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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酒与茶
裴文德怀着紧张与好奇,跟随领路人迈进西市的胡姬酒肆,刹那间,如被一股汹涌的声浪与炽热的气息迎面冲击。
酒肆外观满是异域风情,飞檐高高翘起,线条灵动流畅,似要冲入云霄。外墙用的是珍贵琉璃砖,在日光下五彩斑斓,每块砖上都镶嵌宝石,勾勒出西域神话里的飞天神女与神兽瑞兽,活灵活现。
刚一跨进门槛,喧闹声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店内灯火辉煌,巨大水晶吊灯洒下耀眼光芒,和墙上夜明珠交相辉映。地面是一整块汉白玉,上面用金银丝线镶嵌出葡萄藤与胡姬起舞的图案,来往宾客的身影在地面倒映、交错。
胡姬们身姿婀娜,在人群中自如穿梭,热情招呼着客人。她们眼波流转,笑容灿烂,异域香料的芬芳萦绕在她们身边,与酒香、美食香气混合在一起。
中央纯金高台上,胡姬正随着激昂的西域鼓乐舞蹈。彩绸飞舞,铃铛作响,台下喝彩声、叫好声、口哨声连绵不断。宾客们推杯换盏,有人放声大笑,有人高谈阔论,还有人随着音乐节奏拍打着桌面。
四周,用珍稀紫檀木打造的桌椅坐满了人,富商们穿着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玉佩香囊;文人墨客则手持折扇,摇头晃脑地吟诗作对;还有不少西域商人,穿着风格迥异的服饰,操着不同语言交谈着,绘声绘色地分享着旅途中的奇闻轶事。
墙壁上挂着巨型羊毛挂毯,描绘着西域的市井与沙漠绿洲,和这热闹场景相得益彰。在这胡姬酒肆里,处处都是鲜活生动的人间烟火,每一处角落都散发着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一行人来到一阁间,目光瞬间被巧妙的空间规划吸引。整体布局对称又不失灵动,入口开阔,挑高的穹顶气势恢宏,瞬间抓住人心。
地面铺的昆仑羊脂玉,切割精准,拼接得严丝合缝,天然纹理连贯流畅,像是一气呵成。这般效果,对石材特性掌握和切割拼接工艺要求极高。
墙壁由和田暖玉拼接而成,用赤金勾勒丝路盛景,暖玉温润、赤金夺目,色彩与质感碰撞绝妙。暖玉间镶嵌鸽血红宝石,位置精心设计,点缀得恰到好处,视觉上层次丰富。
通顶乌木书架工艺了得,卷草纹和瑞兽雕刻栩栩如生,需工匠以精湛技艺、十足耐心雕琢。架上用明黄绫罗包裹、镶金薄片的古籍,与书架相得益彰。
黑檀木桌椅搭配祖母绿桌面,周边镶嵌南红玛瑙,选材大胆,色彩对比强烈又和谐。官窑特供的茶具,瓷身轻薄,花鸟图案笔触细腻,烧制难度极大。
沉香木床榻搭配黄金围栏支柱,云纹灵鹿雕刻灵动。蜀锦被褥融入金丝银线,绣工精巧。床榻旁琉璃灯以夜明珠为灯芯,设计独特。
汉白玉观舞台搭配白银栏杆,镶嵌珍珠与绿松石,材质搭配讲究。上方九盏水晶吊灯,水晶打磨精细,光影效果如梦似幻。
金丝楠木浴桶,雕刻莲荷鸳鸯线条流畅。纯银托盘摆放南海珍珠粉、西域香料,尽显奢华。博弈区象牙乌木棋盘、翡翠白玉棋子,还有宝石镶嵌的西域乐器,选材与工艺皆属上乘。那贵公子双手负于身后,阔步迈入绮梦楼兰阁,环顾一圈后,抬袖轻轻抚过雕花椅背,而后侧身看向裴文德,眉梢微挑,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悠然开口:“文德兄,此乃吾之常聚之所,今日邀君同至,君观之,可还称意?
裴文德心下虽疑窦丛生,面上却一派泰然,整衣敛容,长揖到地,言辞恳切:“足下厚意,此阁殊为清雅,在下喜爱不已,实感叨扰。
胡姬们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位莲步轻移,端着托盘笑意盈盈:“状元郎,这道是金齑玉脍。”她话音未落,另一位胡姬便将烤得金黄油亮的整羊稳稳放下,脆声道:“状元郎,此乃浑羊殁忽,羊肉鲜嫩,腹中鹅肉更是一绝。”
说话间,又一道菜摆上桌,胡姬介绍:“这是光明虾炙,虾身烤得红亮,虾肉紧实弹牙,您快尝尝。”紧接着,身着五彩纱衣的胡姬呈上雪婴儿,娇声道:“状元郎,这道清爽解腻,最适合您了。”
还没等裴文德开口,胡姬又端来炙鸭脯,热情说道:“状元郎,这鸭脯外酥里嫩,香得很!”随后,摆盘精美的五生盘被放上桌:“状元郎,这五生盘选料讲究,口味独特,您定要试试。”
最后,胡姬小心翼翼地将遍地锦装鳖摆好,笑着说:“状元郎,这道菜寓意吉祥,祝您往后万事顺遂。”
那贵公子嘴角噙着一抹兴味十足的笑意,款步至裴文德身侧,身姿端雅,抬手轻落其肩,朗然笑道:“文德兄,君之才名已然传遍长安,瞧这酒肆胡姬,竟也能一眼识得状元郎。往后,少不了要叨扰君,沾些福气啦!”
裴文德拱手,恭敬又谦逊:“阁下过誉,侥幸而已。”实则内心疯狂OS:“这大佬到底啥来路?排场这么大,不会是我惹不起的吧!老天保佑,希望我刚刚没说错话,可千万别得罪他,我还想顺顺利利过日子呢。”
那贵公子听闻裴文德的回答,先是眉头一挑,发出一声短促的“啧”声。紧接着,他仰起头,鼻孔朝天,左手随意地把玩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发出“哒哒”声响。随后,他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开口:“文德兄,汝这见外的做派,莫不是眼里已放不下吾这个旧相识喽?平日里总念叨着情谊,如今看来,倒是吾自作多情咯!”
裴文德听到这话,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仿佛要冲破胸膛。他强装镇定,抬手拿起桌上的扇子,缓缓摇着,每一下都像是在跟僵硬的身体较劲儿。片刻后,他把扇子巧妙地搭在鼻尖,轻轻扣住,妄图用这个小动作掩盖自己因为慌乱而不断变化的表情。
疯狂OS:“这人到底啥来头啊?一上来就说跟裴文德是老相识。我之前的表现,不会和裴文德平时对他的样子差太多吧?完犊子了,这次麻烦大了,要是被他发现我是冒牌货,天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不行,我得马上想个法子蒙混过关,可说啥好啊?在线等,急死我了!早知道会这样,打死我也不接这烫手山芋。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到底该怎么应对,谁来救救我......”他的大脑疯狂运转,各种念头走马灯似的闪过,越想越急,思绪乱成一锅粥,满心的焦虑如汹涌潮水将他彻底吞没,一时间,整个人完全懵了,不知所措。
那贵公子将裴文德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先是微微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紧接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他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裴文德身边,一手自然地环上裴文德的肩,脸上笑意盈盈,说道:“哈哈,观君之态,忒也紧张。吾不过戏言耳,切莫萦怀。”
裴文德一听,悬着的心悄然落下。他极力稳住情绪,面上礼貌回笑,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失亲切,又带着几分疏离,没有多言作答。
内心OS:这真的只是玩笑?我看不像,倒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试探。他行事如此诡谲难测,往后怕是步步惊心。不行,必须得万分提防!可他又自称是旧相识,我该如何巧妙周旋,才能不露出马脚?每一步都得谨小慎微,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
这时,那位贵公子一手随意地搭在裴文德肩上,动作亲昵热络,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打了个响指招来胡姬。胡姬莲步轻移,身姿婀娜,如春日柔柳般款摆,手中持着酒壶,为裴文德斟酒。殷红如血的葡萄酒潺潺落入杯中,瞬间唤起一圈细腻绵密的酒花。贵公子端起酒杯,脸上挂着温和又带着几分不羁的笑意,目光直直看向裴文德,言辞恳切:“方才是在下孟浪,言语多有唐突,还望文德兄海涵。此杯薄酒,聊表歉意,愿兄勿怪。”
裴文德心里OS:这杯酒就是“投名状”啊!不喝,今天指不定怎么给我使绊子呢!罢了罢了,不就是喝酒嘛,我江小蕊别的不敢说,喝酒!这我可就不困了!白酒在我这儿和饮料没啥区别,吹瓶就像喝果汁一样轻松,啤酒更是不在话下,就像冒泡的快乐水,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至于红酒,那更是洒洒水啦,几杯下去完全不带醉,今天非得让这位贵公子见识下我的海量!
裴文德灵机一动,脸上笑意盈盈,双手稳稳端起酒杯,朗声道:“既蒙兄台厚意,那在下便先干为敬!昔日种种,俱作云烟,一笔勾销,再不提起。待饮罢此杯,往后我等便是连衣之朋!”言毕,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旋即亮杯示尽,尽显豪爽。
那贵公子一手仍亲密地搭在裴文德肩头,一手高高擎起酒杯,仰头纵声长笑道:“妙哉!真乃快人快事!”言罢,脖颈一扬,将杯中酒一气饮尽,随后倒转酒杯,滴酒未洒,大笑着说:“今日与文德兄冰释前嫌,往后定当常聚!”
裴文德听到这话,脸上笑容瞬间一滞,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指节都因用力泛白。他干笑两声,一边抬手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珠,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我去,听他这话,指定和我有过节啊!我还当喝顿酒就了事,这下完犊子,玩大了。早知道这样,说啥也不凑这热闹,现在可咋办啊?真是服了,可别出啥幺蛾子。”嘴上却赶忙拱手,赔笑道:“正是正是,往后定当多多相聚!
那贵公子听闻此言,仰头哈哈大笑,声震屋宇,双手重重一拍裴文德的肩膀,眼中满是畅快:“文德兄真乃妙人也!今日与君对饮,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往后某与兄痛饮美酒,博览群山,潇洒快意,定要多寻这般乐子,谈天说地,兄台可不许推脱!”说罢,便扬声招呼一旁身姿婀娜的胡姬:“小娘,再满上酒来!”胡姬莲步轻移,款摆腰肢,盈盈笑着为二人将酒杯斟满。
说罢,那贵公子的手仍旧像狗皮膏药似的搭在裴文德肩上。裴文德扯出个勉强的笑容,心里直犯嘀咕:“哎呀,这家伙怎么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看来今天不把这憨货灌醉,我是别想脱身了。行吧,那就看我怎么把他给放倒,让他知道我的厉害。”想到这儿,他招呼胡姬,说道:“小娘,换大盏来!”
裴文德强压着内心的不耐,拱了拱手,脸上堆起笑对胡姬温声道:“小娘,烦请将贵肆中最烈之酒取来,某与这位公子定要畅饮一番。”胡姬轻颔首,莲步轻移,片刻后端来一壶酒,清冽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贵公子见状,双目放光,大袖一甩,高声道:“妙哉!今日能与文德兄同饮这等佳酿,实乃快事,某等必当一醉方休!”说罢,大手捞起酒盏,仰头猛灌,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浸湿了胸前衣襟。
酒肆内,烛火摇曳,喧嚣声此起彼伏。裴文德与贵公子相对而坐,面前的酒盏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裴文德暗自思索,必须得想个法子尽快把这贵公子灌倒,好摆脱这难缠的局面。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向贵公子拱手说道:“兄台,今日这般喝酒,实在有些乏味。某恰好知晓一种新奇的行酒令,源自遥远之地,有趣得很,兄台可有兴致一试?”
贵公子本就生性活泼爱玩,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眼睛放光,大手用力一挥,爽朗地应道:“哦?竟有如此新奇的玩意儿?快说来听听,今日定要好好乐上一乐!”
裴文德清了清嗓子,详细解释起来:“此酒令名为‘猜数字’,玩法是这样,一人在心中暗自默想一个一到十之间的数字,另一人来猜。每猜一次,若没猜中,猜的人就得罚饮一盏酒,直到猜对为止。比如说,我先想一个数字,兄台来猜。若兄台猜三,我便告知大了或是小了,如此反复,直至兄台猜中。”
贵公子听得兴致勃勃,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尝试一番:“妙哉妙哉,这听起来倒真是有趣,那就快开始吧,某先来想数字,兄台请猜!”
游戏就此开始,裴文德微微眯眼,稍作思考后说道:“五。”贵公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摇了摇头:“小了!”裴文德不动声色,继续猜测:“七。”贵公子大笑起来,伸手拍着桌子:“还是小了!”裴文德端起酒盏,神色自若地一饮而尽,酒水下肚,他轻轻抹了抹嘴角,又猜:“八。”贵公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依旧小了,兄台继续喝酒!”
裴文德又喝一盏,心中已有盘算,缓缓吐出:“九。”贵公子先是一怔,随即无奈地摆摆手:“罢了罢了,竟被你猜中了!”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几轮下来,酒盏碰撞声、欢笑声不断。
几轮过后,裴文德有意控制节奏,偶尔猜错喝上一盏,依旧面不改色。贵公子却越玩越上头,随着猜错次数增多,一盏盏烈酒下肚,他的眼神逐渐迷离,握着酒盏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说话声变得含糊不清,身子更是止不住地晃悠。
终于,随着“哐当”一声脆响,贵公子手中的酒盏重重地砸在桌上,随后他整个人一头栽倒,不省人事。裴文德见状,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转瞬又恢复成关切模样。他轻轻拍着贵公子的肩膀,高声唤道:“兄台?兄台!兄台可还行?还能再喝否?”实则心中暗自庆幸,可算把这麻烦精给喝倒了,再继续下去,自己都快招架不住这场周旋。
之后,裴文德招来店家,仔细结清酒钱,又反复叮嘱店家照顾好醉倒的贵公子。一切安排妥当,他才整理好衣衫,大步迈出酒肆。此时,夜已深沉,如水的月光倾洒而下,裴文德深吸一口清凉的夜风,顿感浑身畅快,抬脚朝着酒肆外的悠然走去。
裴文德好不容易摆脱了贵公子,刚迈出酒肆大门,就瞧见大牛正候在那儿。大牛一见到他,赶忙迎上前,恭敬唤道:“二郎。”裴文德微微点头示意,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沿着街道慢悠悠地往家走去。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拉出两人长长的影子。走着走着,裴文德的目光被街边的景象牢牢吸引。他下意识地驻足,目光扫过街边,仔细数了起来,不算不知道,这条平日里还算繁华的街道上,竟蜷缩着四五十个乞丐。他们衣衫褴褛,破旧的衣物在寒风中簌簌作响,难以抵御这夜晚的丝丝凉意。
不远处,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孩焦急地张望着,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时不时拉扯路人的衣角。还有妇人抱着婴儿,跪在街边,低声哀求着路人施舍,婴儿时不时发出的啼哭声,揪扯着裴文德的心弦。
看到这一幕,裴文德的心里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内心五味杂陈,绞痛不已。本以为今夜摆脱了酒局便能轻松些,没想到却撞上这般人间疾苦。他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不知所措,满心的畅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沉重与无奈。
裴文德望着街边那四五十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乞丐,心中一阵揪痛,眉头紧蹙,眼神满是不忍。思索片刻后,他转身对身旁的大牛说道:“大牛,去买足五六十人穿的保暖衣物和一两百人吃的
蒸饼!
大牛恭敬地拱手,应道:“是,二郎!”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去!裴文德又道“买麻葛就好,足保暖!“大牛听言对裴文德深深一行礼道“二郎,小人明白“脚步匆匆朝着衣肆、饼肆奔去。
裴文德伫立原地,目光紧锁那些在寒风中瑟缩的身影,往昔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不禁回想起前一世,自己身处社会主义国家,那里没有战乱纷飞,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平等和谐的生活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尊老爱幼、邻里互助的场景历历在目,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可再看看眼前,衣不蔽体的百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饥肠辘辘的他们眼神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这强烈的反差,让裴文德内心揪痛不已。曾经在新闻联播里看到大洋彼岸的战乱与饥饿,那时只是遥远的听闻,如今这般真实地站在民生疾苦面前,才深深体会到生活在不同环境下的巨大差别。
没一会儿,大牛就带着衣物和馒头折返回来。裴文德立刻走上前,对大牛吩咐道:“大牛,你再辛苦一趟,去酒肆取些菜汤回来。回来后,把一半蒸饼泡在菜汤里,先分发给那些饥饿难耐的人。等他们喝完汤,再把剩下的另一半蒸饼发给他们,一人一份,务必保证公平。”
大牛领命而去,很快带着菜汤归来。裴文德指挥众人将蒸饼掰碎泡入菜汤,随后有序地分发给饥民。饥民们颤抖着双手接过,眼眶泛红,无声却浓烈的感激在人群中蔓延。裴文德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裴文德静静伫立,望着衣衫褴褛的百姓接过蒸饼与衣物,眼中惊喜与感激交织,那一张张被生活刻满沧桑却绽放满足笑容的脸,重重撞进她心底。
她忆起自己原本只是现代社会里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一次意外,毫无征兆地将她卷入黑暗恐怖、无边无际的空间。混沌中,她被黑洞裹挟,开启了匪夷所思的旅程。在那漫长未知的时光里,她千万次化作世间万物。曾是深山老林中的参天巨木,历经风雨洗礼,见证岁月变迁;化身翱翔天际的苍鹰,迎着烈烈长风,俯瞰广袤大地;成为草原上肆意驰骋的骏马,马蹄扬起尘土,追逐自由奔放;还当过流浪在市井的野狗,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躲避顽童的石块;更有被圈养的猪羊,在狭小的围栏中等待命运裁决,恐惧地看着屠刀落下。无数次的身份转换,饱尝世间的悲欢离合,让她对生命有了更为深刻的感悟。
这一次,好不容易再次为人,之前的迷茫已荡然无存,她终于找到了往后活着的方向。裴文德目光坚定,凝视着那四五十个正享受着温饱与温暖的百姓,暗暗发誓:定要凭借自身所能,为更多困苦之人谋福祉,不负这来之不易的人生,让生命的意义在助人中熠熠生辉。
裴文德沉浸在思绪里,目光在这些因获得救助而面露欣喜的百姓身上一一扫过,心中使命感愈发强烈,暗自思索着未来如何展开行动,为更多人带来切实帮助。
这时,夔王李滋踱步而来。他身着月白色锦袍,衣角绣着淡雅云纹,身姿修长挺拔。面庞白皙如玉,眉眼间透着温和与儒雅,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一举一动尽显翩翩公子的温文尔雅。李滋走到裴文德身旁,微微抬手示意周围安静,动作轻柔舒缓,随后亲手将装满钱币的小钱袋,郑重且耐心地递到在场四五十个百姓手中。
分发完毕,李滋直起身子,转过身,神色忧虑,朝裴文德作了一揖,感慨道:“文德兄,苍生艰难,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者数不胜数,吾等究竟当以何为策,方能解百姓于倒悬,救万民于水火啊?”
裴文德暗自思忖,若以自己现代的观念去和李滋剖析这些,李滋必定难以理解,更遑论认同。毕竟时代的沟壑横亘眼前,思想的差异犹如天堑。但佛语不同,它在这片土地传承已久,深入人心。以佛语阐释救助苍生之事,既能契合当下的认知与信仰,也更易让李滋信服。思索至此,裴文德转过身,目光中满是赞许,还蕴含着深深的感激,看向李滋。她微微颔首,神色庄重,缓缓说道:“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今时百姓深陷苦海,皆为执念与困厄缠缚。然君今日之行,恰似佛光初照。散财周济,解民饥寒之困,此乃大慈大悲;忧心民生,筹谋救助之策,此为善念昭彰。君之所为,已然是解惑之匙。若能将此善举绵延不绝,以绵薄之力聚为宏德,必可引众生离苦得乐,此即救苦救难之大道。”
李滋听闻,眼中敬仰之色愈发浓郁,整个人瞬间肃然起敬。他疾步上前,双手抱拳,身子前倾,行了个大礼,言辞恳切又满含尊崇:“裴公高义,心怀苍生,常以佛法济世,‘河东大士’之名当之无愧!文德兄自幼受此熏陶,慈悲为怀的佛性浑然天成,所作所为皆是菩萨行径,实在令李某钦佩不已!”
裴文德抬眼望向李滋,念及对方王爷的身份,不禁感慨万千。他微微欠身,神色谦逊且恳切,拱手行礼道:“奎王殿下,在下不过一介蝼蚁,虽空有满腔热血,却也仅有绵薄之力。而殿下心怀天下,广施恩泽,才是真正救苦救难的大菩萨。此番善举,实在是百姓之福啊!”
李滋听了这话,不禁面露疑惑,抬眼看向裴文德,语气带着几分亲昵与不解:“文德兄,今日这是何故?往日里兄皆唤弟‘景昭’,今日却如此生分,可是弟哪里做得有失妥当,令兄不悦了?”
裴文德闻言,神色未改,手中折扇“刷”地展开,动作优雅,缓缓抬起轻搭在鼻尖。他垂眸,长睫微掩住眼底情绪,心中暗自思量:此人与我究竟交情几何?莫不是来套话的?如今局势不明,敌友难辨,还是先蒙混过关为妙。念及此处,他抬眼看向对方,脸上挂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不紧不慢道:“先不提这些,今日城中新开了家茶楼,景昭可愿一同去坐坐?
听闻裴文德邀约,李滋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难以抑制的惊喜。身为皇子,平日里诸多规矩束缚,言行谨慎,可面对这位打小就倾慕、视作偶像的挚友,内心的激动瞬间冲破了所有克制。
他暗自思忖,终于能抛开皇室身份,像从前无拘无束时一样,与文德兄相处了。想到这儿,李滋嘴角忍不住上扬,脸上笑意愈发明显。
他快步走到裴文德身边,双手抱拳,语气中带着亲昵与尊崇,半开玩笑道:“文德兄终于愿意赏脸,携弟同去,可把弟盼坏啦!自幼弟便最钦佩兄台,往后行走坐卧,弟定要寸步不离,听兄畅谈见识!”
裴文德听他这般玩笑言语,不禁莞尔,抬手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额头,内心OS:绝了,本来就想随便说几句把他打发走,这下倒好,给自己挖了个巨坑,还把自己埋得死死的。就随口客套一下,这憨货倒好,直接当真,一点儿也没听出我那是礼貌性说辞,我当时到底在想啥,脑子瓦特了吧?
裴文德转念一思,这样倒也无妨。正好能和李滋商量下这些流民的安置和后续规划。虽说王爷出了钱,按道理这些人有了盘缠便会返乡。但瞧这情形,流民数量远不止四五十人。本想着明天得去好好查查,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流民乞丐,不过兴许都不用费这功夫,问问奎王李滋,以他的身份和消息渠道,没准儿他心里门儿清,一问便能知晓内情。
不多时,裴文德与李滋便来到一家茶楼。茶楼外观质朴,崭新的木质门窗散发着淡淡的木香,门前挂着一块简约招牌,上书“悦来茶室”四个大字。
踏入茶楼,入目皆是现代感十足的布置。屋内摆着几张圆木桌,搭配同款圆凳,线条简洁流畅。一旁的吧台十分惹眼,台上茶具整齐排列,各类茶叶、点心也摆放有序。墙面没有过多装饰,仅有几幅简约的水墨风画作,给人简洁又不失格调的感觉。裴文德刚一进门,熟悉的小厮立刻满脸笑意,匆匆迎上,恭敬地拱手,脆生生道:“爷!”裴文德微微点头示意。
二人寻了个空位坐下。在茶楼门口一旁,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义供”两字。旁边放着一个大木桶,桶里满满当当装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供往来路人免费取用。
李滋迈进茶馆,正与裴文德谈天说地,不经意间目光扫向一旁的圆形茶桌,瞬间就被桌上的茶具牢牢吸引,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住。
一个圆滚滚的泥陶炉子稳稳安置在茶桌正中央,表面粗糙质朴,带着手工制作的独特纹理,散发着浓郁的泥土气息。炉内炭火熊熊燃烧,橙红的火苗肆意跳跃,将周围空气烘得暖煦煦的。炉子上方,环绕着一圈环形铁网,网格细密均匀,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光,与下方泥陶炉子的质朴形成鲜明对比。
铁网中央,架着一个格外醒目的注子。在李滋眼中,这注子造型极为怪异,活像一个敦实的圆桶,周身光滑,不见任何装饰。一侧贴着桶身圆弧,竟伸出一截怪异的空心小柱,这小柱粗细不均,走势也不规则,像是随意捏上去的,毫无章法,与李滋平日所见规整的茶具大相径庭,让他实在捉摸不透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不远处,还有一套小巧的陶制器具静静摆放着。它整体造型圆润精致,上面部分是一个小巧的盖子,与下方容器契合紧密,盖子上有个简约的小钮,方便拿捏开启。容器一侧延伸出短而精巧的出口,微微弯曲,倾斜时似能让液体顺畅流出。一旁配套着几个小盏,盏身小巧玲珑,这小盏的样式是李滋从未见过的。盏口微微外扩,盏壁薄厚适中,盏底平稳,表面的陶土颗粒感清晰可见,带着手工制作的拙朴美感,泥土的气息萦绕其间,与那奇特的注子、泥陶炉子一同,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李滋看得如痴如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裴文德,指着那套茶具,满脸惊叹道:文德兄,速观之!此等奇巧茶具,吾生平未见也。”
裴文德的视线从那套独特的茶具上移开,偏头看向身旁一脸惊叹的李滋。看着李滋好奇打量的模样,裴文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现代生活里弟弟的面容,两人神态竟有几分相似。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眼中不自觉溢出宠溺,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景昭,你可喜欢?
李滋正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套奇特的泥陶茶具,目光在注子、小盏等物件上流转,脑海中满是对其用途和来历的好奇。这时,听到裴文德唤自己,他先是一愣,脸上瞬间浮起疑惑之色,双眉微蹙,眼睛睁得大大的,缓缓扭头望向裴文德。
裴文德与李滋目光相对的刹那,才猛地回过神,自己下意识问出的那句“你可喜欢”,李滋肯定听不懂。他心里一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笑容也僵在嘴角,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温声道:“失礼,方才那话唐突了。我是想问,这茶具,李兄可中意?”
李滋眼中的疑惑瞬间被笑意取代,他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温润的弧度,轻柔地说道:“多谢兄长相问,弟喜欢,弟甚是中意。这茶具别具一格,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裴文德抬手虚引,与李滋一同走到窗边落座。刚一坐下,眼尖的茶室小厮便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微微欠身,先对着裴文德行了一礼,而后转向李滋。
小厮伸手轻轻点向那长着嘴的器具,恭敬说道:“公子,这长嘴的,唤作壶,我家爷平日里也这般称呼。用它注水、沏茶,方便得很。”接着,他又指向那配套的杯盏,介绍道:“这两套杯盏,我们称作套盏,也有人叫它快客杯,出门在外带着,很是便捷。”最后,小厮拿起一个小巧的盏,递到李滋面前,笑着说:“这小小盏,其实就是茶杯,别看它个头不大,品茶时最是趁手。”
江小蕊(裴文德)的目光凝在李滋身上,瞧着他满脸好奇、天真无邪的样子,往昔回忆汹涌袭来。上一世,她和弟弟出生在普通的农村家庭。父亲整日在煤厂劳作,昏暗潮湿的矿洞,飞扬的煤灰,渐渐损害了他的健康,最终被尘肺病早早夺去生命。母亲柔弱却坚毅,守着家里的薄田,春种秋收,靠着一双手,用无尽的心血拉扯着姐弟俩。
为供他们上学,母亲省吃俭用,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江小蕊努力读书,毕业于西南大学建筑系。大学期间,她日夜钻研,在图纸与模型间忙碌。弟弟也很争气,考入重庆师范大学,如今正在读大二。那时的弟弟,青春阳光,眼神纯净,和眼前的此刻李滋竟有几分相像……
“文德兄,文德兄!”李滋轻柔的呼唤声,如同一缕清风,将正沉浸在回忆思绪中的裴文德拉回了现实。裴文德微微一怔,回过神来,便见李滋正面带温和笑意,手中递来一盏茶,茶汤在精致的小盏中微微晃动,袅袅茶香萦绕鼻尖。
“方才见兄台似有心事,这茶已沏好,兄台且尝尝。”李滋轻声说道,目光中满是关切。
裴文德回过神,脸上露出一抹略显歉意的微笑,伸手接过那盏茶:“多谢景昭方才一时走了神。”说罢,轻抿一口茶,让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心中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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