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他会倒霉

　　　　“给你。”

　　沈迟将校服拿给顾沉，不可否认，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顾沉穿自己的。
　　所以他只能僵着脸把衣服借出去。

　　顾沉接过，回道，“谢谢。”
　　然后走去了淋浴间。

　　他身上套着深蓝色的睡衣，丝绸面料顺滑，符合他的气质，矜贵又傲慢。

　　什么语气，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有表情，怎么感觉还有些不耐烦。

　　如果沈迟没看错的话，这个人接过衣服时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眉上的两颗小痣戾气很重。

　　不情愿？
　　因为嫌弃还是因为记仇？
　　沈迟更倾向于后者，记他闯入淋浴间的仇。

　　也不差这一个吧，前面不还有一个“迟到”和“媳妇儿”吗？

　　但想着对方百般不情愿却必须穿他衣服，沈迟有些报仇的快感。
　　他可真小人，沈迟对自己又唾弃又满意。

　　衣服在沈迟身上是宽松版型，到顾沉这里就是另一番特色。

　　沈迟身形比他更窄更薄，顾沉肩宽肩颈线那块布料走线几乎是绷直的，衣服也略显短点，裤子最能看出两人的区别，顾沉的脚脖子直接裸露在外面。

　　沈迟心道不合适，贺佐天却像瞎了眼一样直道不错。
　　他也不可能唱反戏，毕竟顾沉只能选择他的衣服将就一下。

　　三人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饭。

　　怕迟到，他们三并没堂食，买了几个能带走的拿着小口袋边走边吃。
　　贺佐天作销售员给顾沉介绍着食堂里的各种早点，沈迟没加入，他觉得没什么好介绍的，吃三年，再好吃的东西都会吃腻。

　　回到教室，课代表已经开始主持早读，沈迟解决完了油条，手里还剩半杯豆浆，把它搁在了窗台上。
　　雨势没有得到减轻，反而越来越大，因为刚考完试，所以今天一天的课都在讲卷子，数学除外，昨晚晚自习讲完了。沈迟除了英语全部缺席，但英语也因为打瞌睡没考多好，阅读课恍错了好几个，导致他今天上课下课都特别忙，要赶在老师上课前把所有题都梳理一遍。
　　下雨导致了大课间被暂停，沈迟从忙碌中挣脱出来，获得点喘息的机会。

　　而他旁边的人又不在了。
　　沈迟把板凳向后一翘，侧看旁边空荡荡的椅子。

　　这是又去哪儿了？

　　饭点消失是去买吃的，大课间消失又能去哪儿呢。

　　他脑子莫名闪过顾沉今早换完衣服出来时的模样，肩颈线绷得那么紧，着实有点憋屈人了，不知有没有影响到他的正常活动。

　　事实没有，除了偶尔风大点会吹进裤脚以外都无大碍。

　　顾沉站在德育处门口轻扣响门。

　　“请进。”
　　门里传来声音，但不是八字胡的，这道声音更加纯厚。

　　顾沉进去只看到一个国字脸的主任坐在里面，和八字胡一样的点只有他也端着茶。

　　何振国刮了下茶沫：“小同学你找谁？”
　　顾沉：“找那个有胡子的主任。”
　　何振国笑道：“你说灰主任啊，他在外面巡逻。”
　　如果沈迟在，高低也要冒一句，又有人要遭殃。
　　顾沉很淡定，面色如往常般波澜不惊。

　　“那我把衣服放他桌上，麻烦您给他说一声。”他说道。
　　何振国看向顾沉手里的袋子：“什么衣服？”

　　顾沉道出昨天的经历，他来是上交昨天被逮时穿的衣服。

　　何振国：“翻墙购物这个以后绝对不能再犯，一来翻墙有危险，很容易受伤，且不论外边食物的安全性。此次过后务必把教训记心里，不可再犯。另外这些衣服……衣服你就拿走吧，留这边儿也没用，更何况是学校这边没安排妥当。”
　　顾沉点头。

　　何振国：“校服我帮你催一下，如果便捷你暂时借一下同学的，实在没有就穿自己的，最好找个衣服颜色相近。”
　　一点也不拖沓地当着顾沉的面给校服工厂飞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的事儿说完他又看向顾沉：“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别耽误了上课。”
　　顾沉没走，他又开口道：“还有事，昨天抓我时旁边有个男生……”

　　就在沈迟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发呆时，顾沉回来了。
　　沈迟听到声响没忍住开口问道：“你去哪儿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说好要远离，现在自己又扒了上去，能说好奇心害死人吗。

　　顾沉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是疑惑地看他神情一变又变，而后平静地回答道：“德育处。”

　　沈迟想起德育处就想去那个气人的八字胡，带了点小脾气地说道：“你又去那儿干嘛？”

　　顾沉转头看向他，墨色的眼瞳深沉不可望，只说了：“上交衣服。”
　　沈迟明白地点点头，转身投入题海，没注意到顾沉欲语还休的神情。

　　没有血色的嘴唇掀开又落下，顾沉压下了心里话。

　　上课铃很快打响，他们又像之前一样隔着书墙各干各的事。

　　今早两人相安无事，大雨似乎知道学生们要去吃饭，大发慈悲地让雨变小了点，雨丝绵密。

　　“走了沈迟。”
　　许旭在门口催促他，沈迟放下笔徐徐起身离开。

　　他们去食堂有条长廊，不容易淋到雨，但沈迟还是不放心地带了把雨伞，万一人多了，他们可以打着伞从操场过去。

　　沈迟：“来了。”
　　许旭：“旁边那位又消失了？不会又去爬墙了吧。”
　　沈迟向门口看去：“不知道。”
　　许旭好意提醒着：“你和他说没必要冒险干这事儿，朝老板娘喊一声老板娘就来了，干嘛冒险翻墙，摔了咋整？”

　　沈迟记住了，“好。”

　　道路上极洼着大大小小不一的水坑，倒影出阴暗的天空，浓密的乌云，总有几个疯狂的学生要顶雨奔跑去食堂，水坑被他们踩的雨水四起。
　　沈迟觉得他们这种行为与顾沉的“翻墙”值得一拼。

　　顾沉今天没去翻墙，但也没去吃饭，周围是倒立的拖把，明明是室内，却积着比外面水坑还大的水洼，而且昏暗无光。

　　这是一个清洁间，里面不停响着令沈迟心烦的水滴声。
　　可惜沈迟人不在，松懈的水阀无人愿意去拧紧。

　　顾沉在里面偷看手机，屏幕的冷光打在他脸上，映着他深邃的眉眼一半明一半暗。

　　屏幕里消息还在不停发送，静音模式下手机在顾沉手里不断震动。

　　因为用力过猛，他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经脉明晰，他的骨关节本就突突然，此时更显得狰狞。
　　手机现在还没变形全靠它过硬的金属外壳。

　　随着消息愈来愈多，他的力气愈来愈大。

　　良久后，震动终于停止，消息停留在了“小沉，妈妈都是为你好”。

　　顾沉凝视着它，直到屏幕熄灭灯光，阴影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清。

　　他没有去回话，也没说任何话。

　　但他又想去发疯。

　　沈迟不会发疯，沈迟会发光，一千瓦福特照耀整个食堂。

　　但他也离发疯不远了。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许旭每次“约会”都要把他拉上，特别的不自在。

　　许旭坐在他旁边，却没和沈迟聊天，男孩举止拘谨，面色发红，好似聊到了什么好笑处，他拿手捂嘴遮笑。
　　即使如此他的眼神也没离开过他旁边的女孩。

　　“我真的好喜欢她啊……”
　　许旭靠在沈迟身上走，面色比在食堂里还要红。

　　沈迟抖抖胳膊：“走开，以后约会别喊我，我一点也不想当电灯泡。”

　　许旭喜欢的人是他们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平常没有什么制造相处的机会，如果有运气遇见许旭二话不说就跟上去，长时间遇不见他还会拉着沈迟帮他出谋划策假装偶遇。

　　许旭依旧陶醉在美好的梦境：“待会儿小卖部我请客。”

　　沈迟不忍直视对方因为聊了十分钟的天就笑得像个二傻子的模样。
　　爱情真会让人时不时犯傻。

　　小卖部一如既往的生意火爆。

　　“看见了！”
　　许旭突然拉着沈迟往前冲，沈迟被他拽的一个踉跄。

　　很快他们就停下了，停在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前面，沈迟的表情如吞了万斤地沟油。
　　顾沉沉着一张脸站在他们面前，表情也没比沈迟好看到哪里去。
　　三个人里只有许旭是笑嘻嘻的，“亲爱的顾沉同学，帮我买下东西呗。”

　　沈迟：真会找人……

　　他们两人的这种行为讲好听点叫找代购，实际就是不要脸的插队，沈迟通常不会选择这种行为，大不了他可以不买。

　　冗长的队伍他们从最后一个直接跑到了接近龙头的位置，沈迟有点佩服许旭的眼力，离这么远都能看到人。

　　实则是顾沉太突出了，他的身高逼近一米八九，不但个高而且身骨挺直，气质卓越，最主要是长得出挑。

　　顾沉：“要买什么？”

　　虽然接下了许旭的委托，但他的语气是极度的不耐烦，直接浮现在脸上不加掩饰。

　　沈迟察觉到了顾沉波动的情绪，原先还埋着头立刻抬起。

　　顾沉在生气。

　　顾沉待人冷漠，但他们也不会介意，人人的性格都不相同，他们早就学会了包容与接纳。
　　可现在的他周身气质完全不同，烦躁与不耐几乎表现在了明面上，恐怕只有许旭这个还陷在爱情里的二傻子没察觉到。

　　仅仅吃完了顿午饭，顾沉就展现了自己的另外一面，很生动但让人诧异。

　　这是为什么，沈迟琢磨着。

　　昨天一天这人都像个冷冰冰的木头，看不出喜乐，进不了他心。

　　二傻子许旭没心眼地点菜：“我要一个三明治，一杯红枣酸奶谢谢你。”

　　他把校卡递给顾沉，然后回头看向沈迟，“你要什么？”

　　沈迟看着顾沉，缓缓吐出选项：“乐多多饼干。”

　　吵闹的人群堵塞住了进出的通道，小卖部和食堂连在一起，不少刚刚吃完饭的人要硬挤着从人群中出去，每过一个人顾沉的脸就要阴三分。

　　沈迟一直偷偷地观察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顾沉旁边，用着仅他们两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手机在响。”

　　裤子尺码不合顾沉，衣服贴身所以包里放什么东西都容易被勾勒出线条，长方形、震动，很容易猜出是手机。

　　没想顾沉语气恶劣：“不关你的事。”

　　沈迟一气，“我好心提醒你。”

　　顾沉：“多管闲事。”
　　漆黑如墨的瞳眸露出犀利阴鸷一面，被盯着的人只觉浑身难受。

　　沈迟撇过头，心里暗骂，不说就不说，凶什么。
　　他没再管顾沉，侧着脑袋不说话，独留给顾沉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但他也知道了顾沉烦躁的原因就来自这不断震动的手机。

　　顾沉待沈迟撇过头，自己也转开，无人看见处，手指嵌进了掌心。

　　三人买完东西各有各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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