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
事实证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秋弥的校园生活逐渐变得棘手起来。
那些麻烦可能出现在各个场合,她们进退有度,仿佛是专业的找茬选手。这是秋弥最头痛的地方——对方分寸拿捏得当,就意味着她不能借题发挥。
她今天也特倒霉,竟平白无故当面遇上了。
明明无冤无仇,偏偏要来找恶心。
秋弥前后路都被堵死,她正思考着退路。一记耳光骤然甩在右颊。火辣的痛感使她有些晃神,周围开始有人停留,捂着嘴窃窃私语。
镜头开始晃,窃窃私语渐成聒噪,像群鸦嘶鸣。
小团体为首的女生抓起秋弥垂在脸侧的发丝,这时候,秋弥看清了她的名牌——高二三班,方悦可。
人潮愈聚愈密,秋弥僵立在舆论中心,脑子一团乱。
直到身后靠过来温热怀抱,男生围过来的外套还残留着木质香。秋弥看到了程霂白的脸,他出现的恰逢其时,像救世主。
方悦可却在此时失控:“秋弥,你应该去死!”
犹如炸弹,激起层层浪花,炸的所有人一记惊雷。
秋弥开始清醒,她慢慢平缓下来。在张同海和高二部主任急匆匆过来时,方悦可被及时控制住,身边围着小姐妹,还有前来和解的父母。这一切,仿佛倒置,秋弥处于弱势的境地。
她静静等着被问责,但等来等去,等到的是方悦可父母致歉。
秋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程霂白,他还是老样子,在闹剧边缘,即使不发一言也是不可忽略的存在。
方悦可红着眼,死死的盯着秋弥。
秋弥平静回望她,什么情绪也不多给。
最终,方悦可最后停课一周,主动寻衅滋事的理由。
秋弥知道她的人生不会受什么影响,这只是参考而已。
而维拉从不会在这种孩子身上添加不利的笔墨。
这就是一场权力的狂欢。
秋弥作为受害者,需要参加三小时的心理咨询,这也是维拉新执行的校规。她捏着心理咨询表,望着天发呆,蔚蓝色铺盖全部,白色云层缓慢移动。
思绪万千,右脸颊贴上一瓶瓶水。
程霂白坐下来,看了眼枕在她腿上的制服外套,缓慢地替她往上拉了拉。秋弥感受到他的动作,什么都没说。
他们对视良久,都有要探究的欲望,但秋弥主动切断了这种链接。
“送你回去吧。”
坐的是公交,还不到晚高峰,车厢内有空位。
秋弥脸颊已退红,不过还是微肿,她拉开老旧的窗户,风吹进来。公交颠簸,到站后,秋弥先下车,带着程霂白七拐八拐,她的家门口比上次来多摆了盆花,渐渐枯萎。
程霂白这次进来了。
秋弥家里的摆设不多,除了生活必需品,能随时搬走一样。
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坐在沙发里侧,肘部压着抱枕。女孩今日话少,整个人很焉,没什么动力。
程霂白很认真的看她,慢慢地宽慰她。
秋弥托腮,说得蛮随便:“我独居,我爸妈死了,我也是孤儿。”
她喜欢剖析自己的伤疤,也喜欢观察每个人听完的反应。
程霂白像是名副其实的救世主,他有魔力,可以拂去破碎洋娃娃的伤痕。秋弥是这种娃娃,但她身上的缺失早就过了治愈期。
不再期待奇迹发生。
“会长,你幸福吗?”
她的眼睛眨啊眨,在某种特定问题上极其执拗。程霂白忽然安静下来,暴风雨来临之前,有段平缓期,那是前奏。
秋弥清晰感受到程霂白现在处在这种时期。
他喉结滚动,太难答的题目:“曾经是。”
曾经是。
他们都是曾经是,曾经是幸福过的人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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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能考是决定本学期评级的重要参考指标,所有人铆足了劲。
连沙方藤都在拿着曲谱请教,随后标记易错点。
秋弥的制服外套搭在肩膀两侧,衬衫贴合着身体曲线,头发卷过扎成低马尾。她默默翻着曲谱,脖子发酸时,抬头并未找到卓知远。
有种不太妙的预感,秋弥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她得拿到全A,才有选择的余地。思绪回转,转了个身,望向远处。指尖点在窗沿,等的有些烦了。
秋弥抽到序号是18,不前不后的。
轮到她时,大家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论坛发酵的太快,这群看客自行添油加醋了多少不得而知。缓步进教室,隔绝狗叫。
“她清高什么啊。”
“半路转来的,惹了多少麻烦了。”
还在走廊备考的女生们脸上都是不爽的。
技能考在现场抽取两首弹奏的曲目和即兴发挥,表现分10分,总分40分。最终,结合文化课成绩,三个级部的前十名,自动获得声乐系、舞蹈系、表演系和声乐系的总舞台的名额。
而校排前五名,可获得个人舞台表演机会,名额限三人。
考试还未结束,考完的学生还不能自由活动。
秋弥发挥正常,她拆了个棒棒糖,蓝莓味散在口腔里。轮到26号,也就是沙方藤。他状态正常,进了考场后,抽的歌是基础曲目,没什么难度,走了狗屎运。
沙方藤平时不学无术,最基本的还是会的,不至于花钱陶冶了那么久不见效果。近半小时,即兴发挥完美通过后,考试进入尾声。
秋弥咬碎糖果,单肩背包,随着人流走向大门。
也是在这时候,她看见了戴着9号牌的卓知远,他跑得急促,逆着人群跑,路上撞到不少人。
不知道是见了鬼,还是睡过了头。
秋弥收回视线,距离校门口几步远,广播站忽然有人说话。
“我要举报高二五班沙方藤作弊!他买通学校老师,在技能考时由别人代考,他是惯犯,屡教不改!”
广播站传来骚动,沙方藤不知从哪里抄了近道,踹开反锁的门,迎面给卓知远一拳,紧接着将他压在地上,死死的掐住他脖子。
“你想死是不是!你想死是不是!”
沙方藤个高力气大,在力量上绝对压制着卓知远。卓知远被掐着脸色发红,脚剧烈踢着,在动作逐渐减小时,终于有人猛的撞开了沙方藤。
“沙方藤,你是想被开除吗!”
张同海明显是被吓疯了,他声线不稳,指着沙方藤的手都在颤抖。细密的汗珠躺下来,滴在了地面上。
高二级部主任也是劫后余生的表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场就查了所有逗留学生的手机,视频全部删除,论坛也在全面禁言中。
这就是维拉领导层的意思。
秋弥最后看了眼卓知远,傍晚6:50分,她收到了一笔款。
手机紧接着弹出两条短信。
「我等不了那么久。」
「结束了。」
秋弥删掉这两条短信,顺便将号码拉了黑名单。她其实没主动做什么,刚走了第一步,他们就选了你死我不活的结局。有些恨意无法泯灭,恶人自有恶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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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市著名教育家江和,于9月15日在霖城病逝,享年50岁……”
秋弥关掉新闻播报,登录维拉官网,置顶了沙方藤事件的处理结果。
沙方藤最终开除处理,卓知远主动退学。
随着事件的热度攀升,其他的也冒出水面。他们痛骂沙方藤一家是恶魔,为了夺权故意耽误江和的病情,唯一的儿子还要被霸凌。
其中还牵扯了静和领导层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很快被压下去了。
维拉的名誉受损严重,家长择校会更加慎重。
所以艺术节那天破天荒地对外开放,说是邀请家长和中考生来感受下学校氛围和传统节日。
秋弥熄屏,将手机搁置在桌子上充电。今天难得是周末,她窝在阳台藤椅上晒太阳,岁月静好了片刻,手机弹出一条好友验证。
过了一会儿,秋弥才起身查看,验证那一栏写着冷韶玉。
通过后,那边像是在等着,卡着点发来消息。
「给你一颗老鼠药:hi,还记得我吗,我是美女救美的那位。」
「给你一颗老鼠药:你有空吗,我想约你玩。」
「给你一颗老鼠药:为什么这么高冷?我会伤心的。」
前后不过几分钟。
秋弥疲于无用社交,因为她暂时没发现冷韶玉可以带来的利益。
不打算建设多么深刻的友谊,所以忽视。
「给你一颗老鼠药:不许装看不见。」
「给你一颗老鼠药:我给你买条裙子,你们不是要艺术节了吗?」
秋弥确实缺一条裙子。
跟冷韶玉在北茂商场碰面,天阴,压得闷不过气。
冷韶玉一件开叉连衣裙,脚上踩着双系带高跟鞋,不知什么时候染了金发,颇有在逃玫瑰的那味。入座后,摘下那墨镜,底下是双哭肿的眼。
这是天阴她还架了副墨镜的理由?
但秋弥没问出口,她在欣赏冷韶玉的身体曲线,可以当美丽坏女人。
但美丽坏女人真的有点难过。
“我分手了。”
“……”秋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冷韶玉颓废地趴在圆桌上,胳膊还不忘圈走那杯冷饮,声音也有气无力的,看起来非常可怜。对面的秋弥没安慰的意思,眼底没悲伤的人,演技过于好了。
冷韶玉抬头,指着秋弥就开始指控:“你好冷漠啊。”
秋弥也不知哪来的耐心,象征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于是美丽坏女人带着秋弥扫荡了北茂的上下三层,没用的和有用的买了一大堆,地址还填的名淳公馆,她前男友的家。
秋弥看着面前这堆购物袋:“所以你刷的是他卡,站的也是他的地?”
冷韶玉专心挑选礼服,对于秋弥的问题潦草接过:“对啊对。”
冷韶玉晚上有约,跟秋弥作别后,打车去了名淳公馆。
钟维来开门的时候顶着乱发,他侧身让姑娘进来,随后关上门。
他没睡醒,拍了拍沙发,意思是让冷韶玉过去。
钟维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困倦:“买爽了?”
冷韶玉的肩膀和腰部落下重量,她这才想起来,她跟钟维和好还不足六小时。
“还行,不过我刷你的卡给秋弥买了条裙子。”
钟维姿势没变,似乎在回想在哪听过这人名,最后想起来时,掐了下冷韶玉的腰部软肉,惹得挨了她几巴掌。
冷韶玉坐的累,干脆躺沙发上,双腿搭在钟维的腿上。
“程霂白到底想干什么?”
听见少爷懒洋洋开口:“懒得管。”
接着,钟维捞起冷韶玉,上了二楼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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