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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拨
冉泊川话语一顿,忙低下头掩饰满面霞红,也不知道把腿撇开些,不让詹狸踩。
陈氏替他着急:“咋了,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酥麻的感觉还残留在那处,浸了蜜般,丝丝缕缕混入骨血不肯消散。
“…全听狸狸的意思。”
此话一出,他们看他的眼神都带上怜惜,阿爷还伸手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原是狸狸没看上啊。
詹狸给他们夹菜,狠狠怼进他们饭里:“吃也塞不住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氏和孙嫂领自个儿丈夫回房,乔双醉得不省人事,詹狸架起她,送回榻上。
冉泊川抱着熟睡的冉苒,跟着詹狸来到客房。
他不胜酒力,只喝了一杯不到,脸上便有两团酡红。
冉苒睡颜迷糊,口水往下淌。
詹狸抬手点在她肉嘟嘟的脸,两个梨窝盛着艳灼灼的笑意。
冉泊川视线一直缠在她触碰冉苒的指尖,眼尾泛着醉人的红。瞳仁像是蒙了层薄雾,几分茫然的怔忡徘徊其中,仿佛下一秒就要失焦。
詹狸顺带,也蹭了下他红红的脸。
这么看,他们父女还有点像呢。
“不要这般撩拨我。”
她微微一愣。
而冉泊川放下小女,也学着她,有些粗粝的手指摩挲她的脸颊。
“愿候君心。”
肌肤相触的刹那,一股难以名状的麻痒骤然直抵心脉,在詹狸体内攻城掠地。
窸窸窣窣的震颤,伴着细碎的麻意四下蔓延,从骨髓、深入脊背,搅得胸腔里翻涌不休。
她不禁偏头避开他的手指。
冉泊川眼中尽是她耳垂的赪红:“你也知羞,为何如此对我?”
她只觉呼吸一窒,耳畔似有鸣蝉聒噪,无措地望着眼前人,转身逃离。
回到卧房,詹狸以背抵门,手按在起伏不定的胸口。那震颤迟迟未散,似余音绕梁,灼烧着她五脏六腑。
她分不清这是惊是喜,只觉得整颗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悸动填满,又辣得令人指尖发颤。
回到詹景行身边,竟是连半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床上捶枕的声音闹醒了詹景行,似乎很久没有鲜活的气息肯沾赐他,花了好久,他才挣扎着,打开黯淡的双目。
“你说他是何意?”詹狸聪慧,自己想通了,“原来这就是撩拨……”
撩拨?
詹狸原以为,所有撩拨都要像乔姐姐亲她那般明显。原也有这般隐秘的,无法直述的点滴。
她对詹景行伸出手,托起他下巴,陈述她轻佻之过。
“我…嗯,老鸨,没有和男子相处过、不知晓…便是如此。”
拼不成句的话语一粒粒碎在耳鬓,詹景行看着她,把头搭在她掌心。
似乎在说没关系。
詹狸在他眼中观澜,静静的,仿佛他们坐于绝崖峭壁,脚下是万丈青森。因为牵着手,或是由于他不会回应。她没有心慌意乱,没有惴惴不安,只是听耳边涛声依旧。
詹景行于她而言,就像异邦人带来的流螺。
“许久未见我,还记得我么?”她仔细描摹詹景行的眉眼,经过双唇时,他微微张开,正好贴住她手腕内侧。
怎么可能不记得。
恍惚间,她看到了一个别样的眼神,带着几分幽怨,思念与渴求。
手腕忽然变烫,她挪开,想起以前对詹景行做的种种,后知后觉。
“难道我一直在——你吗?”
詹景行闭上眼,耳朵还留在詹狸掌心,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好吧,想来你也不会过多在意。”
毕竟景哥儿又没有意识,亲他抱他,估计跟木头差不多。
离开松花县来到府城,詹狸没有立刻开铺子的打算。
首先,婆母与嫂嫂产期在即,她想多看顾看顾家里。松花县景颜记已经雇人重新经营起来,加上詹茗陵给她的分红和进项,足够他们一大家子人从容度日,不必急于奔波。
而且她初至府城,于当地市情全然生疏。哪处地段繁闹、租金几何、工钱该如何拟定,又有哪家同业铺子的货品与她相当、销路更盛,自个儿的东西能否立足,这桩桩件件皆是未知之数,她心中实难有底。
但总不能在家闲着什么也不干,“你说,我在桥口处租个茶摊可好?”
人来人往的关口,既好打探消息,又离家近。一个小小茶摊,她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更何况还有乔姐姐在呢。
詹狸想好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从卧房出来正巧撞见冉泊川。
冉苒依依不舍地上前,小手抓住她衣角:“娘。”
“不是说了不可以这么叫吗?”
她水灵灵地抬眸,委屈极了,不明白好久没回来的爹爹为什么揪着这点不放。
乔双一露面,她便跑过去寻求安慰,在她怀里呜呜地哭。
“爹爹坏。”
乔双瞥了一眼他俩,很有眼力见地抱着冉苒走开。
“不再多留几日?”和冉泊川朝夕相处这么些天,突然分开居然有些怅惘。
“总不能一直叨扰你,听闻不远处医馆正招坐堂大夫,我欲带冉苒迁居,也好彼此清净。”
詹狸没有挽留:“那有空来吃饭。”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
“小女劳烦你们费心。临行之前,我想再为詹公子诊一次脉,也好放心离去。”
詹狸打开卧房房门,“好。”
冉泊川诊脉时,詹狸听见外头有人叫卖油饼。乔双和冉苒买了素包,蒸腾的热气混着面皮香飘进屋内。
她轻轻拍了拍冉泊川,语气自然得像是寻常相处:“泊川,你吃不吃?”
“泊川”二字出口,她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冉泊川却如遭轻蛰,指尖猛然一顿。
脉象…变了?
他下意识抬眼,恰与榻上詹景行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似乎在打量他,目光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缓缓扫过他眉眼。
这种视线,很快便如错觉般转瞬即逝。
冉泊川没有深究,接过詹狸递来的油饼,只说:“无甚大碍。”
油饼最顶端不知被谁咬了一口,他沿着被咬的痕迹,毫无顾忌地咬下去。
咔嚓。
就像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冉苒,走了。”
听见爹的话语,她乖乖跑过来。
乔双远远望着,有些舍不得。若是她的孩子活了下来,估计才比冉苒大一点。
“我送送你。”
詹狸一块跟出来,冉苒开开心心拉住两人的手,把爹娘当秋千荡来荡去。
她和冉泊川逛熟了这几条道,一一摸清医馆、布庄,粮油铺、杂贷坊所在的位置。
许是因为这里出入唯有那座青石板桥可走,虽归于府城地界,但更像一个独立的大村落。没有城中的喧嚣繁闹,却多几分淳朴真诚,连物价也比外头低廉些。
茶摊很快在桥头支起来,貌美靓丽的小娘子做市井营生本就惹眼,而詹狸明眸皓齿,还特别爱笑。
往来行旅之人见了,纷纷驻足歇脚,借着讨碗凉茶的由头,目光总忍不住往她与乔双身上偷瞟。
“来碗凉茶!”
“得嘞。”
詹狸打茶,乔双端过去放在那汉子面前,对他抛的媚眼视而不见。
有客人指着茶摊角落的木架问:“老板娘,那边架子上摆着什么?”
詹狸正愁没人问呢。
“客官好眼力!香蜜手膏、兰泽手霜、玉容膏要不要了解一下?这可是知府夫人都首肯的好货,带回去无论是孝敬娘亲,还是讨好妻子,定能得偿所愿。”
她把瓷瓶摆在桌上任人打量,还展示瓶底狸奴的刻印:“这可是景颜记正品,假一赔十!”
“景颜记是啥?没听过啊。”
詹狸如遭当头一棒,扶住桌边才稳住身子。
她千辛万苦在松花县挣下的一身声名,甚至不惜自掏腰包重修养济院,更是不顾自身安危,亲往疫区……一桩桩一件件,到了这府城,竟轻贱如尘,不值一文!
她简直要吐血了,面上却还保持微笑。
“没听过没关系,忠勇义女总听过吧?来来来,我跟你们讲——”
生动活泼的小娘子,把口水都说干了,才让景颜记的故事在这里传了一轮。大家鼓掌捧场,意思意思买了几瓶。
收摊后,詹狸眼底的亮光算是彻底熄了,弱不胜衣的身影似乎在风中飘零。
她踢开脚下的石子,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原以为…原以为会很顺利的……”
生意场上没人能永远得意,世上哪有如此顺遂之事?
她没尝过挫折滋味的狸狸哟。
乔双从怀中摸出一块糖糕,为她拆开油纸,塞进她嘴里:“你晓得吗?如果执着于过去,为未能做到的事恼火,就会耽误明日要做的事。”
口中的糖糕不知掺了多少糯米粉,实在黏糯得紧,一嚼便成团糊在舌尖,黏住了齿缝,裹住了舌根。
詹狸脸颊微微鼓着,含糊挤出几个气音。
“咱们慢慢来,总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詹狸没有气馁,不过是白手起家再来一次。家人都在一起,没什么可怕的。
“哈哈,”她终于征服了那块糖糕,咽进了肚子里,“总有一天,景颜记的名声会从名不见经传的松花县,传遍整个宁国。”
乔双无奈摇头,天还没黑呢,率真的人儿倒做起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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