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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死的突厥人(下)
裴景恒冲出书房时,地牢方向已乱作一团。两名衙役倒在石阶上,额角渗着血,腰间的佩刀不翼而飞。牢门的铁锁被人用蛮力撬开,锁芯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潮湿的地面上拖曳着一串新鲜的血痕,径直通向地牢深处。
“追!”裴景恒拔刀出鞘,寒光映着他铁青的脸,“往西边追,那里是后山密林,他带着伤跑不远!”
五十名衙役立刻分作三队,李舒桐拎起裙摆跟上裴景恒的脚步,林悦则蹲下身检查衙役的伤口:“只是被打晕了,还有呼吸。”她从药箱里掏出止血粉撒在伤口上,“你们留两个人照看,其余跟我来。”
地牢深处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阿古拉原本被绑的柱子上缠着断裂的麻绳,地面的稻草上溅着点点血迹。李舒桐捡起一块染血的碎布,布料边缘有撕扯的痕迹:“他是被人救走的,不是自己逃的。”
“脚印是两个人的。”裴景恒指着地面交错的鞋印,其中一个是阿古拉的粗麻布鞋,另一个却是精致的云纹锦靴,“是柳府的人。”
话音未落,后山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众人循声追去,只见密林边缘躺着两名黑衣刺客,咽喉处各插着一支羽箭,箭杆上的“卫”字赫然在目。阿古拉蜷缩在一棵老槐树下,左臂中了一箭,脸色惨白如纸,见到裴景恒,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头栽倒在地。
“他们……他们要杀我……”阿古拉咳出一口血沫,指缝间漏出断断续续的话语,“柳承业……和蛇纹面具人……是一伙的……他们要把宝石交给……”
话音戛然而止,一支淬了毒的弩箭穿透他的胸膛,箭尾的雕翎还在微微颤动。裴景恒抬头望去,树梢闪过一道黑影,转瞬消失在密林深处。他俯身探向阿古拉的鼻息,已经没了气息。
“搜!”裴景恒的声音冷得像冰,“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衙役们四散搜寻,李舒桐蹲下身,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剖开阿古拉的衣袖。箭伤周围的皮肤泛着青黑色,显然箭上有毒。她拔下箭簇,箭杆内侧刻着极小的“玄”字:“是玄甲军的箭,柳承业调不动玄甲军,背后一定还有人。”
林悦从刺客怀中搜出一块腰牌,铜质的牌子上刻着“皇子卫率”四个字:“是东宫的人。”
裴景恒将腰牌攥在手心,指节泛白。太子卫率、玄甲军、吏部侍郎,这些本该护卫朝廷的力量,如今却成了杀人灭口的利器。他忽然想起三年前边境的那场战乱,二皇子力主亲征,正是柳承业在朝中筹措粮草,而负责押运粮草的队伍,恰好遭遇了“蛮族”袭击,粮草尽数被劫。当时他就觉得事有蹊跷,如今想来,那根本就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回府衙。”裴景恒将腰牌收好,“我们漏了一个地方。”
一行人赶回府衙,直奔停尸房。裴景恒走到那具空床边,示意衙役移开床架,露出下面的洞口。他点燃火把,纵身跳了下去。洞深约丈许,底部竟是一条暗河,水流湍急,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水声。
“这是连通城外护城河的密道。”裴景恒摸着洞壁的青苔,“柳府的花园里有口枯井,想必就是密道的另一端。”
李舒桐和林悦相继跳下,火把的光在暗河里映出晃动的影子。林悦蹲下身,用匕首挑起水面漂浮的一缕丝线,丝线是冰蚕丝做的,柔韧异常:“是西域的料子,只有贡品里才有。”
暗河上游传来木桨划水的声音,裴景恒熄灭火把,三人迅速躲进旁边的石窟。一艘乌篷船顺流而下,船头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蛇纹在微弱的光线下蜿蜒如活物。船尾的船夫穿着玄甲军的服饰,腰间挂着和刺客一样的腰牌。
“柳承业那边出了岔子,裴景恒已经查到密道了。”面具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听起来嘶哑怪异,“让二皇子准备动手,三日后围猎,就是最好的时机。”
船夫点头:“那批宝石怎么办?已经运到西郊仓库了。”
“不用管宝石,那只是引开注意力的幌子。”面具人冷笑,“真正的货,今晚就从密道运出城,交给突厥的使者。”
乌篷船渐渐远去,裴景恒从石窟里走出来,眼神凝重:“他们要在围猎时对皇上动手,突厥使者根本不是来和谈的,是来接应的。”
李舒桐忽然想起阿古拉没说完的话,恍然大悟:“他想说的是,宝石要交给突厥使者!柳承业故意放出宝石的消息,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他的目标是钱财,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借围猎发动宫变!”
林悦蹲在船经过的水面,用瓷瓶舀了些水:“水里有硫磺味,应该是从西郊的火药库流过来的。他们囤积了火药。”
裴景恒看向皇宫的方向,夕阳正将宫墙染成血色。三日后的围猎,皇上会率领文武百官前往骊山,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正是伏击的绝佳地点。他必须在三日内找到确凿的证据,否则一旦皇上出事,天下必将大乱。
“陈鱼,你带十个人,乔装成商贩,盯着西郊仓库和火药库,不要打草惊蛇。”裴景恒分派任务,“林悦,你去查三年前押运粮草的名单,看看有没有柳承业的人。李舒桐,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夜幕降临时,裴景恒带着李舒桐来到城南的一处宅院。院墙上爬满了蔷薇,门环是铜制的麒麟,看起来寻常无奇。裴景恒叩了叩门环,三长两短,门内传来脚步声。
开门的是个白发老者,见到裴景恒,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景恒?你怎么来了?”
“周伯,我需要您帮忙。”裴景恒躬身行礼,“三年前您从玄甲军退役,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对吗?”
周伯叹了口气,侧身让他们进来:“进来再说吧,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是眼睛。”
屋内陈设简单,墙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周伯给他们倒了杯茶,茶水浑浊,带着土腥味:“三年前我在玄甲军当队正,负责看守兵器库。有天夜里,柳承业带着二皇子手谕来提箭,说是演习要用。可他提走的都是淬了毒的箭,那种箭除了杀人,根本不能用于演习。”
“您告诉了谁?”李舒桐追问。
“当时的玄甲军统领,萧将军。”周伯的声音低沉,“可第二天,萧将军就被查出通敌叛国,满门抄斩。我连夜逃了出来,隐姓埋名活到现在。”
裴景恒拿出那枚刻着“玄”字的箭簇:“您认识这个吗?”
周伯接过箭簇,手指颤抖:“是‘影卫’的箭,影卫是二皇子暗中培养的死士,不属于任何编制,只听二皇子一人号令。当年萧将军就是被影卫杀的。”
正说着,院墙外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周伯脸色一变,猛地将他们推进内屋:“快走!从后门走!他们来了!”
裴景恒和李舒桐刚冲进后门,就听到前院传来惨叫声。两人对视一眼,转身钻进巷尾的密道。密道尽头是条臭水沟,爬出来时,正撞见林悦带着衙役赶来。
“查到了!”林悦递过一份名单,“三年前押运粮草的队伍里,有个叫赵三的小兵还活着,现在在城西的破庙里当和尚。”
三人立刻赶往破庙,老和尚正在佛前打坐,见到他们,平静地睁开眼:“该来的总会来。”
“赵施主,当年的粮草到底被运到了哪里?”裴景恒合十行礼。
老和尚叹了口气,从蒲团下取出一个油布包:“都在这里了。”
油布包里是一本账册,上面详细记录了粮草的去向。大部分粮草并没有被劫,而是运到了西域的一座秘密据点,供给一支名为“归义军”的队伍。账册的最后一页,画着一个蛇纹面具,旁边写着“二皇子亲启”四个字。
“归义军是二皇子暗中扶持的势力,由蛮族和突厥的降兵组成。”老和尚的声音带着疲惫,“他们表面上对抗朝廷,实则是太子安插在西域的棋子。一旦时机成熟,就会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助太子登基。”
李舒桐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还记着宝石的去向:“宝石要用来买通突厥可汗,让他在太子起兵时,从北境出兵牵制朝廷兵力。”
裴景恒合上账册,心中已然明了。太子这盘棋下了整整三年,从边境战乱到囤积粮草,从扶持势力到买通外敌,每一步都精准狠辣。而那些突厥人,根本不是来和谈的,是来验货的,验货之后,就会被灭口,再嫁祸给北狄,挑起新的战乱。
“围猎怎么办?”李舒桐看着裴景恒,“我们没有证据扳倒二皇子。”
“有。”裴景恒拿起账册,“这本账册上有所有据点的位置和归义军的编制,还有柳承业经手的每一笔款项。只要把这些交给都察院,就算扳不倒太子,也能让他元气大伤。”
正说着,庙门被撞开,柳承业带着影卫冲了进来:“裴景恒,交出账册,饶你不死!”
裴景恒将账册递给林悦:“你们先走,去都察院!”
李舒桐拔出腰间的软剑,挡在林悦身前:“想动她,先过我这关!”
影卫蜂拥而上,裴景恒挥刀迎敌,刀光剑影中,他忽然瞥见柳承业腰间的玉佩,那玉佩和从破庙找到的“林”字玉佩一模一样。他心头一震,想起林悦曾说过,她的母亲是宗室之女,当年难产而死,父亲也在三年前的战乱中失踪。
“柳承业,你认识林都尉吗?”裴景恒避开致命一击,大声问道。
柳承业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林悦的手顿了一下,林都尉是她父亲的官职。当年父亲奉命镇守边境,却在战乱中失踪,朝廷追封了烈士,却从未有人提起过具体的死因。
“他是被你害死的,对吗?”裴景恒步步紧逼,“因为他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就杀了他,还伪装成战死沙场的样子!”
柳承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挥刀砍来:“胡说八道!”
两人缠斗在一起,李舒桐趁机带着林悦冲出庙门。刚跑到巷口,就见一队禁军迎面而来,为首的是个白发老将,见到林悦手中的账册,立刻翻身下马:“老夫是左都御史王彦,奉旨查案!”
原来林悦早有准备,在来破庙之前,就让人将部分证据送到了都察院。王彦不敢耽搁,立刻带着禁军赶来。
破庙里,裴景恒渐渐不支,肩头中了一刀。就在柳承业的刀即将砍下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射穿了柳承业的手腕。李舒桐带禁军冲了进来,将影卫团团围住。
柳承业看着围上来的禁军,忽然狂笑起来:“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吗?三日后,骊山围猎,皇上必死无疑!归义军已经在路上了,天下终将是二皇子的!”
裴景恒捂着伤口站起来:“你错了,归义军的据点已经被都察院派人端了,你的人也都被控制了。”
柳承业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瘫倒在地。
三日后,骊山围猎。皇上坐在观礼台上,看着下方的禁军演练,忽然站起身,目光如炬:“传朕旨意,二皇子李瑛勾结外敌,意图谋反,废黜皇子之位,打入天牢!”
李瑛脸色惨白,还想争辩,却被冲上来的禁军按住。柳承业等一众党羽也被当场拿下,押入大牢。
夕阳下,裴景恒站在观礼台边,看着林悦将那枚“林”字玉佩系在腰间。玉佩在余晖中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掩盖的真相。
“你父亲的案子,皇上已经下令重审了。”裴景恒递给她一份卷宗,“当年他留下的密信,被藏在你母亲的陪嫁里,上个月才被发现,妹,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翻案的。”
林悦翻开卷宗,泪水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信上详细记录了二皇子的阴谋,还有父亲发现真相后的挣扎。原来父亲并没有死,而是化名潜入归义军,成为卧底,最终在传递消息时被灭口。
“都结束了。”林悦走过来,手里拿着那本账册,“所有涉案人员都已归案,西域的宝石也被追回了。”
裴景恒望着远处的山峦,那里曾是战场,如今终于恢复了平静。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权力还在,阴谋就不会停止。但他相信,总有像林悦父亲那样的人,愿意用生命守护正义。
“走吧。”裴景恒转身,“府衙还有一堆案子等着我们呢。”
李舒桐和林悦相视一笑,跟了上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路上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他们一起面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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