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hapter 5
白色的殡仪馆内。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白色的。
像是一个牢笼,用白色压住了他喘息的机会。
爷爷坐在他身旁,手上提着他的小肉包,腿上放着一杯奶茶。
他红着眼圈,双手拿着一个小笼包,却只啃了一小口,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委屈地问爷爷,“爷爷,爸爸妈妈怎么了……”
爷爷很久都没有说话,他用左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哄道,“爸爸他们没事,他们只是要睡一觉,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书书了。但是没事,爷爷陪着你。”
他坐在长椅上,晃了晃小腿点点头,面上没有显出不舍,但还是有一颗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他含糊地啃了一口小肉包,嗓子有些哑,声音越说越小,“可是……他们都不理我了。他们,躲在那个小盒子里。不肯见我了……呜呜爷爷,怎么办……”
八岁的小孩子已经知道了,这不是睡一觉,这是死亡。
爸爸妈妈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那个殡仪馆的白囚住了他的天真,毁了他最后的童年。
爸妈进了棺材,爷爷亲手为他们扎了纸人,从此他便没有了父母亲。
*
“人间和阴间仅隔着一条沟。人跨过去了,就回不来了;鬼跨过来了,就重获新生了。”
这是爷爷告诉他的,他问爷爷为什么要扎纸人。
他记得当时爷爷笑了笑,对着他说,“因为在这世上,人走了就会被逐渐遗忘。时间久了也就不会有人记得。爷爷扎爸爸妈妈的纸人,只是想告诉将来的自己,这个人曾经存在过。”
那个时候的他还小,听不懂。一直沉在爸爸妈妈离他而去的悲痛中。
后来,爷爷也走了。
他就又回到了那个殡仪馆。
还是很白,一切都没有变。
只不过这次困住的是他的心脏,带走了他的所有情绪。
十五岁了,这次他没有哭,他只是麻木地看着爷爷躺在棺材里,又被送进火化场。
火化的第二天,他捧着一捧白菊花去到了爷爷的葬礼上。
从此,他最后的一位亲人也离世了。
他明白了爷爷告诉他的话。后来他学着爷爷的样子,为爷爷扎了一个纸人,算是为爷爷做个他曾经也活在这个世上的证明吧。
童年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医生说这是小孩子心理脆弱,会慢慢排斥掉一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叫做保护性遗忘。
他只零零散散地记得爸妈走后过了七年,爷爷也走了。
十五岁那年,他彻底没有了少年时期该有的活泼。
他关了爷爷经营许久的纸火店,考上了高校,在高校内待了两年,进了部队,就遇到了朝星辞,当上了教官。
至于这个朝星辞——
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
许书想到这儿笑了笑,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湿润,去摸手机,打开手电筒缓缓地起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几乎是以梦到有关于这个画面的,他就会流点眼泪,然后醒来,基本上是每次。
但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醒来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差不多都是朝星辞。
而且他也不会过多干涉或告诉别人这件事情。过后就像没事人一样,该和自己拌嘴就拌嘴,该照顾就照顾。
所以,许书很放心,甚至是允许他靠近。
这是他对别人没有的。或许他只是想要一个能理解他的人罢了。
上学的时候总有人嫌弃他太高冷了。
其实并不是的——
他只是,很懒,也不知道。他懒得去处理那些破碎的友谊,懒得和别人沟通,懒得收拾自己那糟糕的情绪,他并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如果没有爷爷的话。
他也许在十几岁时就活不下去了。
活着真的很累。
*
ktv里,音乐震天,衣香鬓影。
包厢里,高珒矝正在唱歌,唱的是《Teeth》,声音特别好听,灯光昏暗而温暖,照在发着光的酒杯上。
兰烬落正站在前台处点着鸡尾酒。
许书走到门前,那扇门半掩着,透出来扑朔迷离的灯光,ktv里到处飘着香烟和酒水的味道,掺杂着嘈杂声、嬉笑声和音乐声。
他推开门,正巧此刻外面传来一声雷声。
“轰!”
兰烬落刚喝了一口酒,听到这声音便转过了头,问道,“这天怎么回事,打雷干嘛——哎,许哥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快来!”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
许书轻轻掩上门。
他对雷声还是持有一定的恐惧的。
和周围人打过招呼,他走到卡座边,挑了个位置坐下,目光移动起来。
扫了一圈。
安怀坐在窗子边,怀里躺着李良矣,闭着眼眸。
还有几个他并不熟悉的脸面,比如江云台、萧驿、陆晋……楚沐。
朝星辞呢?
他面无表情地思考着这人可能去哪,就听见有人在他耳边问道,“找什么呢?”
那声音很低沉,带着点磁性。
许书没防备,听到是熟悉的声音便说道,“朝星辞。”
话音刚落,他旁边那人就笑了。
许书转过脸就刚好对上了朝星辞的眼睛。
朝星辞弯着细长的凤眼,“找我啊?”
许书:“……”
两秒后,他别过脸,面无表情地嘴硬道,“……我找你干什么。”
朝星辞顺便在他身旁坐下,隔他很近,轻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书书在找我呢。”
这人说话时,呼吸拂过他的脸颊,掠过耳朵,引起一阵骚动。
许书红了耳尖。好在包厢内灯火昏暗,没让人察觉到。
他面无表情地坐着。
*
包间里众人玩的正嗨时,一阵“哗啦啦”的雨声传入了大家的耳朵。
安怀推开窗子,清风透进气味满天的ktv包厢内,顿时使李良矣舒服不已。
李良矣窝在安怀的怀里,脸上泛着红,他喝了点酒,此时脑袋有些晕乎。
他迷迷糊糊地勾住安怀的手指,迷迷糊糊地念叨,“怀哥…我又卡文了,编辑催得好凶……”
李良矣是个作家,他写的小说在互相认识的人中只有许书和安怀看过。
安怀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倒是许书,看完后他就沉默了一整天,然后第二天表示:“写得很好,我理解。”
李良矣觉得无所谓,反而很满意。
安怀动了动手指头,低头垂着眼眸说道,“所以你就喝酒?”
李良矣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大腿,“嗯,喝醉了……你说怎么办。”
说完,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安怀。
安怀喉结滚了滚,盖住他的眼睛,让他枕在自己腿上,沉声说道,“醉了就睡。”
李良矣迷糊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
雷声愈演愈烈,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下雨了。”
“嗯。”
朝星辞坐在许书旁边,支着脑袋偏头看他。
许书:“……”
雨幕已然拉开,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拍打在窗户上,像是无数小珍珠落在石块上敲击起欢快的节奏,溅起白玉碎珠。
雨滴落下聚成一面小镜子,倒映着夜景。
歌声就是这时候停的。
高珒矝唱完一首歌走了下来,坐在楚沐的身旁。
楚沐躺在沙发里,双手压着抱枕,鼓起腮帮子吸果汁,看见高珒矝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嗨,唱好啦?”
高珒矝点点头。
楚沐又吸了一口果汁,咽下果汁,又吸了一口,问她,“你怎么学会的?好好听,有空可以教教我吗?”
高珒矝看着她,点点头。
楚沐礼貌地笑了下。心道,“怎么这么高冷。”
*
兰烬落玩得开心了,移到桌边,问道,“各位,玩不玩真心话大冒险?”
今天这局是兰烬落组起来的,包厢内只有十个人,全都是兰烬落认识的。
有几人也玩得高兴了。便决定陪他一块玩,于是少数服从多数。
*
桌子旁九个人相对而坐,还有一个睡在安怀的腿上。
兰烬落向服务员要了一盒牌,说是要玩游戏。
服务员愣了一下,然后露出那种“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接着不听兰烬落的解释,就送了一盒扑克牌进去,最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跑出了包厢。
对此,兰烬落表示:“……真不关我的事情,是他自己理解有误。”
*
“抽牌,点数最小的输。可以选择喝酒,也可以摸一张惩罚牌。玩得起输得起奥。”
众人点头。第一轮摸牌开始。
楚沐三点,全场最小,她认命地摸起一张惩罚牌,上面写着:『跟自己左手边的第一位借五毛钱,并承诺五年后一定还。(备注:必须借到,否则大喊“抠门,五毛都不借”)』
楚沐:“……”
……这是什么鬼东西?
“咳咳。”她将惩罚牌反扣,清了下嗓子对着高珒矝严肃地说,“这位,在下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吗?”
高珒矝说:“可以。”
楚沐掏出手机,郑重其事地说,“请您借五毛钱给在下,最近穷了,我保证五年后我一定还,不然天打五雷轰。”
高珒矝:“……”
过了几秒,兰烬落笑趴在桌子上,看着高珒矝说道,“姐,就五毛钱,你借了呗。”
高珒矝面无表情地询问:“这是你的惩罚?”
楚沐眨巴着大眼睛,“嗯。您就借了呗,不借我就大喊您抠门了。”
众人:“……”
高珒矝笑了笑,也拿出手机扫了她的微信,说道,“好友申请我发过去了,同意一下。”
楚沐点点头,点了同意后就见她转了五毛钱过来。
“真就只转五毛啊……”她嘟囔着就见高珒矝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五年后记得还,不用还利息]
楚沐咧嘴笑了一下,打字回复。
[OK。]
第二局,许书摸到了六点,比朝星辞大一点。
朝星辞输了。
古来往今的惩罚牌都是很炸裂的。
于是,他果断端起鸡尾酒一饮而尽。
桌上几人都盯着他看,他放下杯子,“别看我,总不能还想让我再喝一杯。赶紧下一局。”
第三轮,陆晋摸到了二点,自然而然地就输了。
这小子没喝过酒,便选择了摸惩罚牌——
『噩梦级惩罚:亲一下左手边的第一个异性,否则大喊“我没对象,永远单身”』
陆晋心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不婚主义者呢?
想罢,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喊道,“我没对象,我永远单身,单身yyds!”
桌上的兰烬落笑抽了。
这孩子可真抽象。
长这么帅还没对象吗?看着也老大不小的了,哪天给他推荐一个。
第四轮。
江云台手霉摸到了最小的点数。
他淡淡地端起手边的酒喝了下去。
第五次。
许书这次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他抽到了三点,成了全场点数最低的人。
因此,本着“愿赌服输”和“我不喝酒”的原理——他摸出了惩罚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