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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罪之途
但当光球那句勾引你的伴随着大长腿的直接指向砸进意识的同时，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闸门瞬间落下。
他脸上最后一丝几不可察的表情波动彻底消失，连带着周身散发的那种深不可测的、偶尔还会流露出一点戏谑的威压感，也如同退潮般瞬间收敛殆尽。
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缝隙的、千年寒髓雕成的石头雕像。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平视着前方的虚空，瞳孔里的光芒却仿佛被冻结、凝固，幽深得如同一口正在塌陷、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洞。
那里面翻滚的、不再是外显的愤怒或嘲讽，而是某种……某种被硬生生掐死在萌芽状态、因而更加扭曲疯狂的极致寒意。
以及一种……仿佛连愤怒都懒得表达、彻底沦为纯粹死寂和冷漠的……虚无。
与此同时。
“呃——噗……咳咳咳咳——！”
“呕！——呃……”
两声撕心裂肺、如同要将五脏六腑的呕吐出来的剧烈干呕声，猛地从房顶的瓦沿边缘传来，那两名刚刚还流露出诡异喜色的守卫，此刻再也无法控制。
他们死死捂住口鼻的布料迅速被某种汹涌的、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打湿，其中一人甚至痛苦地佝偻起身躯，痉挛般猛烈咳嗽，发出野兽濒死般凄厉的倒气声。
那声干呕里夹杂着浓重的、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极致的嫌恶？
仿佛他们吸入的并非是空气，而是满口腐烂蠕动的蛆虫。
只有被金色光城笼罩的院落尘埃漩涡中，那个凝固的身影静默如渊。
任书墨的目光穿透了深浅跳跃的光球，如同穿过虚无，落在远方某个被血与火焰烙印的坐标点上。
那凝固的沉默如同实质的冰层，封冻了空气里最后一丝尘埃的浮动。
任书墨的嘴唇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喉结滚动，仿佛有什么裹挟着冰碴的话语即将破冰而出。
但最终，只是更深地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
那眼神深处翻涌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暴力与冰冷，被一种更深的、近乎虚无的倦怠强行压下。
0125悬浮在他面前，核心的光芒稳定地流淌着，似乎并未察觉到对方那瞬间汹涌又瞬间死寂的情绪风暴。
它只是按照预设的逻辑链条，推进着对话。
“当前能量波动指向性异常集中……空间坐标锚定，残破神殿……”
光球毫无情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你是准备……去寻找那个主角吗？”
任书墨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旧穿透光球，落在那片由光粒子构成的、散发着甜腻尸香的冷非凡影像上，仿佛要将那妖异的面容和记忆深处那把匕首的冰冷触感彻底焊死在灵魂里。
几息之后，他才极其缓慢、幅度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那动作，带着一种千钧重负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光球内部的光芒微微律动，似乎在高速计算着什么。
“警告：击杀关键剧情核心节点存在不可预测连锁反应风险，高熵值目标消亡可能导致本位面基础规则塌陷率提升至17.3%。”
它陈述着冰冷的概率，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纵容。
“但……逻辑判定：契约宿主主观意志优先级高于本位面稳定性，若你执意执行此行行为路径……”
说到这儿，光球的光芒短暂的聚焦，如同冰冷的眼睛凝视着他。
“……那就去做吧。”
它停顿了一下，核心的光芒亮度略微提升，如同强调重点。
“此次交互仅为前置通知，核心任务目标不变，你需要配合我，引导培养目标对象S—741成长预设能量阈值。”
它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布置一项普通的设备调试任务。
“她的潜力，是三方契约最终达成的核心引擎。”
任书墨的视线终于从那令人作呕的影像上移开，缓缓转向眼前的光球。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无声地碎裂、沉没。
他开口，声音沙哑地如同砂纸摩擦铁锈。
“那我呢？”
他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土里艰难撬出，“我配合你……养大这朵花……”
他下巴朝冷非凡的影像点了点，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近乎自嘲的弧度，“……我能得到什么？”
0125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检索庞大的数据库。
短暂的运算杂音后，它给出了一个异常坦诚、却又无比空洞的回答。
“此问题涉及最终契约结算机制及多维宇宙熵增变量模型，超出当前交互限及可预测范围。”
它的声音平缓依旧，“简而言之，走一步看一步，收益与风险，将在任务推进过程中逐步显现。”
走一步看一步。
这轻飘飘的六个字像六根冰冷的钢针，扎进任书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核。
没有承诺，没有保障，只有一片混沌未知的未来，和一个散发着仇人气息的任务对象。
他低低呵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又重得像是砸落深渊的巨石。
然后，他动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甚至没有再看那光球和悬浮的影像一眼。
他径直转身，迈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或留恋。
脚下是断裂的门板碎屑和厚厚的积尘，他一步踏出，靴底碾过那些尖锐的木刺和灰土，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身影穿过门洞投下阴影，走向外面那片被死气笼罩的荒芜庭院。
阳光吝啬地洒落，勾勒出他挺拔却孤绝如峭壁的背影，仿佛要将这腐朽的废墟彻底抛在身后，连同那荒诞的契约和刻骨的旧恨。
0125悬浮在原地，核心的光芒稳定地闪烁着，对任书墨的离去毫无反应。
它似乎完成了通知任务，内部运算单元正平静地处理着后续数据流。
就在它准备启动空间跃迁程序、化作流光消失的前一瞬。
窸窸窣窣……
极其轻微、却透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谄媚气息的动静从侧面传来。
是那两个守卫。
他们不知何时已经从屋顶边缘挪了下来，正佝偻着腰，脸上堆砌着一种用力过猛、近乎扭曲的讨好笑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踮着脚尖，试图从光球悬浮的位置旁边溜过去。
他们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剧烈干呕后的苍白和泪痕，衣襟上甚至沾着些许呕吐物的湿痕，但此刻，那两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卑躬屈膝的喜悦。
嘴角裂开的弧度僵硬而夸张，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活像两条刚从泥潭里爬出来、嗅到腐肉气味而兴奋摇尾的巨虫。
0125的核心光芒极其微弱地紊乱了一瞬，高速扫描的数据流瞬间捕捉到这两个碳基生物前后判若两人的情绪光谱。
从濒死的恐惧绝望，到此刻卑贱到尘埃里的谄媚狂喜。
这种剧烈的、毫无逻辑支撑的情绪转换，再次猛烈冲击了它基于绝对理性构建的认知模型。
“……生物情绪熵值异常跃迁……威胁解除后过度补偿行为……检索相似案例……匹配失败……”
细微的运算杂音在光球内部低鸣，它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数据处理泥沼，“……逻辑无法解析……冗余数据……删除。”
最终，它放弃了理解这低等生物复杂而矛盾的行为模式，核心光芒重新稳定，空间跃迁程序启动。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光球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气中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
而那两名守卫，在光球消失的刹那，脸上那夸张的谄媚笑容瞬间垮塌，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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