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熊猫只想报恩

　　“哇。”栗湫扫过一眼纸面，看着余作枫发出声感叹。

　　听起来好像在感叹他很绝情很龟毛。
　　但余作枫不在乎，他早就想好了如果非要一起住，那就和室友商量个规矩，这样住起来舒服。
　　于是他无视栗湫的感叹，又在“约法三章”下面写了个序号1。

　　耳边这时又落下一句：“你的字好好看。”

　　序号1的最后一笔随着这话音突然飞出去一点。

　　栗湫以为余作枫是让自己欣赏他写字，一看这人写飞了，赶紧安慰：“这个飞出去的尾巴……很有艺术感！”
　　“……谁跟你讨论我的字？”余作枫无可奈何忍不住话也多起来，把笔往桌上一拍，“我是在跟你立‘寝规’。”

　　不是讨论字啊。
　　栗湫下意识立正，因为余作枫的认真态度，他也跟着认真起来，问：“寝龟是什么？养在宿舍里面的乌龟吗？”
　　乌龟这种小东西，他以前在森林里的河边看到过。

　　余作枫：“……”
　　余作枫严重怀疑这个人在跑火车。
　　他点了点纸面，把话题掰扯回来：“每人说至少三条希望对方遵守的注意事项，写在这，违反的人惩罚睡一晚上客厅。”

　　哦，是舍规啊，栗湫反应过来。
　　他们公司的练习生宿舍里也有这种玩意，只不过叫法不同，有了这个规矩确实生活上会少很多摩擦。
　　知道了现在要干嘛，栗湫点点头，开口：“东……”

　　“1.不可轻易越过帘子，有事先喊报告，没事别讲话。”余作枫压根没听见他说的那个字。
　　像是生怕栗湫再把话题扯开，赶紧先说出自己的想法。

　　栗湫：“东……”
　　“2.不要打扰对方睡觉，余作枫没有起床的话不要叫他吃饭。”

　　“东……”
　　“3.要洗澡或用厕所提前告知室友，避免尴尬情况。”

　　栗湫看着余作枫又写下一个“4”，忍不了了，抬手往人肩膀上拍了一下。
　　余作枫大概没料到这突然的肢体接触，整个人都抖了下，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他蹙眉朝栗湫看过来，却见原本冲他笑嘻嘻开玩笑的家伙此刻横眉瞪眼。

　　“仔细听室友讲话，不许无视他！”
　　栗湫说完，看余作枫半天愣着不动，往纸上一指，语气重新变回原来软绵绵的样子：“写呀。”
　　好像两秒钟前拔高音量的人不是他。

　　“……”余作枫提笔，在“4”的后面写字。
　　栗湫补充：“用竖着的那个感叹号，不是句号。”
　　句号被涂成黑色，上面不情不愿滑下一条线。

　　栗湫继续自己刚才“东”了半天没说完的话：“东西摆放整齐，该放哪里放哪里，不要丢得到处都是。”

　　小熊猫天生爱干净，忍受不了脏乱差的环境。
　　栗湫公司里有个练习生很邋遢，房间里衣服袜子鞋丢得到处都是，有的时候甚至可以在吃剩的泡面碗里找到用了一半的唇膏。
　　这个男生就住在他对门，栗湫时常练习结束了回房都能从敞开的门那儿窥见一些令小熊猫抓狂的景象，印象特别深刻。

　　余作枫埋头写完第五点，转着笔掀起眼皮看栗湫：“还有吗？”

　　这人长了一双桃花瓣样的眼睛，却总不好好看人，要么仗着傲人的个子居高临下，要么斜着眼。
　　譬如此刻。
　　加上他基本不笑，脸上的五官像是被封印般除了冷着不做任何表情……

　　栗湫虽然觉得自己是不怕余作枫了，但偶尔还是会被余作枫这张脸冷到。

　　他于是想了想，说：“室友之间要彼此关心、每天互相慰问，比如：你今天心情怎么样？或者每天讲一个笑话逗笑对方。”

　　余作枫写了完“室友之间”这四个字就不动了，听完充满人文关怀的后半句话，他木着脸看向栗湫。

　　栗湫：“写呀。”
　　余作枫：“这种规矩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栗湫叉腰，“每天好心情也是宿舍保持良好氛围的关键，还是说……你做不到呀？”
　　余作枫不说话，但捏紧了手里的笔。
　　栗湫看着他突然抿嘴笑起来，一双眼睛月牙似的弯：“做不到的话，要去睡沙发哦。”

　　哼哼，有了这条规矩，就不用天天对着余作枫的冷脸犯愁了吧？要是能让这人多笑笑，说不定余作枫就乐意和他做朋友了，毕竟朋友就是觉得对方有趣才会被互相吸引的嘛。
　　栗湫正自鸣得意，那被收起来的大尾巴此刻在空中无形翘得老高。

　　“你几岁？”却听余作枫突然问。

　　毫无准备被问到年纪，栗湫顿了下，飞速将小熊猫年龄换算成人类年龄：“十、十八，咋啦？”

　　只见那冷着脸的家伙突然一挑眉。
　　“我二十三，比你大五岁。”余作枫又开始转笔，定定看向他，“‘慰问’是后辈对长辈应该做的事。”

　　……是吗？
　　栗湫一时哑言。
　　原来人类社会还有这种规矩吗？

　　余作枫见栗湫一副哽住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是信了自己的胡诌。
　　六百米的路都能迷失找上半天，这会儿又轻易被骗。
　　栗湫果然有点笨。

　　“好吧。”对自己被人认为有点笨这件事毫无知觉的栗湫最后妥协，“只有我逗你开心也不是不可以啦。”

　　余作枫仰着下巴垂着眼，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心满意足地把最后一条规矩补充完整。
　　还专门画了个加粗的括号写，“此条仅栗湫需要遵守”。

　　“剩下的有想到再补充。”他拎着写好的“约法三章”，找出胶带，贴到两人床中间的那面墙上，“寝规一经贴上，即刻生效。”

　　不带任何一点感情地宣布完，余作枫把中间安好的帘子一拉，彻底隔绝栗湫的视线。
　　终于算是有了自己的个人空间，他整个人都松口气，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剩下没理完的行李。

　　帘子那边却忽然听见“噗嗤”一声笑。

　　“……”余作枫整理的动作一顿。

　　只听栗湫从含蓄的“咯咯咯”逐渐变成毫不掩饰的“哈哈哈”。
　　他最后忍无可忍，朗声问了句：“笑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栗湫笑得快把屋顶都掀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寝、寝龟……哈哈哈哈哈寝龟……”

　　“………………”
　　余作枫强烈有种被耍了的无语感觉。
　　忍着栗湫的笑声，他决定再也不理这人一切无聊且没有意义的动静。
　　也不会再主动跟这人说一句话。

　　*

　　入住小屋的第一晚就这样过去。
　　14名嘉宾最后分成了7组，7组又被分成2个小楼，东楼住4户，西楼住3户。
　　栗湫和余作枫所在的就是西楼。

　　3户的西楼相对来说人少，另两户嘉宾分别是粉黑毛组合，还有两个女生，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纪，被导演称作“年轻组”。
　　年轻组入睡容易起床困难，因此直到早晨九点钟的时候都还很安静。

　　余作枫是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的。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同房间的那个人在捣鬼。

　　他皱眉翻身想要继续睡。
　　可常言道人有三急。
　　早晨的最急。

　　闭眼忍着躺了十五分钟，最后忍无可忍，余作枫顶着一头炸毛，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坐起，拿一双睁不开但杀气腾腾的眼睛瞥过帘子。
　　起床气加三急，他还是翻身下床，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浴室，“啪”地推开门。

　　措不及防和里面光着上半身，一脸困倦正在刷牙的栗湫面面相觑。

　　栗湫几乎呆滞地看着余作枫又“啪”地把门关上了。
　　他停下的刷牙动作半分钟后才慢慢重启。
　　回过头刚要漱口，又听门口传来一句冷冰冰的：“用厕所为什么不说？”

　　栗湫吐掉嘴里的泡沫：“我看你还在睡觉，所以没有说话。但是在床头柜上给你留纸条啦。没看见吗？”

　　门外静几秒，传来乒乒乓乓走路找东西的声音。
　　见余作枫果真去找纸条，栗湫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漱口，抓上自己放在旁边洗衣机上的东西，打开门追了出去。

　　出门就见自己报备的纸条已经被余作枫拿在手里，男人低头似乎在很认真打量他写在上面的字，眉心紧锁。
　　栗湫挠挠头，走过去，看看纸条又看看余作枫的愁眉苦脸，“嘿嘿”一笑：“抱歉啊，我字有点丑。”

　　岂止是有点丑。
　　丑的程度堪称惊天地泣鬼神，让人简直怀疑这字不是写给人看的，也不像正常人类写得出的。
　　其中最清楚最好辨认的是文字最后的简笔笑脸。

　　作为一只小熊猫，栗湫对自己写字的本事本来就没抱多少信心。
　　毕竟汉字是他从进入人类社会后才开始学习如何书写的，学艺不精，蕾哥也说他写字像鬼画符。
　　余作枫这副反应，完全情有可原，也在他意料之中。

　　眼看面前的男人好像木头似的僵住，栗湫也不想让他一直盯着自己那丑字研究，伸手一把把纸条抢过了。

　　“好啦好啦，总之你知道我有遵守规则就行，”他把拿纸条的手背到身后，挺胸抬头，对余作枫伸出自己背在后面的手，“喏，看这个，我早起帮你洗干净了。”

　　措不及防被东西怼到面前，余作枫往后闪了下，才定睛看清栗湫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外套。

　　那件昨天被栗湫拿去批了一晚上的黑色外套此刻散发着洗衣液的香气，摸上去还有一点点潮湿，看起来尚未得到足够的晾晒。
　　余作枫抿着唇伸手一把将外套拿过。

　　栗湫“哎”了一声又要伸手把衣服扯回去：“还没晒干呢，只是让你看一下。余作枫，给我，我拿去晒太阳……啊。”
　　话讲到一半，霎时眼前一黑。
　　他又被人随手抓的衣服套住脑袋了，就跟昨天一样。

　　“你干嘛呀？”栗湫抬手就要把衣服扯掉。

　　脑袋却突然罩下重量。
　　余作枫一个巴掌控制住他，栗湫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听对方含糊的声音闷闷响起。
　　“……衣服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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