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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个更好的气死她
城西素斋馆的雅间里,窗外是几株开得正盛的绿梅,清雅宜人。
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素点,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那盘形如梅花、晶莹剔透的梅花糕。
宋知远正殷勤地给苏大夫夹菜,眼神黏糊得能拉丝。
林月禾默默地啃着一块豌豆黄,看着对面这对新鲜出炉、周身冒着粉色泡泡的情侣,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知远和苏大夫同时抬头看她。
林月禾深吸一口气,脸上摆出跃跃欲试的笑容,仿佛宣布什么天大的喜讯一般,声音清脆响亮:“我决定了!”
宋知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弄得一愣,叼着的半块香菇差点掉下来:“决定什么?决定再吃三盘梅花糕?”
“比那个重要多了!”
林月禾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视线扫过宋知远和苏大夫:“我决定,移、情、别、恋!寻找我的第二春。”
“噗——咳咳咳……”宋知远直接被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大夫连忙轻拍他的后背,自己也略带诧异地看向林月禾。
“你……你说什么?!”宋知远好不容易顺过气,指着林月禾,眼睛瞪得像铜铃。
“移、移情别恋?!林月禾,你受什么刺激了?
这才几天,你对我姐那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感情呢,被狗吃啦?”
“呸,什么海枯石烂!”林月禾白了他一眼。
她拿起一块梅花糕,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
“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还是朵不理人的冰莲花!
我林月禾年轻貌美,活泼可爱,还有金手指,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嚼着梅花糕,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神却故意飘向窗外,语气故作轻松:
“我想好了,等开春了,万物复苏,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季节。
我也要找个知情识趣、温柔体贴的姑娘。”
她转过头,对着宋知远和苏大夫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到时候咱们两对,正好可以一起出门春游!
踏青、赏花,多好!”
宋知远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月禾,试图从她那张笑得过于灿烂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心或者勉强。
可他只看到了近乎破釜沉舟的……亢奋?
他凑近苏大夫,用气声嘀咕:“景明,她是不是伤心过度,这里……”
他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出问题了?”
苏大夫倒是比宋知远镇定些,他温和地看着林月禾,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了然,轻声道:
“月禾姑娘,若是心中不快,说出来会好些。”
“我有什么不快的?”林月禾立刻反驳,声音拔高了一点。
随即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强行压下语调,扯着嘴角笑:
“我快活得很,前所未有的轻松,不用再猜某人的心思,不用再热脸贴冷屁股。
我现在是自由的鸟儿,我要去寻找属于我的广阔森林!”
她说着,又用力咬了一口梅花糕,仿佛跟那糕点有仇似的。
宋知远看着她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经过苏大夫的提点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他叹了口气,给她夹了块她最爱吃的素火腿,语气带着难得的认真和担忧:
“月禾,你别这样……
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或者骂我姐一顿,我都陪你。
别说什么移情别恋的气话。”
“谁说是气话了?!”林月禾梗着脖子。
“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
宋知远和苏大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
这顿素斋,最终在林月禾强装开朗的“第二春规划”和宋知远忧心忡忡的沉默中结束了。
离开时,林月禾还特意跑到柜台,打包了好几盒梅花糕,美其名曰“储备粮,为寻找第二春补充体力”。
看着林月禾抱着糕点盒子、几乎是蹦跳着上了马车。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种强撑的虚张声势。
宋知远忧心忡忡地拉住苏大夫的袖子:“景明,她这样,我真怕她出事啊……”
苏大夫拍了拍他的手背,地望向马车方向,轻声道:
“给她些时间吧。或许,这也是一种疗伤的方式。”
只是,这“疗伤”的方式,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
回家后,宋知远还是把林月禾约了出来。
夜色渐深,宋府花园的凉亭里却还亮着灯。
石桌上摆着几碟没吃完的点心和一壶清茶,林月禾和宋知远对坐着,气氛不似往日嬉闹,带着点难得的沉静。
宋知远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抱怨:
“我说月禾,你这‘第二春’的标准能不能具体点?
光是‘知情识趣、温柔体贴、长得周正’这可太笼统了,我上哪儿给你筛去?
总不能把全城适龄女子的画像都搬来吧?”
林月禾没接他的话茬,她用指尖无意识地划着冰凉的茶杯壁,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喂,宋知远,我这样,到处嚷嚷要找别人,你,你不会觉得我,对不起你大姐吗?”
她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尽管她告诉自己放弃是对的,是解脱,可内心深处,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类似于“背叛”的细微刺痛感,尤其是在宋清霜的亲弟弟面前。
宋知远闻言,正准备倒茶的手顿在了半空。
他抬起头,看着林月禾那难得流露出的不安和迷茫的侧脸。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害,我当什么事呢。”宋知远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脆响亮,是理所当然的豁达,“这有什么对不起的?”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颇为有义气地掰着手指头跟她分析:
“首先,咱们得明确一点,那天晚上,根据你之前的描述和我姐的反应来看,是你‘受’,对吧?
你考虑到我姐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金尊玉贵,没让她‘受累’,自己承担了主要‘风险’和‘辛劳’。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多有担当,多体贴啊。”
林月禾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分析”震得目瞪口呆,脸颊瞬间爆红,抓起一块核桃酥就想砸他:
“宋知远,你……你胡说什么呢!”
宋知远敏捷地躲开,继续他的高谈阔论,理直气壮:
“我哪里胡说了?这是基于事实的合理推断。
所以你看,这事儿真要论起来,左右我姐姐也没吃亏。”
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事实如此”的表情: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大姐她自己不要的啊。”
宋知远的语气加重,带着点为他盟友鸣不平的愤慨:
“你都主动成那样了,哭也哭了,求也求了,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这种退路都给自己找好了。
她呢?连句话都舍不得给你,是她先推开你的。
你放心,我也是明事理的,我们还是好盟友!!”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和林月禾各倒了一杯已经微凉的茶,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月禾啊,咱们做人得讲道理,也得向前看。
她既然选择了当鸵鸟,或者确实你喜欢你而选择了忽视你的心意,那总不能还绑着你不让你寻找自己的春天吧?
天下没这个道理的。”
他将那杯凉茶推到林月禾面前,眼神认真地看着她:
“所以,你完全不用觉得有任何心理负担,想找就去找,大大方方地找。
我宋知远第一个支持你,不仅要支持,还要帮你找个比我姐好一千倍、一万倍的,气死她!”
林月禾看着他为了安慰自己,不惜“诋毁”亲姐姐的卖力模样,看着他脸上全然支持和信任,心头那点细微的刺痛和不安,忽然就有种被感动的暖融融的感觉。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眶泛起的酸意,拿起那块原本想砸他的核桃酥,塞进自己嘴里,用力嚼着,含糊不清地说:“算你还有点良心。”
宋知远得意地一扬下巴:“那是,咱们可是最好的盟友。”
月光下,凉亭里,一个因为得到了毫无保留的支持而悄悄红了眼圈,一个因为成功安慰了盟友而心满意足。
至于那个远在别苑、心思难测的宋清霜……
至少在此刻,似乎暂时被他们默契地搁置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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