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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
“没有其他办法吗?”陈盼晴虽已有预料,眼眶还是湿润了。
孙郎中为难地摇了摇头,终还是吐出一句,“寿数天定,不可强求。在下不过一介俗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孙郎中起身行礼欲走,陈锦赶忙起身送客。
午时的阳光顺着门缝钻进来打在陈盼晴脸上,晃得她眼睛一酸,泪珠啪的一声打在桌子上。
陈锦回来时见陈盼晴还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也难免被带得鼻子一酸,终究是没有将“尽快拾掇拾掇”说出口。
“哭什么哭,娘又不是今天便不行了,还不快去洗把脸去去晦气。以后知些分寸,让你奶奶看着你风风光光出嫁,便算是尽孝了。”
陈锦给绿绣使了个眼色,让她之后好好开解开解陈盼晴,刚转身欲走便见一小厮捧着封信来报。
“老爷,许公子派人送来的。”
许公子不久便要上门拜访,这时派人送信?陈锦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莫不是当真让着这丫头说中了。
陈锦三五下展开信函快速扫过,皱着眉回头看了失神的陈盼晴一眼。
此刻他心中除却失落和愤怒,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
今天当真奇也怪哉,先是原本好好的,突然要请郎中来给陈老夫人看诊,结果当真诊出天不假年的噩耗。现在又是正好如陈盼晴所言,收到了许公子临时有事不能到访的信函。
她怎么知道的?陈锦眉头越皱越深,一度怀疑是不是陈盼晴做了什么手脚。但他知道陈盼晴纵是再顽劣,不会拿老太太开玩笑。
陈锦思索片刻终还是长叹一声,“罢了,今日你便好好陪着你奶奶吧。明日我再向那许安讨个说法,此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盼晴此刻已是冷静了下来。她爹难得说了没说难听的话,此刻却是点醒了她。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不是让她坐在这里干哭的。
陈盼晴目送她爹走远后拭干了眼泪,扭头对绿绣道,“绿绣,你快去让人送信把姑母请回来。”
“小姐……”今日的一切绿绣皆开看在眼里,心中已从一开始的困惑不解变为将信将疑。今日她随着小姐上下打点,不用陈盼晴挑明也已然明白过来她家小姐此刻是在暗示些什么。
绿绣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行了个礼便是要走。谁知正巧走到小院门口时,险些和迎面跑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原是陈扉回来了。绿绣见他怀中报着个包裹,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熟悉,脚步也慢了下来。
“小姐果真料事如神!今早我跑到那雨河边上,果然远远看见有个小孩跑下了河,刚游到一半就被我抓上来送回家了。他爹是那书铺的李秀才,见我提着他孩子回来非留我吃了顿饭,这才耽搁了。”
说着,陈扉赶忙掏出怀里的包裹献宝似的交到陈盼晴手中,“我跟他说莫要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小姐。他知我是陈家的,本想下午亲自登门道谢,一听马上有贵客来访才作罢。说先让我把这个送给小姐,明日一定亲自前来拜访。”
陈盼晴接过包裹,良久终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若这世上真有命数这东西,至少她今日当真救了条人命。
“那李秀才还说……”陈扉还不知陈家除了什么事,尚沉浸在救了个小孩的欣喜中。
绿绣站在院门口,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熟悉,眼前的一切仿佛昨日重演又似曾经经历,下意识地便在心中接下了后半句。
“他还说以后不用您再亲自往铺子跑了,若是进了新书,他当天便让他儿子给您送过来。”
绿绣听到陈扉的话与自己心中所想竟别无二致,当下心中大惊,下意识便往陈盼晴那边看去。
正午的阳光晃得她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绿绣看见她家小姐接过包裹却不急着打开,只是对陈扉说,“今日辛苦你了,下午你也别当差了,好好休息吧。”
她家小姐爱书如痴,这次接过包裹却不急着翻看。绿绣只觉得周遭一切虽然熟悉,但唯有小姐仿佛已变得略微有所不同。
陈盼晴见绿绣停在门口也不催促,只是朝她露出一个微笑。绿绣这才回过神来,行了个礼后快速跑走了。
陈盼晴也不惊讶,她原本以为老天独选中她一人重回昨日,今日一看,绿绣虽没有记忆,但应也是迷迷糊糊有所预料。
陈盼晴扭头回屋,重回昨日这种事虽是闻所未闻玄妙至极,但她此刻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去缕清个中原委。现在已经快到未时,她只剩五个时辰了。
……
未时,陈家大部分下人已去午睡,整个宅子里静悄悄的。
陈盼晴在奶奶床前守了一会,奶奶一直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陈盼晴尝试将她叫醒和奶奶说说话,但床上的人听见她的声音也只是发出如梦呓般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刚才绿绣来过一回,说是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请姑母了。陈盼晴无事可做,便收拾起奶奶的东西。
陈盼晴拉开抽屉,只见里面摆着一个锦布装饰的红木盒子。
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陈家的族谱。小时候她偶然翻出这个盒子,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奶奶当时打开给她看过。
只是那时候她年纪尚小又不识字,自然不会觉得看这东西有什么乐趣。长大后更是没了看族谱识人的必要,她又素是个顽劣的,长这么大还一次从未正经翻开看过。
陈盼晴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取出陈家的族谱。
陈家是雨河县里的大户,世世代代做着卖皮革的生意。陈盼晴的太爷爷只有她奶奶陈桂年一个女儿,为了将家里的生意传下去招了个穷书生作入赘女婿,也就是陈盼晴她爷爷。后来就有了她爹,再后来又有了她。
陈锦和他爹一样,没什么经商的头脑,前几年奶奶尚能一个人挑起大梁,可自她病后陈家的生意便一天不如一天。若非如此,她爹也不会急着把她送给许安当填房。
陈盼晴忍不住想,若奶奶身体康健,她大概会走上奶奶的老路,招一个入赘的女婿,生孩子,继续一代传一代。
她爹不让她碰家中生意。奶奶纵着她,见她志不在此,也不曾逼迫她一定要继承家业,只想着再过几年找个有志有才又对她好的,将陈家和孙女一并托付给那人。
陈盼晴倒也没有不甘心。其实在她眼里被送给许安作妾也好,招个上门女婿也罢,倒也没什么分别。
这都不是她想过的日子。
但若问她以后想过怎样的日子,她也说不上来,所以就这么浑浑噩噩,一直到了今天。
她爹呵斥她,“你还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吗”,往日纵着她的绿绣也叹道,“下月您就十八了,未来的夫家要怎么想。”
陈盼晴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也知道若奶奶走了,之后便再无人把她当孩子纵容溺爱了。
陈盼晴想着想着眼睛又是一酸,她深呼两口气眨了眨眼,将泪又憋了回去。
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奶奶走后便要知会各路亲戚,但除了姑母还应联系谁她竟一概不知。今天先认认人熟悉熟悉也好,免得明日闹出笑话又,被她爹寻着由头骂她一顿。
陈盼晴翻开族谱。
“嗯?”她从未听奶奶提过,今日看了族谱才发现原来太爷爷并非只有奶奶一个女儿。
奶奶还有个姨娘生的庶妹。
她竟是从未见过,也未曾听闻。
陈盼晴在旁边找到了记载着这位姨奶奶生平的两行小字,只大致能推断出她比奶奶还要小个十岁,奶奶还没成亲便已嫁到了城里。
她思忖着她这位姨奶奶应是还在人世,不然生平后面也不会还留着两三行的空白。
说来,陈家本就算不上人丁兴旺,几个亲戚间更是很少有来往,便更显得她们家没几个人。她的姑母也是在她还未记事便嫁了人,逢年过节虽也回来省亲但终究觉着隔着些什么,熟络不起来。
陈盼晴对这些陈年旧事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决定一会还是问问她爹。她合上族谱,恭恭敬敬地摆回盒子里。
陈盼晴又拉开下一个抽屉。这次里面的东西可多了,竟是厚厚一摞书册。
她随手抽出最上面的一册。那书的封面已经发黄变脆,拿起来需得十二分的小心,但书角却是毛躁圆润,想来这书的主人曾经也是爱如珍宝,隔三差五便会拿出来翻上一翻。
陈盼晴翻开第一页看了看日期,发现这竟已是几十年前的旧书了。她往后又看了几页,里面竟全是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
陈盼晴这才反应过来她手里拿着的竟是几十年前的话本。可能是话本故事本就大同小异,她总觉得这些书让她莫名的熟悉。
她又翻了几册,发现这些话本竟全是同一个名叫“秋生”的作者写的。想到奶奶年轻时也跟她一样喜欢看这些书生小姐的故事,还有对一个作者情有独钟,一本不落地买完了这个作者所有的书,陈盼晴便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将这些东西放回原位,这些可都是奶奶的宝贝。
陈盼晴又收拾了许久,待绿绣敲门时,已是该掌灯的时候了。
“小姐,陈夫人马上就要到了,老爷叫您出去迎接呢。”
陈夫人,便是陈盼晴的姑母陈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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