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的事

　　05.

　　第二个话筒被费翟紧紧握在手心，甚至还央求林愿给他录像。
　　镜头里，他唱得格外深沉，时不时闭上眼似是在感受音乐。

　　其实他压根就没发声。

　　李一恒在一旁跟林愿吐槽：“这胖子又要发朋友圈了，还整上假唱。”

　　逗得林愿举手机的手都在抖，她还没开口附和，就感觉到手臂被戳了下。
　　一回头，就看见一脸抱歉的纪淼：“愿愿，不好意思，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我得先走了。”

　　“啊？”林愿撅着嘴，本想再挽留几句，但立马想到了缘由，只好朝她挥挥手，“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有谁来接你吗？”

　　纪淼“嗯”了声，没有多说，只将自己带来的毕业礼物塞给她。
　　是之前林愿一直嘟囔着想买的口红和漂亮包包。

　　“毕业快乐，愿愿，我先走啦。”

　　捧着礼物，林愿一脸感动地挥别纪淼：“三水，我要封你为我的嫡长闺！”

　　歌还没唱完，陈憬渊坐在高脚凳上，一边唱着“我的几分之几”，一边借着凳子的摆放，目不转睛地盯着角落。
　　注意到她的起身，他下意识往前挺直了身。

　　在那句“你终于还是离开我的生命”响起的时候，包厢门开了又关。

　　陈憬渊再度捏紧了校服口袋里的礼品盒。

　　是我唱得不好所以她不想听了吗？
　　她是要走了吗？
　　那句话，她听到了吗？

　　校服口袋里礼品盒的四角一点点刺挠着他的心，往他的心脏里鼓吹了一大块勇气。
　　正好唱完最后一句，陈憬渊飞快将话筒放回桌面，都没来得及和费翟说一声，就大步往门外追去。

　　一直到店门口，陈憬渊才再次看见那道背影。
　　他放慢步伐，对着走廊两旁的镜面理了理自己跑乱的领口，有点后悔下午没有回家换套衣服。
　　顺带纠结着应该怎么叫住对方，又怎么送出礼物不会太过突兀。

　　“学......”陈憬渊对着镜子找到最佳笑容弧度，这才转向前方想喊住纪淼。
　　只是刚开了个口，就看到纪淼已经小步跑向了台阶下的男生。

　　裙摆在灯下像是晃荡的摆锤，一下下敲打着陈憬渊的心。
　　却一点点贴在她身边的男生身上。

　　俩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挤不下任何人。
　　姣好的面貌，就连身高都像是最佳模板，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般配”。

　　那男生低头说了几句话后，带她走到一旁的车位上，拉开后座车门等她坐上车后，才跟着进了后车厢。
　　转向灯闪烁几秒后，这辆车就载着陈憬渊的心绪驶离了这里。

　　借着短暂清晰的车窗玻璃，陈憬渊好像看到了俩人紧紧相握的手。
　　好似全天下任何一对眷侣那样甜蜜。

　　“......学姐，毕业快乐，祝你前程似锦。”
　　陈憬渊默默捏着礼物盒，轻声说完了心底的草稿。

　　可是他想祝愿的前程似锦，不是这个前程。

　　刚刚二人并肩的背影，像是循环播放的电影在他脑海里转个不停。
　　明明是以自己为主角的青春电影，却是以别人的背影落幕。

　　陈憬渊不甘心也做不到接受。

　　那首没听完的歌，他没送出去的礼物，没说出口的话。
　　怎么就来到了一个句号。
　　刚开始的第一面，就要成为他们的唯一一次见面吗？

　　陈憬渊扯起嘴角，想笑自己的霉运，却牵连到了眼睛和鼻子。

　　他再一次握紧了礼品盒。
　　四角像是戳了下他的眼球，不然怎么这么酸。

　　李一恒用手肘撞了下陈憬渊：“渊哥你在干嘛呢？直接往对面人群里冲，不要命啦？”
　　作为辅助的李一恒，愣是操纵着英雄给他救回一条命。

　　陈憬渊按下回城的按键时，忽然想起上午众人聊的八卦：“今天操场告白的学长叫什么，和谁？”

　　“季平康，女主角刚刚不就坐你旁边吗？我看你和她说话，还以为你认识呢。”李一恒偏头看了眼陈憬渊。

　　他边操纵着游戏人物往前走，边继续为上午的八卦补充了些内容：“据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哦~别的不说，学长的条件还是很好的，长得帅成绩好家境不错，他空间转发的都是各种学习资料，性格也还挺好，除了打球时候喜欢装......”

　　“我靠他家里不是一般好吧，你看谁家里高考完就给买车了，今上午还开学校来了呢，大G，我的梦中情车啊！我明年要是能从我妈那里讨一辆五菱mini，哪怕限号我都得天天开出来在小区里溜溜。”费翟凑来补充了一句，眼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滴在陈憬渊的手机屏幕上了。

　　纵使加上之前打球对季平康的差印象，陈憬渊看对方百般不顺眼，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人差劲。
　　一肚子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强行把那些“为什么”“凭什么”咽了又咽。
　　毕竟，人家这打小的情谊，那么多年的缘分。

　　哪轮到他来作怪。

　　只是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陈憬渊的心里仍旧像被烈火灼烧着，鼓吹着他做些失去理智的事。
　　更是恨自己的迟来一步。

　　可之前担心着干扰她的学习，陈憬渊强行把自己的急性子压了又压，最急不可耐的时候也不过是假装路过她班级门口来偷看一眼。
　　他当然知道这么好的人，谁碰上都喜欢。

　　却仍旧恨明月不照自己。

　　想到这里，陈憬渊愣是把游戏玩出了真人cs的效果，恨不得变成里头的游戏角色，能够手刃对方，来发泄一番。

　　李一恒从小跟着叔父混迹在他的各个会所里溜达，读书上一窍不通，人际往来上简直是个人精。
　　他看出陈憬渊的不对劲，脑瓜子一转想到了对方藏在课桌里的证件照，眉毛一挑，偏头低声问：“怎么，和你有过节？”

　　虽是问，他的眼里却是了然的打趣意味。

　　有意思。
　　虽然不厚道吧，但看到向来嫌他们“你爱我我爱你”恋爱游戏幼稚的好哥们掉进坑里，李一恒很难藏住他那颗偷乐的心。

　　陈憬渊瞟了他一眼，没搭话。
　　这件事让人知道了，也太丢脸了。
　　更何况，他之前还对他们几人的故事嗤之以鼻。

　　李一恒没上赶着送话头，只环顾了圈依旧沉迷在游戏里的另几人，不紧不慢地翘着腿等鱼上钩。

　　“你俩干哈呢，停着站塔下面壁啊？”费翟吭哧吭哧偷下对面一塔，回城时注意到站着不动的俩人，忍不住啧了他俩一声。

　　唉。
　　李一恒看了眼费翟光亮的脑袋和勤勤恳恳偷水晶的刘杰，那颗关怀傻子的父爱情顿时冒了出来。
　　正好这一把结束，他顺手从刘杰裤兜里掏了个打火机出来：“我出去抽根烟，你们先打吧。”

　　李一恒走到后门的小巷里，刚点上烟，就听到了身后门内的脚步声。

　　“给我根。”
　　陈憬渊总觉得说起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有几分难为情。
　　即便现在就他二人，不借着根烟的劲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知道，按李一恒帮别人分析情感问题的经验来说，在他说出季平康的名字时，这人估计就猜到了。
　　更别说刚刚女主角还就坐在几人身边。

　　等了半天，奉献了根烟，还替人点了火让他光拿着又不抽，居然还没下文，李一恒又啧了这人一声。
　　“能不能说啊，我这包烟可贵呢，在这站着不臭吗？”

　　后巷里向来是用来堆垃圾桶的，虽说KTV没像餐厅那样油水多厨余垃圾多，这夏天站在这还是有几分酸臭味的。
　　要不是为了兄弟的感情问题，李一恒压根就不会跑出来抽烟。

　　“......我就知道你看出来了。”陈憬渊手上夹着那根烟都快燃尽了，才慢慢开了口，说起这个乏善可陈的故事，“前因就不说了......现在这个问题□□有何高见啊？”

　　“哇哦，天降pk竹马，现在你就自甘出局啦？”李一恒认识陈憬渊这么久，都没在他脸上看到过颓废的时刻，今天倒是一把看够了。

　　陈憬渊苦笑一声：“不然呢？人家佳偶天成，我算哪个垃圾？你看，饶是你们也说不出对方的什么坏，我看对方也和学姐挺合适的，人家家里都认可呢。”

　　“那不见得......”逗人逗过了，李一恒附耳又说了个故事。

　　只见陈憬渊的表情逐步从惊讶到愤怒，忍不住爆了个粗口：“我靠，他居然这样？”

　　“口说无凭，过几天带你去看呗。”李一恒拍拍胸脯，一副要为兄弟的感情两肋插刀的姿势。

　　还没等陈憬渊缓过神来，感情军师□□已经为他提供了下一程的计划。
　　“也先看看，学姐对那孙子的感情深不深吧，也说不准他早就改邪归正。虽说兄弟挺你，不道德的事可不能做啊？咱们要徐徐图之。”

　　陈憬渊若有所思地又琢磨了一遍刚刚李一恒说的话。
　　他脑子里被各种问题砸得晕头转向。
　　甚至来不及愤怒。

　　只不过，那个念头还是一遍遍缠上了他的心头。

　　青梅竹马？
　　天定的缘分？

　　他说了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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