[YC]假如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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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匆匆而过，C.E.76年，米莉亚新闻传播硕士毕业。她的导师在奥布新闻中心任职，那是奥布最高级别的新闻机构。因此毕业前她就有机会在奥布新闻中心实习，勤勤恳恳从助理记者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地变得老练熟稔。她从幕后走向台前，成为一名连线采访记者。仍然是对镜头感与逻辑性都要求非常强的工作，要适时地引导机位跟着她的话题走，要兼顾传受双方想听想说的所有疑问，要调节气氛与交流感，要心无旁骛地在短暂时间内概括全部要素，甚至还要不冷落任何一个嘉宾，等等。到毕业时，她已经正式成为一名记者，并且因所负责的案子表现出色，渐渐成为节目组的王牌。
　　C.E.78年，她升任主任记者，有权限自行主导新闻报道的采访和编辑工作。她也开始带实习生，看着他们怀着新闻理想积极地参与采访大纲的讨论，就忍不住感慨：尽管现在记者这个职业因群体中哗众取宠的部分而饱受污名，但是大众对新闻的需求仍将长期存在。每个人的活动范围那么有限，只能看到听到触摸到行动轨迹周围的方寸之地，因而媒介作为人的延伸，才被赋予重要意义：透过镜头，透过图形和文字等组成的符号，认识自己所不能及的世界。而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工作强度大、并且薪资也不算不菲的工作呢？或许是因为经过战地记者那个阶段以后，她认识到，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发出声音也同样决定了传播的广度与认可度吧。进入核心圈层，站在塔尖，才能拥有话语权，才有机会改变这些年新闻传播侧重点娱乐化的乱象。她正向这个方向努力着。

　　C.E.78年6月，物理学界的重量级会议——国际凝聚态物理研讨会在PLANT召开，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受邀参会，奥布作为具备顶尖科技理论与研发能力的国家也不例外。米莉亚被委以重任，带领工作组赴PLANT完成报道工作。报道除了会议通稿以外还增设了一个学者专访系列报道的环节，由各国记者的工作组共同完成。若只采访自己国家的学者自然有失偏颇，因而最终是以抽签形式决定记者们分别负责哪一位学者的专访，这样的设置也增强了国际间碰撞的火花，呈现出开放交流的盛况。
　　米莉亚代表奥布记者工作组去抽签，抽到的是来自PLANT的迪亚卡艾尔斯曼副教授。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她的团队欢呼雀跃，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学者，公开场合表现力极佳，相比其他晦涩难懂的老学究，他非常容易找切入角度。艾尔斯曼是一位年轻的研究员，去年起在PLANT的凝聚态物理学界崭露头角，但是他过高的知名度却是来源于非学术的范畴。他相貌堂堂身材健美，铂金的发色衬托蜜色的皮肤显出一种模特般的潮男外表，同时也经常出现在镁光灯下，举止潇洒应答风趣，与通常理解的冷静不苟言笑的物理学家形象十分不符。这样的反差一方面让他在代表学界面向公众普及新知的时候更受欢迎，另一方面也常常在业内受到“不庄重”的批评。

　　“不如就从‘明星+学者’的角度去发掘他吧！”
　　“如今‘美男经济’当道，这样的话题肯定受欢迎！”
　　年轻的记者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在互动白板上写下“最潮科学家”、“明星科学家”等一系列关键词作为选题的备选方案。特别是小姑娘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幻灯片里他一身品味不错的外搭，即使是街拍也风度翩翩又洒脱不羁，于是一边做笔记一边咬着笔杆花痴起来。
　　待他们头脑风暴完毕，一直抱着胳膊无奈地看着他们的米莉亚终于走上台前，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过分娱乐化的关键词擦得一干二净：“咱们是来做学者专访的，自己首先是记者，引导镜头让全世界认识他，不要利用这个身份去追星。”
　　她又在角落里“Co/Cu堆栈结构多量子阱系统”的关键词上红笔画圈：“这是他的研究课题，A组去听学术研讨会上他的讲座回来分享关键点，B组去搜集他的相关论文和重大突破时间节点，C组参考文献综述做数据分析和应用范围的可视化准备。组长每天向我汇报工作进度，后天我们来合资料，再做一次选题讨论。”
　　“啊？！”记者们愣住了，这个关键词他们倒是每个字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就完全看不懂了，实在很有难度；况且放弃一个轻松的切入点去做这么专业化的访谈，是不是有点可惜？
　　“不懂的话就去问问他的助手或者学生啊，总有办法的！”米莉亚笑眯眯地给他们指方向，引导新手进步是一个挺费心思的过程。“别图轻松，如果在这次系列专访里，旁人都是高屋建瓴，唯独他是个‘明星’, 对一个学者来说应该是有一点讽刺的吧。”
　　“理解了，那主任您帮我们哪一组呢？”组长们热切地看着她，期望她的加入能减轻自己组的工作量并大幅提升效率，他们也可以边看边学边进步。
　　“我啊……”米莉亚思考片刻，答：“我去拜访他本人，想要对他专访，先要认识一下他是怎样一个人。”

　　米莉亚通过迪亚卡的助手联系上了他，说明来意后约了时间，单枪匹马去与他会面。他们都住在研讨会的下榻宾馆里，然而迪亚卡定的地点却是附近一个僻静的高档茶座。他们在无人打扰的空间里一对一交流，为之后公开的访谈做准备。
　　“我认识你，赫尔小姐，你在那次大战的系列新闻照非常精彩，看过一眼就忘不掉。”迪亚卡有一股自来熟的亲切感，他的热情让人觉得十分真诚，“很荣幸这次采访我的记者是你，并且长相也是意料之中的清丽知性、见之忘俗。”
　　“谬赞了，那是还未从事这行业时的练手作品，现在都不好意思再提了。”被认真地赞誉总是让人心生喜悦，她心想，这还真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男人。接下来的沟通也很顺畅，他话语幽默风趣，讲述研究成果也深入浅出，时不时还抖个包袱，逗得她忍俊不禁。他的学者形象在她脑子里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不过在有限的采编时间里还是要继续剪裁，于是她的问题逐渐深入，谨慎地把握尺度，期待他耐心的解答。他也十分配合。

　　问着问着终于问到了对于“明星科学家”这个敏感的话题上，她很好奇他对于这个称谓的喜恶，这份求知欲甚至掺杂了一点自身的情感成分。毕竟她也有相似的经历。
　　没想到他非常开诚布公地和她谈起了这称谓的来龙去脉，这是从未见诸任何报道的秘辛。大约两年前，当时的PLANT宣传部为了推动科学的普及，弱化科学家在民众心中高不可攀的印象，让更多有志者加入这或许筚路蓝缕的事业，就让各科学院去发掘像他这样既有成就又适合包装在公众面前的新星去做个性化宣传。结果一炮而响，那一批宣传深入人心，综合来说效果显著。然而却遭到了老一辈的责难，扣了顶“拿科学作秀”的帽子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父亲为Februarius市代表议员的迪亚卡，他们甚至猜疑他是拼爹入选的，天知道他们不过是一批服从上级安排的年轻研究员而已。
　　“捧也是他们，踩也是他们。原本是部门之间相互倾轧，锅却只能自己背。主导宣传的负责人降级逃避责任就没事了，对于我们来说却影响深远，拿我来说吧，从此年少轻狂的第一印象就扭转不掉了，玩世不恭一旦被定性，连累我的科研项目申报和参与都被打压。那时候真是Too Young Too Naive，再回到从前我应该不会这么听话了。”迪亚卡将那段过去轻描淡写，米莉亚却能听出他心中的一丝遗憾。
　　“那么因此而得到的机会，譬如对公众的曝光度增多，给科学的普及带来的正面影响，或者你个人的机会，有没有让你觉得塞翁失马的？”米莉亚习惯性地补充事情的两面性。
　　“如果能让更多人走近物理当然好了，但是或许有更好的方式吧。其实谁想做什么明星，明星能让我们的战舰上天入地下海吗？我只想做个单纯的研究者，研究我醉心的领域而已。”迪亚卡笑了笑，又说，“至于塞翁失马，可能有吧，比如说现在有机会跟赫尔小姐坐在一起聊那段往事。”
　　米莉亚笑了，频频赞许点头。他与她侃侃而谈，有问必答，状态渐入佳境。将草稿里所有问题都问过一遍以后米莉亚还有一点意犹未尽，然而终有结束时。最后迪亚卡提醒说：“可以的话希望关于过去那段儿不要放进访谈的问题里，毕竟有一点敏感。”
　　“没问题，正式采访前还会跟你过一遍问题。”米莉亚一口答应，打趣地问：“是因为觉得这段儿有点苦逼吗？”
　　“还好吧，我没有觉得过往经历是苦难，这世界的公平就是想要获得经验必须吃一堑长一智，每个人逃不过的人生必修课。”迪亚卡微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米莉亚忽然听到自己心脏发出了久违的心动的讯号。这个迷人的男人，让她感觉很有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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