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一龙跟二奎虽然这样抱在一起，却依旧轻轻晃动着身体，随着音乐转圈。也许是巧合，当二奎转动到跟冯姨太面对面的位置的时候，两人的目光相对了。
　　虽然舞厅的灯光比较昏暗，二奎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冯姨太的表情。那是一张混合着怨恨和嫉妒的脸，这些负面情绪让那张美丽的脸变得扭曲。
　　“唔……”
　　二奎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当一龙跟冯姨太在舞池里跳舞的时候，自己一定也是这样一付表情盯着这两个人。意识到这个，二奎的脑子飞速的转了起来，各种念头一齐涌入脑中。
　　怨恨？嫉妒？为什么？自己在怨恨谁？嫉妒谁？冯姨太？为什么要怨恨和嫉妒冯姨太呢？为什么呢？难道是……难道是因为他跟自己的师哥在一起吗？师哥找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会怨恨和嫉妒？为什么自己会很在意师哥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
　　一大串的为什么在二奎的脑海中转来转去，最后融合在一起化正一个真实。
　　“我喜欢我师哥？”
　　喜欢也许有些不准确了，自己的这种感情分明就是……爱。
　　“我爱上了师哥……”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定格之后，二奎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好像炸开了一样。他一下子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一龙。
　　“二……二奎！”一龙被他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一脸惊讶的看着二奎。“怎……怎么了？”
　　“没……没事……”二奎别过脸不去看一龙。“我……我要回去了！”
　　二奎说完分来人群离开了舞池，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二奎！！”
　　一龙连犹豫都没犹豫，也分开人群去追着二奎来到了门外。
　　“二奎，你到底怎么了？”
　　一龙抓住了二奎的胳膊，不让他在往前走了。
　　“我……我……”
　　二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两个人正僵持着，冯姨太也追了出来。
　　“一龙，你要去哪儿？”
　　“我不跳了，我们哥俩儿说会儿话。
　　“一龙！”
　　冯姨太刚要撒娇，就被一龙堵了回去。
　　“你回去吧，改天我再去找你。”
　　看出一龙铁了心的要把自己晾在一边，纠缠也没用，冯姨太只好悻悻的看着一龙拽着二奎的胳膊越走越远。
　　两人在深夜的街头慢慢走着，街灯把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夜太安静，静的让人心烦，一龙朝着路边的小石子使劲踢了一脚，小石子骨碌骨碌滚了老远。
　　“师哥……”看出一龙有些心烦，二奎终于开口了。“想跟你商量点儿事。”
　　“说吧。”
　　一龙看着二奎点了点头。
　　“我要回北京。”
　　虽然没说之前觉得特别难开口，但是一旦说出了口，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北京……”一龙马上就明白了二奎的意思，但是他很快就装起糊涂来，假装不明白二奎的意思。“挺好的戏分，干吗回去啊？咱俩在一块儿多好啊。”
　　“我……”
　　“啊，我明白了。”二奎才刚说了个我字，马上就被一龙打断了。“回头我傍你唱出大轴。咱哥俩儿都成大角儿。”
　　“师哥，我不是为了这个。成不成大角儿都无所谓，我也不想抛头露面。”
　　“二奎，你……”
　　“师哥。”这次是二奎打断了一龙的话。“我有些自己的事。戏早晚有的唱。师父的仇报了，我还有家仇。”
　　东拉西扯了半天，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一龙倒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眼前一脸严肃的二奎，一龙突然想起了刑场上那个穿白衣的少年，一脸倔强的走在行刑的队伍中。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倔强一点儿都没有变。
　　“现在是民国了，摄政王早死了……”
　　一龙的声音很小，小的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只要我孟家还有一个人，就一定杀摄政王全家来报仇。”
　　“二奎……”
　　一龙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师哥，这半年除了给你跑龙套，我也没闲着。那几个死王爷的儿子的下落我都查清楚了，就还有一个侍女的私生子我没有出来。我要灭了死王爷家的根。”
　　二奎说这些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眼中的仇恨仿佛要喷出来一般。一龙也明白了那些不想唱戏在家休息的日子，二奎都做了些什么。
　　“我陪你去。”
　　既然拦不住，那就只有去了。
　　“师哥？”
　　二奎倒是没有想到一龙会这么说。
　　“二奎，你答应过我，报仇的时候叫着我一起，绝对不会一个人去。”
　　“师哥……”想起自己的誓言，二奎苦笑了起来。“报仇这事生死难料，师父就咱俩徒弟，得有人把余派武生传下去。我报仇，你报恩，戏里不都是这么唱得？”
　　这几句话说得一龙完全无法反驳，他焦躁的抓了抓头发，突然就把二奎抱进了怀里。
　　“师哥？”
　　“二奎，别去。”
　　“师哥，我一定要去。”
　　“那么答应我，要活着回来。”一龙使劲抱着二奎。“等你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为了听我说这句话，你也要活着回来。”
　　“师哥，我答应你。”二奎也使劲抱着一龙。“等我回来，我也有话跟你说。”
　　“那么我们说定了。”一龙用力拍了拍二奎的后背放开了他。“我给你去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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