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抬贵手[女强]

　　俞飞朔被焕桁的人骚扰，心烦的同时，也深感许婧柯被算计环绕。每一天，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布满暗礁的水域，她必须提起全部精神去判断，去权衡。她的肩膀上，压着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兴衰荣辱。

　　许婧柯也曾随口抱怨：“等着退休的那天。”

　　一个阴暗自私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她不是科竞的掌权人，就不会有赵启明那种老谋深算的觊觎者，不会有秦聿那种心思叵测的旧情人，她身边再也不会有源源不断的男人为她前仆后继。

　　那时，她是轻松的，他们的感情是安全的。

　　太卑劣了，他甩了甩头，把这个龌龊的想法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一个女人，想要在男性主导的商业丛林里杀出一条血路，站稳脚跟，要付出的比男人要多很多。那是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殚精竭虑，是在质疑和轻视中一次次用铁腕和实绩赢得的认可，是必须比男人更果断、更善于算计。她身后是无数双等着她犯错，好将她拉下马的眼睛。

　　因此，他不会做任何会伤害到她的事情。

　　周一董事会，气氛肃穆。环形桌旁坐着科竞的诸位董事，他们大多年过半百，衣着考究，脸上带着商场沉浮多年的世故与精明。

　　许婧柯坐在主位，她面前摊开着最新的季度财报和智慧社区项目进展报告。

　　例行汇报结束后，一位资历最老的董事率先发难。

　　孙董事手指敲了敲面前的项目报告，“关于这个‘智慧社区’项目，我们已经投入了巨额资金和大量资源。当初看好的前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这个增长速度，远远低于我们最初的预期，也远低于市场同类型概念产品的初期表现。董事会对此，非常担忧啊。”

　　另一位王董事立刻附和：“是啊，现在市场瞬息万变，竞品虎视眈眈。如果我们不能快速打开局面，前期所有的投入都可能打水漂，董事会不能坐视这么大的风险。”

　　许婧柯说道：“孙董，王董，关于增长曲线，我已经在之前的报告和刚才的陈述中解释过，这是新产品拓展期的正常波动。我们的技术优势、产品体验和用户口碑，依然领先。市场需要培育，用户需要时间接受。”

　　“时间？市场会给我们时间吗？”王董事咄咄逼人，“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加速度，是市场爆发，按部就班，温水煮青蛙，只会错失良机。”

　　“许总，我们知道你对数据安全看得很重，这是对的。但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我们几个私底下也讨论过，焕桁提出了一个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方案，用户增长瓶颈，自然迎刃而解。”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许婧柯斩钉截铁地反驳：“这个方案我早就明确拒绝过。开放核心非公开数据的查询权限，等同于将我们的命脉暴露在合作方面前，这绝非明智之举。”

　　“现在项目停滞不前，才是最大的风险！”

　　“数据只有在使用中才能创造价值，锁在保险柜里有什么用？”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向许婧柯倾轧过来。

　　许婧柯据理力争，逐一驳斥。然而，今天这场董事会并不是来讲道理的。

　　孙董事举起手：“许总，董事会看的是结果，是利益。既然我们存在分歧，那么，按照公司章程，我们不妨进行表决。”

　　他环视四周，声音提高：“现在，是否应采纳焕桁的建议，进行举手表决。同意该议案的，请举手。”

　　话音落下，一个，两个，三个……陆陆续续，超过半数的董事，都举起了手。他们的目光或坦然，或闪烁。

　　许婧柯早就知道董事会里有人对她不服，有人与外部利益勾连，但她没想到，赵启明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

　　提议通过了，孙董事放下手，“许总，表决结果已经很清楚。董事会尊重你的专业意见，但更要对全体股东的利益负责。希望你能理解，并尽快安排技术团队，与焕桁方面对接。”

　　事已至此，许婧柯也无可奈何。

　　赵启明得到消息，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好，很好！果然不出我所料。”

　　助手也满脸喜色，不忘拍马屁：“还是赵总您手段高明，让那帮董事信以为真，以为许婧柯那边也有松动意向，顺水推舟就促成了合作。”

　　他给赵启明敬烟，“咱们只是跟俞飞朔见了几次，科竞董事们就真的相信许婧柯私下已经愿意让步，只是不便开这个口子。今天开会许婧柯态度那么强硬，他们也没察觉到不对。”

　　赵启明悠然地吸了一口烟，“你啊，还是没看透。他们那里是信了那套说辞，不过是就着这个由头，顺坡下驴。”

　　他眯起眼睛，分析道：“数据共享，项目真做成了，股价飙升，他们躺着分红，赚得盆满钵满。要是出了什么篓子，哼哼，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许婧柯，这个项目是她一手促成的。一个女人，坐得这么高，早就碍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董事会里那些老家伙，被她吆来喝去这么些年，心里头早就不痛快了。现在有机会，既能得利，又能看她笑话，甚至把她拉下马，他们会不乐意？”

　　助手竖起大拇指：“赵总高明！那我们接下来？”

　　赵启明弹了弹烟灰，“当然是尽快拿到数据接口权限，告诉技术部，做好准备，一旦权限开放，立刻进行深度挖掘和匹配分析。科竞争数据金山，我们也尝尝滋味。”

　　赵启明得意至极，许婧柯心情不佳。

　　俞飞朔很有眼色，“董事会那边，最后还是没顶住？”

　　“举手表决，我一个人拗不过。”

　　“风险太大了，赵启明那个人……要提前做好准备，方方面面都要当心。”

　　该做的防范自然许婧柯做，技术隔离、权限分级、行为审计，一样都不会少。

　　她不想把工作上的压力带给俞飞朔，故作轻松道：“挺敏锐的嘛。”

　　俞飞朔坦白道：“有在了解。”

　　“想转行了？要是真有兴趣，我拉你当合伙人，怎么样，俞总？”

　　俞飞朔笑容有些无奈，“我没那么多本钱。”

　　他最近确实在学习。张旭送他血红龙后，两个人一直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

　　前不久，张旭提到一个他看好的前沿项目，问俞飞朔有没有兴趣加入，还拍着胸脯保证“回报率绝对让你意想不到”。

　　他确实不懂那些复杂的技术参数和金融模型，张旭口若悬河提到的什么“市场渗透率”、“估值模型”、“退出机制”，他也只能听懂个大概。

　　促使他真正开始去试图弄懂那些陌生词汇背后含义的，并非张旭许诺的回报率。

　　他看着许婧柯每日周旋于各路豺狼虎豹之间，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享受着她带来的安逸，却无法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提供任何实质性的支撑。

　　他不甘心，他也想能够强大起来，至少，他要拥有一份独立的的事业，为她遮蔽些许风雨。

　　他还幻想着，让那些环绕在她身边的莺莺燕燕全都消失。

　　经过两天的考虑后，他加入了张旭的项目。

　　许婧柯只当这是一句玩笑，“本钱可以慢慢攒，有心学，总是好的。不过商场水深，别轻易被人当了枪使。”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董事会决议通过后的第三个月，科竞发布了季度财报。财报显示，月活跃用户数突破历史峰值，广告收入和付费订阅服务收入分别增长了32%和28%。

　　周一早晨的办公区洋溢着轻松气氛，茶水间里，几个产品经理围在一起讨论着季度奖金预期。

　　“多亏了和焕桁的合作，他们的推荐算法确实厉害。”

　　“许总一开始还那么反对，现在看来董事会的决定是对的。”有人小声说。

　　“嘘，别乱说，许总也是为了公司好。”

　　没有人注意到，后台的投诉也随着用户的数量增加而增加。

　　“为什么我刚在聊天中提到想买跑步机，半小时后就在你们APP看到跑步机广告？你们在监听我的对话吗？”

　　“我昨天浏览了离婚法律咨询网页，今天你们就给我推荐婚姻辅导课程。感觉隐私被侵犯了，很不舒服。”

　　“我只是在朋友手机上用我的账号登录了一次，为什么现在我的推荐里全是他感兴趣的游戏内容？”

　　每个投诉后都有客服的标准回复模板：“尊重用户隐私是我们的核心价值观，推荐算法基于多重因素，不存在监听或隐私侵犯。”

　　这些声音在庞大的数据面前显得微乎其微。

　　董事会满意，投资人高兴，就在科竞上下都以为这是个正确的决定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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