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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他猛地抬起头,看见长廊的另一头站着一个背着电脑包的男生。个子很高,模样清峻,没有戴眼镜,发型也不是寸头,更没有穿格子衫。
那人气质干净,身形颀长,直勾勾地看着他,除了脸上表情有些木讷,活脱脱就是一个不缺人追的大帅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俞嘉树。
“俞……俞嘉树?”甘棠试探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俞嘉树点点头:“是我。”
甘棠盯着那张脸,晃了下神。
半晌,他磕磕绊绊地点了头,心跳慌慌的,如果不是这会儿天色晚了,气温也跟着降下去,他还以为自己中了暑。
甘棠低头手忙脚乱地找到自己的行李箱,同手同脚朝那人走过去。
“那我们就,赶紧去车站吧。”
俞嘉树“嗯”了一声,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路走到校门口,谁都没说一句话。在社交方面向来如鱼得水的甘棠,一时竟也尴尬得有点想逃。
他几次偷偷摸摸地瞟向身旁那人,却感觉对方好像对这种境况不甚在意,从容地站在路边等车。
甘棠忍不住假咳一声缓解气氛,试图找点话题打破这层寂静。
“那个……你是榆江南区的对吧?”他清了清嗓子,又问,“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说实话我在榆江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去过南区。”
俞嘉树沉默几秒,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抱歉,我也不清楚。”
果然是这个熟悉的聊天风格。
甘棠被噎了一下,把到嘴的话咽下去,扭头看打的车终于过来了,才长舒一口气。
然而尴尬并没有到此结束。
两个人坐在后座,俞嘉树直挺挺的像个木头人,甘棠想跟他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一直看着窗外。
沿途风景形形色色,但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进去,因为小腿上被蚊子咬出的包痒得难受,眼睛盯着外面,手也没闲着,把腿都挠破了皮。
“给。”俞嘉树突然开口。
是在跟他说话吗?甘棠怔了一下,偏头看他,发现俞嘉树递了支止痒软膏过来。
原来这是个不会聊天但很善良的一个大帅哥。
他伸手接下来,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啊。”
那药确实管用,涂在腿上凉丝丝的,很快就不痒了,连带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甘棠发了会儿呆,还是忍不住悄摸地去偷看旁边的人。俞嘉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好像开车的人是他一样,侧脸曲线镀着一层毛茸茸的光边。
看着这张脸,还有手里的药膏,甘棠决定原谅他之前的一切。
终于抵达火车站,甘棠空出手将车票截图发给俞嘉树,图片发送成功,才忽地想起自己擅自做主给人买软卧票的事还没说,他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觑着俞嘉树的反应。
但俞嘉树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问他:“还差多少钱?”
甘棠松了口气,连连摆手:“不用了,是我没提前跟你商量,问题在我,差价就当我请你陪我了,不用补。”
俞嘉树依旧固执:“多少钱?”
“真没多少,你不用再给我了。”甘棠一再拒绝,生怕因为自己任性让对方莫名多花几百块钱。
俞嘉树没再吭声,甘棠以为他作罢了,心里还暗自庆幸,可没过多久,便听到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俞嘉树给他转的钱,刚好是软卧和硬座的差价。
甘棠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记录,轻轻吸了口气。
“俞嘉树,”他叫他的名字,“这钱你收回去。”
俞嘉树无动于衷。
“是我自己想坐软卧又想找个朋友陪我,没提前跟你商量是我的问题,我不能因为自己叫你破费,你说是不是?”
甘棠在生意人老爸的熏陶下长大,照葫芦画瓢,打小嘴上功夫没差过,很会跟人掰扯。
俞嘉树还是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甘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你暑假应该有时间吧,你要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暑假出来陪我一块玩,怎么样?”
他一边说一边按下退回转账:“这钱你留着,我朋友都不在榆江,暑假无聊得很,你要是愿意,就陪我出来玩,行不行?”
俞嘉树看了眼手机里退回的转账,沉默片刻,点头:“好,到时你提前告诉我。”
见他终于不再固执己见,甘棠笑了笑:“那一言为定,可不准反悔。”
“不反悔。”俞嘉树说。
火车进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可能是等得太无聊,甘棠上车前就困得直打哈欠,上去后立马躺下了。他和俞嘉树座号挨着,都在上铺,面对面,一翻身就能看见对方。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脑拿出来了,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敲敲打打。
“你干什么呢?”甘棠一脸好奇。
“改代码。”俞嘉树说。
甘棠不理解:“你们专业还有作业?”
“不是,”俞嘉树说,“兼职。”
“哦。”甘棠应了一声。
不仅是个不会聊天但是善良的大帅哥,还是个会勤工俭学的好学生。
甘棠在这敲键盘的声音中慢慢沉入梦乡。
火车晃晃悠悠,闭上眼睛梦里以为自己在坐船,还是那种孤零零漂流的小船,沿着浪头一个一个漂过去。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
甘棠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拉开窗帘见天光大亮,沿途经过的山野河流都已经醒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搓了搓睡得有些浮肿的脸,打开手机瞄了眼时间,早晨八点四十,对面的俞嘉树还是坐在那里敲电脑。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俞嘉树抬眼看过来:“睡了七八个小时。”
“哦,”甘棠哈哈笑了一声,“那你作息挺规律。
不像他,搁火车上还能一觉睡十几个小时。
这趟旅程名义上是他薅着俞嘉树陪自己,但他上车先闷头睡了大半路程,后半程又因为睡得太多脑子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快到站的时候他拉着俞嘉树打了两把游戏,但没想到那人一个学计算机的,在玩游戏上竟然是个菜鸡,完全带不动。
小少爷最终放弃挣扎。
火车进站,甘棠拖着几乎快躺废的两条腿下车。他和俞嘉树从出站口走出来,刚见到车站外的阳光,就迫不及待地四下张望,一眼锁定老爸的司机。
甘棠脸上露出个笑来,转头跟身旁那人说:“我家有人来接了,先走了啊。”
“嗯。”俞嘉树点点头。
甘棠拉着行李箱跑向自家的车,跑到一半又突然停下来,回过头扬声丢下一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俞嘉树说:“不会忘。”
甘棠背对着他用力挥了挥手,那意思是自己听到了。
他的背影迎着光越来越远,因为跑得太快,宽大的短袖衫在背后被风吹得鼓起来,就像要升空的气球。
-
再见仍然是夏天。
只不过初见是暑假开始,而重逢是暑假结束。他第一次见到了榆江南区的夏末秋初,即使是同个城市,也和北区给他的感觉不同。
甘棠睁开眼,有些恍惚。
他还没有习惯自己新租的这个房子,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才猛然回神。
卧槽!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看时间,上午十点零五分。
下面是几十个未接来电提醒。
很显然上辈子的生物钟也跟着自己重生回来了。
“该死的闹钟怎么没响啊!!”
开学第二天就不幸迟到,这他喵的也太惨了!
甘棠平复一下心情,以免远在北区的爸妈担心,先给老爸拨了回去。
对方接通后第一句话就是:“醒了?”
果然知子莫如父,他一个人住在离家一百多公里的地方,人没看见电话也不接,换别人家长早就急匆匆找过来了,生怕出事,到了甘棠这里,老爸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原因。
甘棠自知心虚,嘿嘿笑了两声:“我们老师给你打电话了?”
“昂。”老爸说,“早晨七点,一个电话打过来,问我你怎么没去上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一猜就知道你是睡死过去了。”
“那你怎么跟老师说的?”甘棠问。
“就说你睡过头了,让她回头狠狠训一顿。”老爸道。
“啊?”甘棠大失所望,“我还指望你帮我编个借口呢,这刚到新学校,你就不能帮我给老师留个好印象吗?”
“那是我让你睡过头的?”老爸哼了一声,“当初你信誓旦旦保证能独立租房生活的时候,没想到要天天督促自己早起?”
甘棠搓了搓凌乱的头发,满脸写着不开心:“你不得给我个适应过程啊。”
他一边说一边下床去洗脸刷牙:“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尽量在倒数第二节课上课前赶过去。”
甘棠迅速拾掇好一切,匆匆出了门。只想着尽快赶到学校,却不料卡在了校门口。
门卫大爷每天早晨七点准时关门,后面再进来的都要经过严格审查。
原本学生身份好认得很,你只要身上穿着校服,好声好气说两句,基本就开门放行了,可偏偏甘棠校服还没领,跑出来太急随手捞的那件衣服又比较“赶潮流”,被大爷一口咬定是校外社会人员。
“大爷我求求您放我进去吧,我真的是刚转来还没拿到校服,又恰好今天起晚了,您就放我进去吧……”他扒拉着校门的铁栏杆,铁窗泪一般,好说歹说地央求道。
“你打个电话叫你班主任来接吧。”大爷下了最后通牒。
本来迟到就已经够难堪了,眼下还得叫原本还挺看好自己的新班主任过来领人,甘棠有些犹豫,但是听大爷的语气,大概率是没有其他路子可走了。
他默默安慰自己几秒,然后望向大爷:“行,我打电话,能借用下您手机吗?”
大爷目光飘过去:“我哪有什么手机?”
甘棠顿时明白了,说到底大爷还是没相信自己是校内的学生,所谓的打电话也是想把他堵回去。他摸摸口袋里的手机,实在没办法了,掏出来老老实实给许老师打电话。
大爷可不得了了,一看见他拿出手机立马抬高了音量:“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你不是我们这的学生,这学校不让带手机的你知不知道!”
甘棠没理他,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许老师,我是甘棠。”他没有底气,连带着说话都不敢大声,“我被门卫大爷拦在校门口了,得麻烦您过来一趟。”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想象中劈头盖脸的训斥,或者是阴阳怪气。
哪知许老师并没在电话里发作,语气相当平静:“知道了,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甘棠挂了电话,贴着墙蹲在校门口,盯着一只蚂蚁从榆江市南区第一中学的“榆”字爬到“学”字,又绕了个圈折回去爬到“南”字,才等到了来接他的许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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