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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锦楼谈话
暮色如同融化的金箔,从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漫漶进来,给洁白的墙面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也柔和了医院特有的冷肃感。
腕表的蓝钢指针精准叠在6点刻度。
GICU门口的走廊里,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静静伫立,自成一道风景线,引得路过的医护人员频频侧目。
顾云深单手抄着西装裤袋,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流畅劲瘦的小臂肌肉,近1米9的身高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俊朗的眉眼间带着几分闲适,仿佛只是寻常等待。
身侧的小豆丁穿着可爱的背带裤,时不时踮起脚尖,葡萄般的大眼睛巴巴地望向走廊深处,那份殷切藏都藏不住。
不远处飘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声,来自护士站和匆匆而过的路人:
“欸,快看GICU门口!那男的,是不是早上送3床家属来的那位?当时就觉得帅得晃眼,没想到真人更绝!这气质,啧,绝对非富即贵。”
“可不是嘛!旁边那孩子跟他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哎,英年早婚,太可惜了这片森林……”
“我刚才路过听他打电话,声音低低沉沉的,听得人耳朵发麻!不知道在等谁呢?难道是咱们科哪位女神的家属?”
顾云深置若罔闻,指尖划开手机屏幕,在那个熟悉的“快乐小猫”头像对话框里,平静地输入:
【不急,慢慢来。走廊等你。】
小豆丁拽了拽他熨帖的西裤裤管,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嘟囔:“小叔叔,我们是在等漂亮阿姨一起吃饭么?”
男人垂眸,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喉间逸出低沉而温和的笑:“嗯。”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求知欲旺盛:“那漂亮阿姨……是小婶婶吗?”
他记得萌萌姐姐也总说要当他婶婶,可三叔好像对她也冷冷的。
顾云深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眸光沉了沉,那份郑重几乎凝成实质。
他俯身,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某种承诺的意味:“会是。但现在还不能这么喊,她会不高兴。”
“叮——”一声清脆的提示音,远处的电梯门应声而开。
顾云深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孩子往自己身后轻轻带了带,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男人深邃的目光却瞬间凝固,牢牢锁在从GICU走出的那道纤细身影上。
沈轻舟已脱下白大褂,杏色长风衣下是简洁的白色绸缎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细腻冷白的锁骨肌肤。
下身是水洗色牛仔裤和干净的小白鞋,额角鬓边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濡湿,贴在光洁的皮肤上,平添了几分疲惫的真实感,却也难掩那份清丽。
“漂亮阿姨!”小团子牢记着小叔叔的叮嘱,脆生生地喊道。
那一团朝着沈轻舟冲过去,肉嘟嘟的小脸随着奔跑一颤一颤,但在距离她仅半步之遥时,小家伙猛地刹住了车。
孩童的世界纯粹而敏感——喜欢谁,就想亲近谁。
漂亮阿姨说话温柔,给他甜甜的糖,像美人伯母一样让他喜欢,更因为小叔叔那句“会是”,他心底悄悄种下了期盼的种子,希望漂亮阿姨也能喜欢自己。
但他也记得,不能吓到她,不能惹小叔叔不高兴。
沈轻舟微微一愣,随即垂下柔软卷翘的眼睫,目光对上那双仰望着她的、清澈无邪的葡萄眼。
她蹲下身,带着凉意的指尖触到孩子掌心温热的柔软,伸手仔细地替小团子理了理跑歪了的背带裤带和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柔嫩的脸颊。
“是不是等久啦?”她的声音如春风般温柔,却也带着一丝工作后的沙哑疲惫。
小甜豆用力点头,眼巴巴地望着她,执着地寻求确认:“小叔叔说我们要一起吃饭!”
小甜豆在等一个准确的答案。
“嗯,”沈轻舟牵起他肉乎乎的小手,站起身,目光迎向不远处静静等待的男人。
“走吧,叔叔在等我们。”
团团的小手被包裹在沈轻舟微凉的掌心里,心里乐开了花,却努力克制着蹦跳的冲动,只是亦步亦趋地、无比乖巧地跟在她的身侧。
沈轻舟领着团团走到顾云深身侧,他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在确认她此刻的状态。
最终,他只淡淡颔首:“走吧。”
电梯门缓缓打开,橘黄色的暖光倾泻而出,将并肩而立的三道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光洁的地面上,像一幅温馨又略带疏离的剪影。
“我去……那不是沈医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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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楼
鎏金宫灯的暖光漫过雕花檀木屏风,二楼那幅《韩熙载夜宴图》彩绘,画里的人举杯的举杯、弹琵琶的弹琵琶,热闹得像是在跟楼下这桌比谁更会过日子。
毕竟锦楼这地方,吃顿饭够寻常人大半个月工资,能在这儿摆谱的,不是有矿就是有故事,能在此处从容落座的,非富即贵,背景故事往往比桌上的珍馐更耐人寻味。
沈轻舟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紫檀木桌面上天然形成的、若隐若现的山水木纹,面前的青瓷茶盏里,碧螺春舒展着嫩芽,腾起氤氲的白色雾气。
袅袅上升的水汽轻柔地漫过她的脸颊,带着清冽的茶香,将她鬓角的几缕碎发微微濡湿,衬得那截从低领毛衣中露出的脖颈愈发莹白细腻,如玉生辉。
身着月白长衫的侍应生步履轻缓,托着鎏金食盒款款而来。掀开盖子的刹那,清新的荷叶香气瞬间被浓郁的鸭肉脂香裹挟着扑面而来。
盘中,八宝鸭表皮泛着诱人的琥珀色油光,刀锋轻轻划开,内里藏着的、吸饱了汤汁的糯米饭便显露出来,瑶柱、鸽蛋、火腿丁等八宝馅料簌簌滚落,香气四溢。
小团子被安置在专门的宝宝椅上,睁着大眼睛,乖巧地等着投喂。
顾云深不时用公筷夹起软糯易嚼的鸭肉、鸽蛋,仔细地吹凉后放入团团的小碗里。
小家伙便扒着小碗,安安静静地吃着,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贪食的小仓鼠。
团子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沈轻舟紧绷的神经也不由得松懈,“扑哧”一声轻笑溢出唇瓣。
她赶忙递过柔软的纸巾,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慢点吃,小馋猫,没人和你抢。”
锦楼的云锦八宝鸭确实深得沈轻舟欢心,连她平日不喜油腻荤腥的胃口都感到惊喜,银筷屡次落在那金黄油亮的鸭皮和吸满精华的糯米饭上。
这一大一小埋头专注美食的模样,竟透出几分神似的可爱。
顾云深垂眸,看着沈轻舟难得放松的侧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男人修长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抬起,轻轻拂开不知何时飘落在她肩头的一缕流苏装饰。
“锦楼的云锦八宝鸭,需得提前三日以秘制高汤文火慢煨。”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安静的包厢里流淌。
“你若喜欢,明日让后厨再备一份送来。”尾音带着一丝近乎讨好的意味
沈轻舟耳根悄然染上微红,这体贴的话语和亲昵的动作,却像一根刺,扎醒了她。
这暧昧不清的相处方式必须停止。
顾氏家主未来的妻子,顾氏主母的位置,绝非她这样门第悬殊、毫无根基的人可以肖想,长痛不如短痛。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银筷,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终于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顾云深早已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包厢内暖黄的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心,等待着她即将出口的话语。
沈轻舟深吸一口气,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风中绷紧的弦:
“云深哥……”
顾云深眉梢一挑。
“……我才刚入职不久,工作……会很忙很忙。”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青瓷茶盏上。
“所以……可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空闲请你吃饭了,今天……今天这顿饭,”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力气,“就当作是我请你的吧。”
纵使她心知肚明这顿饭的价格足以让她肉疼许久,但若能借此买断这纠缠不清的关系,在她看来,值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水晶吊灯垂落的细碎坠子,那微不可闻的轻晃声都变得清晰可辨。
这拒绝,这划清界限的意图,直白得近乎残忍,饶是个傻子,也能听出其中的决绝意味。
“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不必相见”
顾云深指腹依旧缓缓摩挲着青瓷杯壁上冰凉的冰裂纹路,脸上看不出喜怒。
男人没说话,只是那摩挲的动作,似乎带上了几分凝滞的力道。
…… ……
沉默在奢华的包厢里蔓延,只有小团子小口喝汤的细微声响。
直到照料着小团子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清甜的莲子羹,顾云深才平静地吩咐侍立一旁的莫文:“送小少爷回老宅。”
雕花木门在莫文抱着团子离开后,“咔哒”一声轻响合拢,那声轻响,像是一个信号,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丝喧闹,也将包厢内的两人彻底置于无声的对峙之中。
沈轻舟推开面前几乎未动的瓷碟,碟子上精美的缠枝莲纹在灯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因为紧张,她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细腻的掌心沁出薄汗。
“呵。”一声极轻的、辨不出情绪的气音自顾云深喉间溢出。
男人身体微微前倾,双臂随意地搭在桌沿,这个动作瞬间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盯着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低沉的声音拖得又缓又长,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和步步紧逼的压迫感:“说说看,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避我如蛇蝎?”
他身上那熟悉的、清冽沉静的梵香,裹挟着他微凉的呼吸,汹涌地扑面而来,瞬间侵占了沈轻舟的感官。
她后腰下意识地抵上红木椅背坚硬的雕花棱角,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颤,耳边,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混着水晶灯坠子那单调又令人心慌的轻响。
沈轻舟下意识地想往后缩,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距离和目光,但骨子里的倔强又让她强撑着。
豁出去般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我没有。”
“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她补充道,声音有些发飘,像是在提醒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应该……保持着距离。”
“距离?”顾云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薄唇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将身体又往前倾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到一个危险的程度。
低沉的嗓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字字如刀:“所以现在,你是要和我……彻底划清界限?”
昂!
废话!这不明摆着吗?!
他似乎看穿了沈轻舟强撑的镇定和眼底深处的慌乱,喉间逸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沙哑的笑。
那笑声里,竟似藏着一丝天之骄子被逼到墙角、不得不放下所有傲气去挽留的无奈与……卑微?
“那……”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试探,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换种关系相处……行不行?嗯?”
这句近乎直白的告白,像是耗尽了顾云深所有的力气与骄傲。
然而,结局终究没有如他所愿。
沈轻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咽喉间漫上苦涩。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此刻仿佛凝结着万载寒冰的眼眸,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
“我们不合适。”
好一句“不合适”。
轻飘飘三个字,却像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斩断了他所有未尽的言语和期望,也将他推回了千里之外。
绝情的话语清晰地落入耳畔,顾云深喉间蓦地溢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哼”。
那冷意瞬间漫过眼底,冻结了所有方才流露出的柔软,眉骨不自觉地压下,在眼睑处投下更深的、令人心悸的阴影。
那双素来深邃难测的狐狸眼,此刻更是沉如寒潭,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让人完全看不透他心底的风暴。
她在害怕,她在拼命躲。
那就……先由着她吧。
在四九城,终归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跑不了。
他眼底翻涌的冰寒与戾气,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男人缓缓起了身,指腹在青瓷茶杯冰凉的裂纹上最后摩挲了一下,动作顿住。
再抬眸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甚至唇角还噙着一抹散漫的笑意,仿佛刚才那场近乎破裂的谈话从未发生。
“行,”他语气轻松,带着点旧时玩伴般的熟稔,却无端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掌控,“走吧,‘玩伴哥哥’送你回家。”
啊?
沈轻舟彻底懵了。
什么意思?他没生气?这……不应该啊?
刚才那神情,明明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算了……反正该说的狠话都说了,该划的界限也划了。
她木然地拿起放在一旁的背包,默默地跟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之后。
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簌簌”的轻吟,与前方那锃亮的高定皮鞋落下的沉稳足音,此起彼伏,在空旷华丽的走廊里回响,如同两人之间无法弥合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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澍山别苑
顾家老宅深藏在四九城西南城区的澍山余脉之中,名为“别苑”,实则占地极广,几乎盘踞了半座山的体量。
宅邸前临开阔的万亩湿地公园,后靠香火鼎盛、被列为市级文保单位的古寺,门口那条蜿蜒的盘山公路尽头直通城区主干道,却因两侧密植着参天的松柏和古老的银杏,硬生生将外界的车水马龙喧嚣隔绝,仿佛将整座恢弘的宅邸巧妙地藏进了一幅天然的山水屏风里。
当清冷的月色爬上那扇厚重雕花楠木大门时,莫文终于将小团子安全送达顾宅。
顾太太董雁秋和大儿媳陈漫正在花厅闲聊,听见大门“吱呀”一声轻响,婆媳俩停下话头。
只见莫文抱着揉着眼睛、显然有些困倦的小团子走进来,而顾云深的身影却不见分毫。
董雁秋正端着一盏青瓷茶杯,浅碧色的茶汤在细腻的杯沿晃出柔和的涟漪,身着月白色杭绸旗袍,领口绣着几枝清雅的兰草,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看见只有莫文和团团,董女士放下茶杯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掠过莫文空荡荡的身后,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即又被惯常的温和笑意掩去。
轻声问道:“老四呢?怎么只见他把团团带出去,不见他跟着回来?”
团子在莫文怀里不安分地扭了扭,小胖手无意识地抓着莫文熨帖的领带晃悠,莫文腾出一只手稳住小家伙,面对顾太太的询问,额角几乎要冒汗。
支支吾吾回话:“四爷他……他……”
陈漫见状,连忙起身,温柔地从莫文怀里接过睡眼惺忪的儿子,指尖怜爱地在小家伙软乎乎的脸颊上捏了捏。
“乖宝,玩累了吧?”
董雁秋见状,只当顾云深又是临时被什么工作缠住了,回公司去了。
她捻着腕间温润的佛珠,无奈地叹了口气,眼角的鱼尾纹里凝着对工作狂儿子的心疼与嗔怪:“这孩子,一天天的,跟个工作机器似的……”
摆摆手,示意莫文先退下。
得到赦令的莫文如蒙大赦,赶紧躬身告退,脚步飞快地消失在门外。
好险!
再晚一步,怕是要被老太太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严刑拷打”出实情了。
董雁秋的心思很快又落回宝贝孙子身上,自打这小孙子出生,她真是疼到了心坎里。
眼角的鱼尾纹都漾开了慈爱的笑意,声音放得极柔:“团团,今天跟小叔叔出去玩,开心吗?”
团子靠在妈妈温暖的怀里,乖巧地点点头。
奶音带着困倦的软糯,却依旧脆生生地回答:“开心!团团跟苏伯伯说了谢谢!还……还和漂亮阿姨一起吃饭了!”
说到“漂亮阿姨”,小家伙的瞌睡虫似乎跑掉了一些,小脸上露出一丝兴奋。
董雁秋和陈漫对视一眼,婆媳俩都露出了然的笑意,自然而然地以为团团口中的“漂亮阿姨”是指苏砚词那位气质温婉、时常被提及的太太南清沅。
“哦?”董雁秋笑着接话,“那清沅阿姨有没有给我们团团带好吃的呀?”
坐在陈漫怀里的团子却急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努力地辩解:“不是……不是美人伯母!是……是另一个漂亮阿姨!阿姨……给了团团糖吃!”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小家伙献宝似的努力摊开一直攥着的小拳头,肉嘟嘟的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颗亮晶晶的、黄澄澄的柠檬味水果糖。
董雁秋和陈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
等等!不是南清沅?!
那这个“漂亮阿姨”……是哪路神仙?!
董雁秋端着紫砂壶正要续茶的手,猛地停在半空,温热的茶水从精巧的壶嘴里溅出,落在缠枝莲纹的茶船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她却浑然不觉,心里那点关于小儿子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打得震天响:难道……难道老四那棵千年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婆媳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写满了“惊天大瓜!”的兴奋与好奇。
二人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耐着性子,目光灼灼地转向眼前这位唯一且表达能力尚在“升级中”的关键“知情人”。
“宝贝儿,”董雁秋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带着十二万分的慈爱。
“告诉奶奶,那个漂亮阿姨……是和你还有小叔叔,三个人一起吃饭的吗?”她刻意强调了“三个人”和“小叔叔”。
小豆丁正费劲地用肉乎乎的手指和那颗柠檬糖的糖纸“搏斗”,闻言头也不抬,理所当然地应道:“嗯!小叔叔还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原话,然后抬起头,用最天真无邪、最清脆响亮的声音,投下了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
“小叔叔说,漂亮阿姨会是团团的小婶婶!”
清脆的童音如同玉珠落盘,清脆地撞在雕花的房梁上。梁上栖息的一只鸽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扰,“扑棱棱”地振翅飞走了。
陈漫先是一愣,随即,带着细纹的眼角迅速漾开无法抑制的、巨大的惊喜。
语调拔高了几分,充满了欣慰:“妈,您听听,这下您可再不用为四弟的终身大事愁得睡不着觉了。”
说起这终身大事,陈漫就忍不住叹气。
老三顾宴礼后头好歹还有个苏家丫头苏萌萌巴巴地追着,虽然老三态度不明。偏就顾云深,这些年一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生人勿近的模样,多少名门闺秀的橄榄枝递过去都石沉大海,急得她这个做大嫂的都想撸起袖子亲自下场给他安排相亲了。
董雁秋心里更是百感交集,翻江倒海,她对这个唯一的亲生儿子,内心始终怀着深深的亏欠。
自从顾云深接下家主这副重担,性子越发沉稳内敛,心思深不可测,她一直盼着能有那么一个人,走进他的心里,陪在他身边,让他能活得轻松些、开心些,卸下一些肩上的重担。
可每次她小心翼翼地提及婚事,总被他四两拨千斤、不着痕迹地挡了回来。
“哎哟,我的老天爷!”董雁秋激动得差点打翻茶盏,越想越心痒难耐。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靠不靠谱?性子怎么样?老四这孩子眼光高得很……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瞧瞧?”
董女士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去儿子身边,把那位神秘的“漂亮阿姨”揪出来仔细端详一番。
她哪儿能想到,此刻让她翘首以盼、充满好奇的“未来儿媳”,心里唯一的念头,正和她儿子那掌控一切的盘算背道而驰——
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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