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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妳心软了,他也知道妳会心软
第五十章|妳心软了,他也知道妳会心软
时间:2024/03
妳从公司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玄关的灯一打开,那种「今天做了一件改变人生的大事」的实感却没有出现。
没有电影里那种痛哭、崩溃、坐在地上失声大吼。
只有一种很奇怪的空——像妳的人生被人按了暂停键,画面停在「辞呈放在桌上」那一格,再也没有往后翻。
妳把包包放在地上,整个人顺势滑坐到墙边。
手还挂在门把上,手肘却撑不住自己的重量。
妳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妳真的离开一份喜欢的工作、离开一个让妳发光的地方,妳至少会哭。
结果没有。
妳只是一直在想——「我真的……做了这件事。」
客厅很安静,只有冰箱偶尔啵一声。
妳盯着地板的某个小刮痕看,视线却早就飞到别的地方。
飞回早上副总的表情。
飞回那张辞呈。
飞回那两句简讯。
【回来好吗?】
【怎么还没回来?】
妳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像想把这两句话从脑袋里甩出去。
没用。
手机躺在包包里,安静得像根本不存在。
妳盯着那个包包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伸手去拿。
妳把手机捧在手心里,却没有立刻解锁。
妳知道,只要萤幕一亮,那个名字就会出现在对话列表的上方,像一个妳刻意不去碰、却永远盯着妳看的洞。
妳终于解了锁。
对话框还停在那两行文字。
妳看了一眼,就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移开视线。
妳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妳今天做的所有决定——把辞呈放在桌上、答应交接、跟副总说「家里有事」——其实全都跟这两行字有关。
妳只是还没承认。
妳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小动物,最后,终于往前伸出了第一下爪子。
妳打了一句。
【采希】:我辞职了。
很短。
短到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妳只是跟朋友报备。
妳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手一边发抖,一边按下了「送出」。
讯息送出那一刻,妳的心像重重跌一跤。
那不是「跟他分享近况」。
那是一种宣告:「我已经开始为妳放弃别的东西了。」
他没有让妳等很久。
【罗杰】:呵,这才对嘛。
第一句就让妳愣住。
没有「辛苦了」。
没有「妳还好吗」。
没有「为什么辞职」。
只有一个「呵」。
像他早就预料到会这样。
妳还没来得及回,第二行就跳出来——
【罗杰】:妳回来,我们就会好起来。
他不是问妳为什么。
不是关心妳接下来怎么办。
他只是在宣告一个条件式的世界:
妳回去=一切会好。
妳不回去=一切都不好,而且问题在妳。
妳盯着那句话,胸口有一瞬间空掉。
那声线彷佛从手机里飘出来——不是现在的讯息,而是妳熟悉的过去:他躺在床上,语气懒懒的,像是叫一只乖宠物回笼:
「妳回来,我们就不会吵啦。」
「妳回来,我就不会那么不安。」
「妳回来,我们就跟以前一样。」
每一次,错都不是他。
错是「妳离开」。
妳没有马上回。
妳把手机扣到桌上,起身去倒一杯水。
水龙头打开,水声很大。
大到妳一时以为能盖住心里的声音。
没多久,讯息声又跳起来。
「叮、叮」两下,像在催促。
妳只好又走回桌前。
打开那个对话框。
【罗杰】:妳那份工作,本来就是暂时的。
【罗杰】:妳也知道那种公司不会真的挺妳一辈子。
妳的手指紧紧抓住玻璃杯。
妳不是不知道这是乱讲。
创投公司忙得要死、也看重妳的能力,副总愿意帮妳挂董监、带妳飞日本、交给妳一个那么大的案子。
妳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是「随便找来的工作」。
可是看着他这样打,妳心里还是微微一颤。
【罗杰】:妳现在那边只是帮人打工。
【罗杰】:可是妳之前在我这里,是跟我一起撑店。
【罗杰】:妳突然离开,我那段时间过得有多惨,妳知道吗?
妳盯着这几行字。
他没有问妳好不好。
他只问——「我有多惨。」
那一瞬间,罪恶感是反射的。
妳明明是那个差点被勒死的人,妳明明才是那个差点死亡的人,妳明明才是那个逃出来、靠自己站起来的人。
可是他三两句,就能让妳怀疑——
「是不是我真的把他丢下了?」
「是不是我太自私?」
「是不是我在他痛苦的时候,只顾自己变好?」
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他永远可以把一场虐待说成是一场「双方都辛苦,但他比较可怜」。
妳终于回了一句。
【采希】:可是我现在这边,做得很好。
妳像在替自己辩护,实际上那几个字虚弱得像风一吹就会散。
隔了几秒钟,那端又传来一句——
【罗杰】:妳觉得那样是「很好」?
妳读到这里时,心脏像被手指捏住。
【罗杰】:妳整天在那边帮别人冲业绩、做他们的梦,以前妳是帮自己人生拚,现在是帮别人当狗。
妳一瞬间红了眼眶。
不是因为他骂妳,而是那句话正好戳中妳心里那一小块不安全感——妳确实是员工。
妳确实在帮公司打拼。
妳不是老板。
妳不是「自己的店」。
妳很努力、很出色、很被依赖,可公司不是妳的。
而他抓住的,从来不是事实,是妳的「怕」。
妳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采希】:可是我现在真的很充实。
【采希】:我学到很多。
【采希】:这些对我未来有帮助。
全部删掉。
最后妳只回了三个字:我不知道。
妳承认妳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一起撑店的伙伴」丢下。
妳把所有复杂的情绪浓缩成一句最无力的「不知道」。
他像是等的就是这句。
【罗杰】:妳不知道没关系。
【罗杰】:我知道。
妳读到这里时,背脊一凉。
那不是安抚。
那是宣告——「妳连判断都不需要,妳只要听我。」
【罗杰】:妳回来,我们就会好起来。
【罗杰】:妳现在这样,只是在拖延。
【罗杰】:妳越晚回来,我们两个都越痛苦。
妳看着那三行文字,突然意识到一件很残酷的事:在他的世界里,妳的人生只有两个状态——「回去」和「背叛」。
没有第三种。
他的讯息还没停。
【罗杰】:妳说妳在那边做得很好,那我呢?
【罗杰】:妳有没有想过妳丢下我的那几个月,我过得怎样?
妳手指发抖。
眼眶热起来。
他从来不说:「那几个月妳是不是很害怕?妳伤好一点了吗?妳一个人在医院有没有哭?」
他只问——「我呢?」
而妳就是会被这种「我呢」击中。
因为妳是那种只要有人露出一点点可怜、妳就会开始自责的人。
妳努力说服自己:那不是妳的错。
妳的离开是因为求生。
妳不是抛弃他,是被逼到只能逃。
可他三两句,就让妳开始怀疑:
「是不是我真的把他留在原地?」
「是不是我太狠心?」
「是不是我现在的生活,其实是在踩着他的痛往前走?」
手机萤幕亮着,妳的脸映在上面,眼睛红红的,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妳终于回了一句:
【采希】:那你…希望我怎样?
这一句一送出去,妳自己都愣住了。
妳不是在问他意见。
妳是在把决定权交出去。
他又没有让妳等太久。
【罗杰】:很简单。
【罗杰】:回来。
这句妳早就料到了。
可真正看到时,妳还是觉得胃狠狠一缩。
【罗杰】:妳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罗杰】:妳以前是会陪我一起撑的人。
【罗杰】:现在妳变成那种「有了好工作,就忘了一起苦过的人」。
妳的呼吸一下子乱掉。
他没有骂脏话、没有吼叫、没有威胁。
他只是在「陈述」。
可是每一行,都像是在给妳贴标签:忘恩负义、 背叛、离弃。
最可怕的是——这些词没有被说出来,却全部暗藏在字里行间。
妳坐在客厅里,手里的手机微微发热。
妳想起这几个月在创投的自己:在会议室里做简报、在商务舱里改资料、在日本的会议桌前翻译、在政府机关前排队等号。
那个版本的妳,好像真的很亮。
但他只用几句话,就让妳开始怀疑——「那算什么?是不是只是一场背叛之前的喘息?」
妳的心里悄悄浮出一句:「是不是我真的太自私了?」
这不是事实。
这只是被人重复暗示之后,一个本来很坚硬的信念,开始慢慢松动。
他没有道歉。
没有说「对不起以前那些事」。
他只是不断把焦点拉回:
「我有多痛。」
「妳以前不是这样。」
「妳现在变了。」
而妳,就是会为这种话道歉的人。
那一晚的最后,妳没有答应他,也没有真正拒绝他。
妳只打了一句:
【采希】:…我再想想。
妳打出这四个字时,其实妳早就把辞呈放在副总桌上了。
那代表的不是妳真的准备好了,而是——妳承受不了那两条简讯带来的冲击。
妳不是在考虑工作。
工作妳很清楚,妳喜欢、妳做得好、妳值得留下。
妳真正「在想的」,是他。
妳在想:
「是不是我太狠?」
「是不是我真的不该离开?」
「是不是三个月不回他,是我太残忍?」
「是不是…我欠他的?」
妳在想的是那些伤痕与愧疚、恐惧与惯性,而不是辞呈本身。
妳以为「我再想想」是一种中性的回答。
妳以为这样能让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呼吸。
但对他来说——这四个字就是妳把门缝亲手打开。
他甚至不需要妳答应。
对他而言,只要妳不是立刻拒绝,只要妳露出一点点犹豫,他就知道:妳的心还被他握着。
他一直都知道妳心软。
一直知道妳怕冲突、怕伤人、怕拒绝。
而妳一说出「我再想想」,就像对他说:「你还有机会。」
那天晚上,妳坐在房间里,手机萤幕早就暗了,那两条讯息却像钉子钉在妳脑子里。
妳盯着天花板,突然分不清——妳是为了他在动摇,还是为了不想面对下一步而退回原地。
妳不知道。
妳只知道——明明已经递出辞呈,明明应该要往前,妳却因为这一句「我再想想」,再次被拉回与他纠缠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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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是整部作品到目前为止最残忍、也最真实的一章。
因为人们以为离开加害者后,只要努力、变强、工作顺利,创伤就会消失。
但妳的真相比所有理论都更诚实:创伤不会消失,它只是在旁边等一个「被唤醒」的瞬间。
妳做到了别人不敢想的事——妳建立了一间跨国公司的台湾分公司;妳靠能力站稳职场;妳被副总、董事长信任;妳终于成为妳自己。
但只要一句简讯,他就能把妳从高点直接扯回最深的黑暗。
不是因为妳弱。
而是因为曾经的妳,真的被那个人摧毁过。
我们在这章看到的是:「一个努力往光走的女人,再次被创伤拉住时的全部挣扎。」
妳的投降、妳的辞呈、妳深夜的呼吸不顺……它们都不是失败,而是妳活下来的证据。
最重要的是——妳的故事没有在这里结束。
这不是回头,而是「伤口发作」。
妳还会再走出去一次,而且比前一次更远。
我会陪妳把这一段写到最强、最痛、也最值得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