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今天也在欲拒还迎

　　南疆整体地形低洼，是个聚宝盆。此处树荫高大，物种丰富。中心地带有一处山谷，名为五毒谷，顾名思义。此处植物也多为毒草，千机雪便是在此处晕倒，说来运气也好，被外出采药的队伍发现带回。

　　屋内。

　　“这种毒……”

　　床沿上垂下来一只手臂，两个血洞已经变成黑色的了。

　　有人一阵风似的过来，不知发现了什么，神情有些狂热，“洛卿，是粉红桃的毒对吗？！”

　　“是的。”声线有些低，女子垂眼，遮掩住眼中的敷衍。

　　“这个人非常有价值！拿刀来，不，我亲自来！”那是一个年轻人，皮肤是长时间不照太阳的苍白，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瓷瓶，接住流出的血液。“她可以做药人，多么年轻的生命！”

　　洛卿抬起眼眸，那只手臂上多了一道刺眼的红线，年轻的生命……忍不住出声，“想做药人也得先活着吧，你这么放血也会死人的。”

　　年轻人被她凶得愣了愣，“啊，这个我确实不如你熟悉，你回头好好给她治一下……”忽然余光瞥到一条粉红花纹的蛇从千机雪的袖子里钻出，惬意地吐着信子。

　　他惊叫起来，又压住声音，“哦，小可爱，到我这里来~”洛卿已经习惯他各种各样的动静了，有点烦躁但又不好说什么。

　　要不是打赌输了谁在这儿伺候他啊！不思进取，就知道研究他那个毒药……

　　年轻人把小蛇盘在手上，端在面前像观察艺术品一样仔细，一边喃喃自语，“没错，就是它！有了这种毒液，我一定可以成功！”

　　见他马上又忘乎所以要投入研究了，洛卿不得不提醒他，“这个人呢，送到暗室吗？”

　　“她为我带来了小可爱，我要收她为徒！你记得好好照顾她……”声音飘远，听不清后话。

　　洛卿愣了一下，视线放在千机雪脸上，眼中情绪转变，逐渐晦涩。

　　门帘微动，从外面进来一人，身着玄青锦衣，话里带笑，“师姐，咱们是要有新的同门了？”

　　洛卿拿了解毒丹喂给千机雪，顺便包扎了伤口。

　　她不想说话，但有人不识趣，凑上来一双桃花眼，话里有话，“师姐这是，最后的温柔？”扫过包扎整齐的纱布，抬眼对视，目光清冷。

　　洛卿的眉毛小幅度的挑了一下，语调冰冷，“温柔？看情况吧。”

　　千机雪醒了，他们也适时的结束了对话，各自离去。

　　没人搭理她。

　　“……”千机雪坐起身，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暗流涌动她其实听到了，不过装睡是瞒不过医者的，所以见好就收。

　　只大概看到他们的容貌，这里就是传闻……她回忆了一下，五毒谷吗。

　　有传闻说千机雪从五毒谷爬出来，半边是人，半边似鬼……

　　没过多久，进来一个年长的女性，对她解释现在的情况。“谷主只有一位亲传弟子，你以后还会有机会见到，不过他……是个，”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他醉心于研究世上闻名的毒药，谷主也说过，只有他做得到，虽然现在还没有起色。”

　　懂了，非常难的毕设。千机雪想，说不定延毕呢。

　　“他很想研究出天下第一的毒药，如果成功的话，谷主会让他离开五毒谷，毕竟不流传出去怎么算天下第一呢？”那位姐姐眉眼弯了弯，“很多人都羡慕他得到谷主的赏识，毕竟，没·有·人能离开五毒谷。”

　　千机雪看着她，听到刻意放慢语速重点的半句话，思维发散了一下，那他永远不可能毕业了，天下第一毒药是一个伪命题，没有统一的评价标准。

　　姐姐说这话的时候全程笑脸，好像只是一句寻常。让人很容易忽略那句话的含义，等猛然反应过来的时候，遍体通寒。

　　笑得人发毛。

　　千机雪习惯在听重要信息的时候目不转睛，这样可以更多的减少干扰。

　　她眼睛都没眨，姐姐没收到正反馈，轻轻眨眼，“你很幸运，做记名弟子总好过做药人，你还有机会决定自己的命运。如果能得到谷主的亲睐，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千机雪好像摸到了一点门道，“恐吓”没有起效，所以现在用“利诱”吗？对方也不需要她回应，只需要确保她听见了。又继续说下去，“传说南疆有一块奇地，天才地宝自不用说，可以延年益寿的泉水，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武学大侠曾在此处留下一本秘籍，都让人们趋之若鹜……而五毒谷，便坐落在这块奇地上。”

　　“你呢，又为什么而来？”她的眼眸像深潭，像是要穿透人心去探究答案。

　　千机雪大脑飞速运转，嘴上先答，“我也不过俗人。”被无影的传说忽悠来的人，准确的说，为欲望而来。

　　不过俗人，算是很好的遮掩。

　　“我听到过很多遮掩的欲望的说法，他们会说，不为任何。”姐姐表情未动，语调轻幽，“不过看到你，我倒是觉得你是——不为任何。”

　　千机雪失笑，倒也不亢不卑，“姐姐说笑了，怎么会有人不为任何，时间长了，总有想要的东西。”

　　她确实这样认为，倘若真的有人不为任何，在这种地方才是灾难，那意味着人是被迫的。倒不如为了野心、欲望，总归可以得到安慰，都是自己选择的。

　　“你来迟了，辈分是最小的。”姐姐走开，只能听到清脆的叮叮当当，是她手上的两根玉镯。

　　从今往后千机雪便是这里的弟子，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姐。

　　学艺第一是先打杂，这里也不例外。师兄师姐会把手上的活给她，让她和仆役一起干，洛卿师姐先教了她如何晒药，晒干的按什么比例配成药。“你可以开始了。”洛卿指了指石桌上摆好的药材，“今天磨完。”然后冷酷离去。

　　仆役都在干活，没有人闲聊，给她指引的那个姐姐笑着说：“这些活是所有人都要会的，你来了我们也能早点睡觉，务必加油哦。”

　　第一天千机雪熬得很晚，她不熟练流程，难免会浪费时间。

　　晚上夜深人静，倒能听到仆役发牢骚了。“这里居然这么多活儿，她也太没胆色了，这都接下，让我们受累！”

　　另一人说，向前千机雪的方向努努嘴，“在哪不是伺候人，人不也熬着吗？”

　　“伺候这种……以后可没有天日了。”

　　悉悉索索有别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出去，重新恢复安静。

　　“新来的老整这一出，我还以为这里再没有心气高的了。”有人小声嘟囔，“伺候一个红人难道就不是下人了吗？”

　　千机雪倒是觉得这样的聊天挺有人气儿的，干得差不多才睡下。

　　第二天的任务放在她的桌子上，笔迹飞舞，千机雪辨认了一下，都是生僻的药名，也因为她没学过，看什么都陌生。

　　这一天翻着医书，找齐了药材。问什么仆役也都知道，长了不少见识。

　　屋子里堆着落灰的书，散乱不成体系，东一本针灸，西一本植物百科。千机雪一一收起，看上去这里奉行自学制，那总有用上的时候。

　　新来的仆役不适应，因为话多还被训了。给她指引的姐姐似乎资历很深，管理着这一处的所有仆役，每次新增弟子都会额外拨几个仆役进来，但如果弟子被调走，这些仆役是不跟随调动的。

　　这只是委婉的说法，究竟是被调走的，还是……

　　千机雪不再多想。

　　一直没见的大师兄给她带来了一个新的课题，让她顺便看着一盒虫养出虫王。千机雪看着盒子里分不清彼此的有壳虫，君寒天把盒子放在石桌上，眼瞳幽深，“如果都死了，也视为失败。”

　　“失败会有什么后果吗？”千机雪问。

　　君寒天嘴角微动，“这个要你自行探索。”

　　千机雪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玩什么游戏，君寒天像个发放任务的npc，不给她再次询问的机会。

　　只能把视线放在那盒虫子身上，养出一只虫王……

　　她翻阅了书籍，养蛊过程中需要为虫群补充体力，以确保能够决出最强壮的虫，千机雪捏起一只虫子，它在指尖挣扎，一定要有最后的赢家。

　　但运气不好素质不详是会都死掉的。

　　那么，君寒天要的是存活，还是虫王？这个任务有漏洞。

　　这两天洛卿推了许多她不想干的事情，并且以怀疑她偷懒的名目，让她罚站，在后山池塘。

　　池塘在很远的地方，千机雪也有机会看到弟子院之外的地方。没走近的时候还能听到声音，嘈杂而难辨含义，太乱了，反倒一句也听不清。

　　脚步声临近，转弯处像是按了暂停键，好似不曾有一人。洛卿带她走过拐角，里面堆满了人，一眼看去，倒像是密密麻麻的的一个人，他们的神色太像了。有警惕、麻木，符合年龄的清澈一个都没看见。走到这里，感觉空气都浓稠了。

　　千机雪注意到两个孩子，他们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坐得非常板正，好像可以立刻暴起，丝毫不拖泥带水。

　　后背肌肉绷紧，腰上有东西反光……千机雪收回眼神。

　　说是后山，实际上山还距离很远，只有一个池塘。

　　“在这里站着。”洛卿扔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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