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乱政公主的小青梅

　　短短几日的学习，苏眠便逐渐适应了早起的生物钟，再不复前世大学时，清晨梦中学习、与“早八”斗智斗勇的痛苦经历。如今，每日天光微亮，她便精神奕奕地睁开眼，翻身起身，准备迎接新一天的课程。
　　尽管她已经牟足了劲想要在有限的孩童时光里放纵玩耍，但现实无比残酷——小孩子的精力虽来得快，却也去得快。每天白日里几次小憩，让她到了晚上根本不需要睡太久，导致她越发清醒，学业之路似乎已然避无可避。
　　今日，苏眠仍是照例踏着小小的步子，往竹林边的阁楼去上课。晨风裹挟着淡淡的竹叶清香拂过她的脸颊，空气中还残留着露水未散的湿润气息。她正暗自思忖今日的课业是否会继续涉及《法经》或是某些前世曾听说过的古籍时，便见一向侍奉在母亲身旁的侍女急匆匆地自回廊另一头快步而来。
　　侍女显然未曾料到会在此处撞见苏眠，脚步顿了一下，继而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什，俯身一把将她抱起，旋即转身便走，嘴里还急急说道：“小小姐，老爷要回来了！”
　　苏眠眨了眨眼，反应稍慢半拍：“……祖父？”
　　“可不就是您祖父！”侍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似乎想让她安分一点，“老爷前些日子应荀家之请，去了颍川讲学论道，如今顺道将正在外游学的二小姐一并接回。这会儿怕是快到家门口了，夫人正吩咐主院收拾准备迎接呢！”
　　苏眠歪了歪头。
　　虽说苏家乃是世家大族，可这府邸内，却一直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显得有些冷清。她对祖父的了解，也仅限于藏书阁那一页页犀利精准的批注，每每读来，皆让她忍不住暗自感慨“狠得一批”。至于那位姑姑……她从未听母亲或父亲详细提及，唯一的印象，也不过是母亲偶尔写信时，会落笔称呼“清河”。
　　姑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正思索间，已被侍女一路抱入主院。院中洒扫一新，丫鬟仆从来回穿梭，铺设着锦毯、摆放新汲的香炉，甚至连迎春花枝都被修剪得愈发整齐。苏眠才刚落地，便被父亲稳稳接过，轻轻地放在怀中。
　　"姑姑..."苏眠刚起个头，就感觉父亲手臂一僵。母亲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拐角，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你总问池边那架自动钓鱼竿是谁做的。"母亲接过她往主院走，"还有总把你荡到树梢高的秋千..."她突然捏了捏女儿的脸蛋，"都是你那位'万法皆玩'的姑姑杰作。"
　　苏眠眼睛"唰"地亮了。这哪是素未谋面的姑姑？分明是跨越时空的知己！她脑海里顿时浮现藏书阁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图纸——会自己磨墨的笔架、能弹出《凤求凰》的妆奁，原来全是......苏眠睁大双眼，半晌说不出话，忽然觉得，今日的相见，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值得期待。
　　三更梆子敲过两遍时，苏府正院的灯笼忽然齐齐亮了起来。苏眠趴在窗棂边，看见祖父的玄色官靴踏碎一地灯影——鞋面上还沾着颍川特有的红黏土。
　　"阿爹。"父亲上前行礼时，腰间银鱼袋"叮"地撞在剑鞘上。苏眠这才注意到祖父身后还跟着个灰扑扑的影子，那人肩上扛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咚"的一声闷响，苏眠看见祖父的紫檀手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老人家绯色官袍下摆还沾着旅途风尘，腰间却已端端正正佩好了象牙笏板——显然刚下马车就换了朝服准备训人。
　　"苏、明、玥。"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惊得葡萄架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姑姑像被揪住后颈的猫，慢吞吞把苏眠放下来："父亲，我这不是给您带了颍川土仪..."她手忙脚乱去解背上包袱，哗啦啦倒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物件：会自己转动的陶俑、刻着星图的铜盘、还有几个疑似爆竹的竹筒...
　　"荀氏祖坟边的土？"祖父一脚踩住滚到跟前的青铜齿轮，"你带着墨家那群小子挖人家祭器？"
　　"这是天文仪残件！"姑姑突然来了精神，"荀家自己都不认得，埋在土里..."
　　"闭嘴！"祖父的胡子气得翘起来，"你当老夫没看见颍川太守的奏本？"他从袖中甩出卷公文，苏眠瞥见"夜闯观星台""私调官船"等字眼，朱批鲜红如血。
　　母亲突然轻咳："父亲一路劳顿..."
　　"劳顿？"祖父冷笑，"老夫在荀家论'无为而治'，这孽障带着墨者子弟在隔壁炸池塘'实证物理'！"手杖突然指向西墙，"去！面壁背《诫子书》，背不完不准......"
　　话音未落，姑姑突然掏出个竹哨吹响。远处轰隆一声，漫天彩纸从槐树上喷涌而下，组成"恭迎父亲大人"六个大字。最绝的是每片彩纸上都写着《孝经》片段，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苏眠眼睁睁看着祖父的表情从震怒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无奈的恍然："...这是用胶矾水调的色？"
　　"还掺了云母粉！"姑姑得意洋洋，"荀家藏书楼秘方..."
　　"滚去祠堂跪着！"祖父突然暴喝，"带上你的'孝经彩纸'一起跪！"
　　姑姑蔫头耷脑往外走，经过苏眠时却突然眨眼，袖中滑出个小木盒塞进她手里。苏眠偷偷掀开一条缝——里头躺着个微缩版的天文仪，齿轮间夹着张字条：「今晚子时，带你去看真的星星」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母亲则望着廊下晃动的铜铃出神。苏眠默默合上盖子，突然理解了母亲说的"经世致用"——原来姑姑把"玩"这件事，也研究成了门惊天动地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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