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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去
七日弹指一挥间，很快便到了乔鹤岑约定好的那一天。
皇城的病人已减少了许多，“明月”的工作量也没那么繁重了。居遥难得偷懒了一回，他跑到一旁的草丛里，冲空气道：“襄襄，准备好了吗？”
栾襄不语，居遥还以为栾襄没听见，正要再说一次，栾襄却忽然现了实体！
居遥试图把栾襄挡起来：“不是说好了在洛云山才现身的吗？你怎么……”
话音未落，居遥发间多了样东西，他抬手摸了半天，惊道：“这是明月簪？”
“这群人认不出这东西，”栾襄贴近居遥，低声道，“如果你实在别扭，就像以前那样，等我回来取走。”
居遥却一下瞪大了眼，把明月簪护在手里：“你有没有听过三顾茅庐？你把明月簪给我三次了，我这回就算彻底收下了，你不许取走！”
栾襄弯唇一笑：“好。”
居遥掰着手指算了一会儿，嘱咐道：“你若申时前归来，便到这里来；若申时后归来，便回竹阁去。”
“知道了，”栾襄乖巧地应答着，然后趁居遥不注意，在他眉间落下一吻，“居遥，我爱你。”
居遥紧紧抱了下栾襄的腰：“一定要回来。”
栾襄的背影逐渐缩小，居遥抚了抚胸口，想让自己躁动的内心平静下来。
实话说，居遥并不担心这场战役。
即便没了积分，栾襄以一敌百也是常有的事。即便乔鹤岑再毒辣、再阴狠，加上一个王氏，他还能斗得过吗？
恨就恨在居遥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每每经历这样的大事，他心底都有些慌乱。
“罢了，还是先回去吧。”
居遥劝了自己好一会儿才说服自己先回去熬药，可他刚转过身，却猛然对上了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
眉目舒朗，竹色着身。
段辛甘的身形微微颤抖着，眼底含着几分居遥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居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段辛甘却已然大步朝居遥走来，居遥连连后退，段辛甘却在距居遥三步处停了下来：
“我又不会吃了你。”
居遥攥紧了拳头。
段辛甘怎么会认出自己？
对，簪子！
居遥刚要把明月簪收起来，便又听段辛甘道：“居遥，不是因为明月簪。你我相识这么久，即便你做了再多伪装，也逃不过我的眼。”
居遥动作一顿：“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段辛甘竟语塞了，“我观察你许久了，你现身不久……便认出来了。”
段辛甘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可惜居遥的心虚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居遥并没有听出来。
“我们聊聊好吗？居遥。”
*
另一边，栾襄已飞身跃出了皇城。
兴许路上有人认出了栾襄，可瞧见那袭陌生的粉衣，便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居遥不会轻功。
苍莽的山峦之下，王氏军队整装待发。
栾襄快速和那领队打了个招呼：“王武略，好久不见。”
王武略老泪纵横，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栾襄徒手擦去老臣的眼泪：“朕以皇帝的身份，再命令你最后一件事。”
王武略连连点头：“老奴誓死保护陛下！”
“不，”栾襄闭了闭眼，“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许上山。”
王武略叹了口气。栾襄决定的事情，他是无法改变的。王武略看着栾襄决然的背影，双手合十祈祷着：
“但愿陛下无事……”
栾襄不喜欢洛云山。
这里承载了他太多复杂的回忆，它们无孔不入地干扰着栾襄的思绪。
可栾襄又不得不来洛云山。
不止为了居遥，更是为了大胤。
在继承系统之后，栾襄便从未间断对这个新奇玩意的钻研。
栾襄发现，系统更像一种是对宿主的管控，只要你跟着他的任务走就没问题，可一旦你有所偏差，它就会对你做出惩处。
譬如，在不正确的时间干正确的事。
然而现在剧情偏差严重，到了系统无法管控的地步，被管控的，便只剩下了宿主。
所以说，按这个逻辑，无论栾襄杀了任何人，那个被杀的人，都会成为下一任宿主。
栾襄曾问过系统：“如果我的魂魄消失了，你会去哪里？”
【我会一直陪伴宿主。】
栾襄套了好久的话，才确定系统所指的宿主并不单是栾襄。
居遥是宿主时，系统说的便是居遥；
栾襄是宿主时，系统说的便是栾襄。
栾襄由此产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如果杀戮者和被杀者同时消失，那么无法找到新宿主的系统，是否就会彻底毁灭？
如果假设成立，栾襄就会像当初的居遥一样，被抹去存在的痕迹、被世人所遗忘。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若栾襄是被杀者，又该让谁成为杀戮者？
栾襄一直在寻找那个能够两全其美的法子。
终于，他在乔鹤岑身上看到了希望。
栾襄惦念着昔年情谊，本不打算赶尽杀绝。然而乔鹤岑一次次得寸进尺，才让栾襄彻底下定了决心。
居遥想得不错，乔鹤岑的确不难杀，难的是如何通过乔鹤岑毁掉系统。
栾襄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悬崖边那一抹鹅黄。
多年未见，如今的乔鹤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发，墨发却丝毫不乱。他转过身来，脸色是一种缺乏日照的苍白，仿佛蒙着一层灰，目光却是闪烁的：
“栾襄，你终于来了。”
栾襄看了眼天色：“我很准时，是你来早了。”
“我这次的杰作，你还满意吗？”乔鹤岑诡异地笑了起来，“我的，帮凶。”
栾襄却只是淡淡看了乔鹤岑一眼：“乔公子，让人误会的话还是少说。”
乔鹤岑咬牙切齿道：“栾襄，你倒是说说看，我哪一次行动不是为了你？你现在知道装好人了？”
“就像你当年没有逼我拿狼骨一样，我也从未逼你为我做任何事。当年对你那番纵容，是我错了，”栾襄叹了口气，“乔鹤岑，我们之间的帐早就还清了。”
见栾襄不松口，乔鹤岑沉默片刻，退而取其次：“我约你来，便是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你要不要和我谈谈条件？”
栾襄明显看到乔鹤岑的手在摸些什么东西，可栾襄却主动往前迈了一步：“好啊。”
“你我合作，尚有可为。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假死，但我可以帮你夺回皇位。或者……替你彻底除掉栾知凌这个祸患。”
“知我者莫若鹤岑，”栾襄轻笑一声，又朝着乔鹤岑走了一步，“可是，你打算如何除掉栾知凌呢？”
乔鹤岑：“你还记得我擅长什么吗？”
“毒？”
乔鹤岑点点头：“既然当年的我能成功，如今的我便更不成问题。”
栾襄：“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互表诚意，如何？”
乔鹤岑愣了愣，随即将自己身上的武器扔下了悬崖。
栾襄：“接着！”
栾襄却是将自己腰间的剑直接扔给了乔鹤岑！
乔鹤岑眼底掠过一丝惊疑，他低头观察着那柄剑：“这是你先前常佩的那把剑。”
“我们已经言和，这剑便没了用武之地。我送你了，”栾襄诱导着，“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常常问我，能否为你锻造一把和我一样的武器。现在终于得到了，为何不仔细看看呢？”
栾襄的话犹如一条毒蛇，引诱着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朝他而来。
长剑出鞘，乔鹤岑装模做样地在原地比划着，栾襄却早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他大步流星地朝乔鹤岑走去。
乔鹤岑足尖一点，瞬间飞至栾襄身后，脱离了断崖的边缘地带！
栾襄早有预料，他转过身，笑而不语地再次冲乔鹤岑走去。
乔鹤岑彻底慌了神，他右手直指栾襄胸口，左手则举起一只极不起眼的墨玉小瓶，警告道：“栾襄，别再靠近！”
“鹤岑，我们这些年做了太多错事，如今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栾襄仿佛没看见乔鹤岑手里的东西一般，他脚步未停，竟直接攻了上去！
乔鹤岑心知自己技不如人，本做好了苦战的准备，却不想——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那把乔鹤岑肖想了数年的长剑，此刻竟没入了栾襄的要害。
乔鹤岑愕然僵在了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栾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他刺中？怎么可能甘心放弃现有的一切？
明明栾襄是最在意皇位的，为什么？怎么会？！
就在乔鹤岑胡思乱想之时，栾襄已夺过了乔鹤岑手中的墨玉小瓶！栾襄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单手弹开瓶塞，直直朝乔鹤岑口中灌去！
与此同时，乔鹤岑脑内忽然闪过一阵尖锐而诡异的“滋啦”！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电流声模糊了乔鹤岑的神智！
可在毒粉入口的一瞬间，乔鹤岑还是咬紧了牙关，那力道大到要将栾襄的手指碾碎！
指骨的碎裂声传来，终于，毒粉被灌了进去！
乔鹤岑剧烈地咳嗽着，试图将毒药吐出来，可惜为时已晚。只见那张苍白的脸瞬间变得青黑，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直至气息断绝！
栾襄抽出了那只白骨森然的手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可怖的故人尸体，身影却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你竟用了见效最快的毒药来对付我。罢了……”栾襄唇角扯出一抹极为疲惫的弧度，“你和我之间早就没有情谊可言了。”
灵体散去的一刹，盘旋于栾襄脑内的机械音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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