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白未觉

作者:猫猫狗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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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懵懂的心事



      十二岁那年的夏天,苔石镇的蝉鸣好像比往年更沉了些。四个孩子站在镇中学的公告栏前,看初一新生的分班名单,影子被日头拉得又细又长,不再是当年挤成一团的小圆球。

      江洛的名字和文旭白挨在一起,他拍着文旭白的肩膀大笑:“还能当同学!”声音比小时候粗了些,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
      他蹿高了不少,已经比文旭白高出小半个头,穿着件印着篮球明星的T恤,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晒成小麦色的胳膊。

      文旭白的白衬衫依旧干净,领口系得整整齐齐。他瞥了眼江洛,没像小时候那样怼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这两年他抽条似的长个,肩膀却还是窄窄的,戴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依旧清冷,只是看人时,目光会多停留半秒。

      林觉行和袁青分在隔壁班。
      袁青的头发留长了,扎成低马尾,垂在胸前,手里抱着本素描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那是江洛用第一笔稿费给她买的,封面上印着“未来漫画家”。
      她抬头时,正好对上江洛看过来的目光,脸唰地红了,赶紧低下头翻本子。

      “我去买冰棍。”林觉行举了举手里的相机,那是文霜送她的生日礼物,比母亲留下的旧相机轻便许多。
      她拍了张公告栏的照片,镜头里四个名字挤在一起,像串没散开的糖葫芦。
      小卖部里,江洛抢着付钱,把橘子味的冰棍塞给袁青,自己拿了支绿豆的,又给文旭白和林觉行各挑了支奶油的。
      “听说初中要上晚自习,”他舔着冰棍说,“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回家。”
      “我妈说晚自习后不安全。”袁青小声说,指尖捏着冰棍纸,卷成小小的团。
      “有我呢!”江洛拍着胸脯,“我现在能投三分球了,坏人来了我用篮球砸他!”被文旭白冷冷瞥了眼:“学校不让带篮球进教室。”
      林觉行举着相机,拍下江洛懊恼的样子,又拍了拍袁青泛红的耳根。
      阳光透过小卖部的玻璃窗,在文旭白的眼镜片上折射出光斑,她下意识地按下快门,镜头里的他微微蹙眉,睫毛在镜片后投下浅影,竟比小时候多了几分清俊。

      初中的日子像本翻得更快的书。江洛成了校篮球队的主力,每天放学后都泡在球场,球衣后背印着他的号码“7”,汗水把名字洇得发深。
      袁青的素描本越来越厚,里面开始出现穿着篮球服的少年背影,线条比小时候利落许多。
      林觉行加入了校广播站,负责每周五的“光影瞬间”栏目,念稿时声音清清脆脆,总能让喧闹的教室安静下来。
      文旭白依旧是年级第一,只是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总皱着眉,偶尔会在林觉行念稿时,停下刷题的笔,侧耳听一会儿。

      他们的“秘密基地”还是王爷爷家的枇杷树。只是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爬树摘果,而是坐在石桌旁写作业。
      江洛的篮球放在脚边,偶尔滚到袁青脚边,她会悄悄踢回去。
      袁青画累了,就抬头看江洛拍球的样子,铅笔在纸上游走。
      林觉行把相机放在石桌上,镜头对着文旭白低头做题的侧脸,等他发现时,又赶紧转过去拍枇杷叶。
      文旭白会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她们抄,在林觉行的本子上,偶尔会多画个小小的相机,在袁青的本子上,添两笔枇杷花。

      有次晚自习后下雨,四个人挤在一把伞下往家走。江洛把伞往袁青那边歪,自己半个肩膀淋湿了也没察觉,袁青偷偷把干毛巾塞进他书包。
      林觉行的相机被文旭白护在怀里,他的白衬衫湿了大半,却把相机包裹得严严实实。
      林觉行看着他滴水的发梢,突然觉得,他的侧脸在雨里,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

      “明天枇杷该熟了。”快到家门口时,文旭白突然说。雨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那我们明天去摘?”江洛眼睛一亮。
      “嗯。”文旭白的目光扫过林觉行怀里的相机,“可以拍张合照。”
      第二天下午,枇杷树下,林觉行举着相机,喊“三二一”。镜头里,江洛搂着文旭白的肩膀,笑得露出虎牙;袁青站在江洛旁边,手指绞着衣角,嘴角却弯着;文旭白站在林觉行身边,微微侧头,眼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落了片羽毛。

      快门按下的瞬间,一阵风吹过,枇杷叶沙沙响,像谁在说悄悄话。
      林觉行看着相机里的画面,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好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江洛的笑声里多了点刻意的爽朗,袁青的脸红藏得更深,文旭白的目光不再总是冷冷的,而她自己,拍他的时候,心跳会比按快门的速度更快些。

      回家的路上,江洛在前面运球,篮球拍在石板路上,咚咚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袁青的素描本里,多了张枇杷树下的速写,线条比往常更轻,却藏着说不出的温柔。
      林觉行把相机抱在怀里,感觉胶卷里不仅藏着画面,还有种慢慢发酵的情绪,像枇杷熟透了的甜,带着点微酸。
      文旭白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三个身影,突然想起小卖部里,林觉行拍他时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
      他推了推眼镜,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原来长大,就是有些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风吹进了心里,像枇杷树的根,悄悄往深处扎。

      初二(3)班的窗台总摆着盆仙人掌,是江洛从家里搬来的,说“能防小人”,结果没过一周,就被他自己打篮球时撞翻了,花盆碎在讲台边,仙人掌的刺扎了他满手。
      那天早读课,江洛举着扎满白刺的手冲进教室,活像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袁青吓得差点把素描本掉地上,赶紧从书包里翻出镊子,蹲在他面前一根一根拔刺。
      她的手抖得厉害,睫毛垂下来,在眼睑投下片阴影,江洛突然说:“袁青,你睫毛比仙人掌的刺软。”
      全班哄堂大笑,袁青的脸唰地红透了,镊子差点戳到他的肉。
      林觉行举着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照片里,袁青低着头,江洛仰着脸,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歪歪扭扭的画。
      文旭白坐在座位上,假装刷题,耳朵却红了。他瞥见林觉行对着照片笑,笔尖在练习册上戳出个小洞,心里莫名有点烦躁。

      出糗的事不止这一件。林觉行在广播站念稿时,把“篮球比赛”念成了“篮球比菜”,全校都听见了,江洛在球场气得差点把篮球砸进篮筐。
      后来每次林觉行值日,他都趴在广播室窗外,举着块牌子写“别念错”,被路过的教导主任逮住,罚他把“篮球比赛”抄了一百遍。
      袁青的画第一次参加县里的比赛,却在提交前被打翻的墨水染了角。她躲在枇杷树下哭了半节课,江洛跑遍全镇的文具店,买回最贵的修正液,笨手笨脚地帮她修补。
      文旭白默默把自己的参赛名额让给她,说“我对画画没兴趣”。林觉行把相机里袁青画画的照片洗出来,贴在画稿旁边,说“这才是最好的装饰”。

      最后那幅带着墨渍的画得了二等奖。颁奖那天,袁青站在台上,声音轻轻的:“谢谢我的三个朋友。”
      台下,江洛使劲鼓掌,手都拍红了。
      文旭白的嘴角弯了弯,镜片后的目光很亮。林觉行举着相机,把这一幕永远定格在胶卷里。

      但成长总免不了伤心事。王爷爷的枇杷树遭了虫灾,秋天落了满地枯叶,再也结不出黄澄澄的果子。
      四个孩子站在树下,看着光秃秃的枝桠,谁都没说话。江洛想爬树看看,被文旭白拉住——树干上的虫洞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还会再结果吗?”林觉行摸着树干,声音有点哑。她的相机里存着无数张枇杷树的照片,春天的花,夏天的果,秋天的叶,冬天的雪。
      文旭白摇摇头,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撕下纸,小心地把落在地上的最后一片枯叶包起来:“王爷爷说,树老了,就像人累了,需要休息。”
      袁青蹲在地上,把枯叶画在素描本上,眼泪滴在纸面上,晕开片深色的痕。
      江洛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发抖,谁都没看见,他偷偷抹了把眼睛。
      那天晚上,四个孩子在文霜家吃晚饭。文霜炖了鸡汤,给每个人碗里都舀了块鸡腿。
      江洛没像往常那样抢着吃,只是慢慢啃着,说:“以后我们去供销社买枇杷吃吧,我请客。”
      “好。”文旭白应着,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林觉行——她今天没怎么动筷子,眼睛总往窗外瞟,那里能看见枇杷树的影子。
      林觉行看着碗里的鸡腿,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枇杷树下吃果子的样子。
      那时的阳光很暖,果子很甜,他们笑起来的声音,能惊飞满树的鸽子。
      “我拍了很多枇杷树的照片。”她轻声说,“等洗出来,贴满整个墙好不好?”
      袁青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也画,画一整年的枇杷树。”
      江洛举起筷子:“等树好了,我第一个爬上去摘果子!”
      文旭白没说话,只是往每个人碗里又添了勺汤。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脸上,白得像纸,却比往常多了点温柔。

      后来,王爷爷砍了枯树,在原地种了棵小树苗。四个孩子轮流去浇水,看着嫩绿的新芽一点点冒出来。
      林觉行的相机里,开始出现小树苗的身影;袁青的素描本上,小树苗在四季里慢慢长高;江洛每天路过都要拍两下手,说“快点长,我等着呢”;文旭白的笔记本里,夹着那片枯叶,旁边写着:“新的开始。”
      班级的窗台又摆上了新的仙人掌,是袁青买的,小小的,刺很软。
      林觉行念稿时再也没出过错,只是偶尔会在念到“友谊”时,偷偷看一眼窗外;江洛的篮球打得越来越好,每次进球,都会往袁青的方向看一眼;文旭白依旧是第一名,只是在给林觉行讲题时,会先问一句:“听懂了吗?”

      那些出糗的瞬间,伤心的时刻,就像仙人掌的刺,有点疼,却让他们记得更牢——原来最好的朋友,不是永远一起笑,而是在你掉眼泪时,有人默默递来纸巾,有人笨拙地讲笑话,有人把最甜的那块糖,悄悄放进你嘴里。
      就像那棵新栽的小树苗,就算经历过虫灾和枯萎,只要有人浇水,有人等待,总有一天,会重新长出满树的绿,结出比往年更甜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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