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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响之核
单不寐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人像麻袋似的抗在肩头,以这样的奇怪姿态颠簸在马背上。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与急促的马蹄响,其间夹杂了洛里斯王子爽朗的笑声。
“多谢啦,圣子!你的身份可真好用,看那些守卫畏手畏脚不敢上前的样子,多好玩啊!”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洛里斯笑着纵马狂奔,单不寐却被晃得晕头转向,看东西都有了重影,身后的一队王室守卫成了千军万马,天上的一个月亮成了一片光斑。
单不寐闭上了眼睛,他有点庆幸自己今晚没有吃东西,否则此刻可能已经忍不住吐出来了。
为了缓解不适,单不寐试着想一些别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国王去墓地查看爆炸现场,这并不奇怪,但是主教也跟着一起去了。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准没好事,难道他们在墓地里也藏了机关吗?
爆炸的动静可能是卓月搞出来的,她是在破解机关,还是故意制造混乱,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
为了去爆炸现场看一看,敢把圣子当人质,这个王子是个很有反叛精神的人,对于王权和神权都不怎么尊重。虽然喜欢动用暴力这点不太好,但他冲动易怒的性格很容易加以利用。
暴力王子洛里斯并不知道被他劫持的圣子在腹诽他,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乎。他只顾着策马扬鞭,一路风驰电掣,竟然不比国王的马车慢上多少。
国王的马车稳稳停在墓园门口,两个熟悉的身影下了马车,向墓园内走去。看到这一幕,洛里斯心里暗自高兴。
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冲上前去叫住父亲,他的脸上一定会浮现出很复杂的表情吧。就算想要发火,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他真的会暴露自己粗鲁的一面吗?
百姓们可不是远离世俗的神职人员,也不是守口如瓶的宫廷守卫,他们之中但凡有一个人看到了国王和王子吵架,第二天恐怕就能传得满城风雨。
想到父亲要忍着脾气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说不定还要替自己劫持圣子的恶行编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洛里斯就忍不住想笑。他能够想象得到,那张惯于维持威严的面孔会如何精彩地扭曲。
洛里斯努力压制住上翘的嘴角,正要呼唤自己的父亲,异变突生,国王和主教竟然毫无征兆地一同腾空而起!
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般,国王和主教的脖颈不自然地弯曲着,手脚胡乱挥舞。
有一些反应迅速的士兵们抓住了他们的脚踝,阻止了他们继续上升,但他们却挣扎得更厉害了。
洛里斯火速赶到墓园门口,翻身下马,把肩上扛着的圣子往旁边一放,拔腿冲进墓园。
离得近了,洛里斯才看清了具体情形。
国王和主教脖子上的吊坠不合常理地向上漂浮着,勒住了他们的脖子,因此他们才会不断抽搐。
洛里斯认得它们,这两个吊坠是国王和主教专属的圣金首饰,多年以来一直不曾衰败。往日的保命之物,如今却成了正在夺走他们性命的绞刑绳索。
士兵们抓住他们的脚向下用力,虽然这一举动阻止了他们飞到更高处,但却让吊坠的链子深深嵌入了他们的脖颈。
“嗬……啊……”国王和主教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了破碎的音节,他们挣扎得更厉害了。
“快!把他们脖子上的链子解开!”
洛里斯试图指挥士兵们把摘下吊坠的链子,但是那股向上的吸力极大,在场的士兵只能勉强抓住国王和主教,他们的脚跟甚至也不由自主离开了地面,几乎被带得飞了起来。
虽然洛里斯经常和父亲作对,但这不代表他希望父亲被莫名其妙地勒死。他从一个士兵的腰间解下一把枪,抬起枪口指向天空,扣动了扳机。
“唰——”枪口洒出一张金色的大网,罩住了天上的二人。
洛里斯愣了一下,看向手中的枪,竟然是一把圣金手枪。
对啊,圣卫军也是城防军的一支,有一个小队离墓园很近,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啧,只会抓女巫的废物东西,带着的枪也是废物。
把圣金枪还给莫名其妙被夺了枪的圣卫军后,洛里斯找了个普通城防军,借了一把同样是由圣金驱动但是可以发射普通子弹的枪。
“砰!”
枪声穿透黑夜,吊坠的链子应声而断,国王扑通一声重重落地,和几个抓着他脚踝的士兵跌作一团。
周围人一拥而上,但身为儿子的洛里斯却没有去关心他的国王父亲。他看向那奇怪的吊坠,它直直地朝着天空飞去,在某一瞬间,突然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洛里斯又盯着幽深的夜空看了一会儿,确定父亲的吊坠真的不见了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再次开枪,打断了主教脖子上的吊坠链子。
主教落地,他的那枚吊坠也如流星划过,隐没于夜色之中,确切来讲,是飞到了无影斗篷之下、卓月的手中。
得到了两枚吊坠后,【心之回响】线索卡上的文字发生了变化,目前收集特殊圣金残片后面的数字从0/2变成了2/2。
仓库里多出来了另一张金卡:
【回响之核】
类别:公主碎片
说明:王后心脏共鸣收集的圣金残片,可修补公主缺失的灵魂。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收集全了特殊圣金残片,国王和主教来得真是及时啊。”卓月摩挲着两个圣金吊坠,不由得感慨道。
碎片融合需要一个更为私密、安全的环境,卓月和艾莉诺一致认为等回到药店之后再进行也不迟,现在应该先留在墓园确认一下后续情况。
艾莉诺有些担忧:“父亲和主教怎么样了?要是他们出事了,国家会陷入混乱的。”
“别担心,他们只是陷入了昏迷而已,明天就能醒过来。”卓月刚刚让系统给国王和主教做了身体检查,他们因为缺氧窒息短暂昏厥,再过几个小时就能恢复意识了。
“那就好,”艾莉诺松了口气,“他们要是都死了,洛里斯恐怕压不住那些贵族们。”
说起洛里斯,卓月的心情有些复杂:“刚刚开枪的小伙子,就是洛里斯吧?”
“是他。他的枪法还是那么准。”
“幸好他的射击技术不错,没有走火,也没有乱开枪。”
刚刚洛里斯举枪的时候,卓月正在缓慢降低高度,试图近距离观察国王和主教是怎么飞起来的。
正在调浮空姿势,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发现有枪口指着天空,卓月吓了一跳,赶紧在洛里斯开枪之前躲到了与他枪口相反的方向,然后她才发现洛里斯瞄准的并不是自己。
“说实话,有一瞬间我以为隐形魔法突然失效,他看见天上飘着个奇怪的人了。”卓月心有余悸道。
艾莉诺沉吟片刻:“唔,洛里斯要是在刚刚的情形下看见你在天上飞,绝对会开枪的。他很喜欢射击,马术和格斗也很不错。可能因为擅长打架,他的行事风格有点激进,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卓月皱起了眉:“在你复活之后,洛里斯会不会是个阻碍?”
“没关系。”艾莉诺轻笑一声,“他这人虽然脾气差,但动起手来还是有分寸的,就算是遇到敌人,也不会一枪击毙,而是想办法让对手失去行动能力。我不一样,我喜欢先发制人,所以我在他小时候就把他制服了。”
静默领域把艾莉诺和卓月的声音隔绝在内,地上的洛里斯听不到她们在议论自己,但他忍不住望着天空发愣,思考着刚刚发生的怪事意味着什么,直到一个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
“洛里斯王子,我已检查了国王和主教的身体状况,目前他们的呼吸心跳正常,只是由于脖颈处被压迫而陷入了昏迷。”
不知何时,圣子来到了洛里斯的身边,一本正经地向他汇报国王和主教的伤情。
圣修士希德跟在圣子身后,看向洛里斯的眼神里既有气愤也有忍耐。他显然还在为洛里斯劫持圣子的事而生气,但又意识到此刻并不是一个怒斥王子的好时候。
洛里斯稳了稳心神,吩咐追着他来到墓园的宫廷守卫把国王和主教送回王宫,找医生给他们看病,他则留在墓园主持大局。
“王子殿下,今晚的净化仪式还要继续吗?”一个守卫问道。
在希德和洛里斯开口之前,圣子提出了拒绝:“净化仪式取消,我要留在这里。”他指了指碎石中隐隐闪烁的金色,“墓园中出现了大量圣金,我能感受到此事与神的意志有关,因此必须尽快查明真相。”
希德惊讶地看向圣子。
这个失忆的、任人摆布的傀儡圣子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意愿,更不曾拒绝过什么。除了拥有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性格以外,圣子平时的表现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如今他突然说出这种话,希德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这个神迹一般凭空出现的圣子,真的与神存在某种关联吗?想到圣子提起在梦中见到的丹尼尔和卡柏,想到主教对圣子的虐待,希德的后背爬上了一层冷汗,但又隐隐有些期待。
洛里斯倒是没有多想,他赞同圣子道:“既然圣子都这么说了,那就取消吧。今天墓园里发生了太多怪事,确实需要圣子留在这里,和我一起主持大局。”
圣子点了点头:“我相信各位贵族大人们会以国为重,暂且不考虑自身的安危。”
王子和圣子是在场清醒的王室和教会成员中地位最高的人——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因此无人反驳他们的决定,不管是士兵、守卫还是圣修士,都乖乖按照他们的指挥行事。
卓月和艾莉诺很好奇这些人会得出怎样的结论,因此她们决定再观察一会儿他们的行动。
士兵们清理了石头,收集了圣金,露出坟墓的洞口,这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费西娅王后怎么不见了?”
“或许只有神才知道。”一直沉默的圣修士说道。
圣子表示他还没有完全领悟神的意志,需要再次和神沟通。王子则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让士兵保护现场,以便之后进行二次调查。
此时天色已近黎明,卓月在夜色完全褪去之前,带着艾莉诺离开了王室墓园,回到了药店。
又是一夜未眠,卓月虽然精神还不错,但体力不支,不过在灌了一瓶活力药水之后,她马上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了。
“你已经连着两晚没有睡觉了。”系统提醒道。“虽然活力药水可以让你保持精力充沛,但我并不赞同你这样频繁使用。”
意识到系统又要说教,卓月急忙主动认错防止它唠叨:“我错了,下次再也不通宵了!即使是世界能量塑造的身体也要好好爱护!”
系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在敷衍我。你根本不觉得自己的状态有问题,对吗?”
“是哦,被你看出来啦。”卓月知道系统拿她没办法,索性直接耍无赖,“反正你也不能控制我的身体,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现在过于亢奋了。”系统评价道,“这与你平时的性格相差很大。”
卓月并不在意:“我只是因为任务取得了重大进展有点兴奋,别这么大惊小怪。”
离药店开门还有好一会儿,趁着这个时间,卓月收拾了一下从墓园带回来的东西。
她试着分开费西娅王后的心脏和圣金装置,但没能成功。最后她只好把装着心脏和圣金装置的盒子用绳子缠紧,暂时塞进房梁和房顶的空隙里。
还有艾莉诺的礼服。卓月把它用破斗篷包起来,藏在柜子深处。
最后是两块特殊圣金残片,也就是公主的第二块碎片,【回响之核】。
金属链子已经被洛里斯打断了,链子穿过的地方是笼状的金属结构。
除掉金属后,可以看到有一层透明的壳包裹着流动的圣金,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璀璨。
透明壳的硬度极高,并非玻璃,更像是宝石。卓月试了几种方式都无法打开,只好直接把它们交给艾莉诺。
“我没办法打开它们,或许就是这样直接融合的。”
出乎意料的是,当艾莉诺的爪子触碰到它们时,在卓月手中钻石一样坚硬的外壳竟然瞬间融化了。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圣金就宛如潮水般涌上艾莉诺的身躯,迅速覆盖了她的全身,然后浸入羽毛之间,消失不见了。
“你还好吗?”卓月抓过艾莉诺上上下下一通检查,发现她的外表发生了变化。
在原来的世界里,卓月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乌鸦,不过她从一些科普里得知乌鸦的羽毛不是纯黑色,而是七彩的。看到现在的艾莉诺后,卓月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在阳光下,艾莉诺的身上的颜色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层次。她的羽毛远看是浓重的墨色,近观却折射出虹彩,如同黑夜里舞动的极光一般梦幻。
卓月欣慰地点点头:“圣金似乎帮你重塑了身体,你看起来距离复活更近一步了。”
“不只是身体。我还得到了额外的东西。一些久远的、与我有关的记忆。”
当圣金沿着艾莉诺的身体漫延而上时,一段段既熟悉又陌生的记忆纷纷涌入她的脑海。那些场景中的事件都与艾莉诺的记忆吻合,但画面的视角却不是她自己的。
通过别人的记忆看到自己,这种感觉既奇怪,又温馨。艾莉诺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时期,只不过这次世界从一个截然不同的角度向她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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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死去的,本世界的、异世界的,在墓园齐聚首,好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