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希翼

　　下午放学，贺若和罗悦她们去食堂吃，食堂乌压压全是人。

　　拥挤的人群里，贺若排队的时候遇到了她妈和几个女老师。
　　缘分这种东西是真的很难说。

　　“妈你吃好了。”
　　贺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妈妈，不过她还是率先跟她打招呼，陈懿宁是老师，吃饭从不和学生挤，只要最后一节不是她的课。
　　她都会提前来，这点陈懿宁和贺若说过，贺若也记得清清楚楚。
　　“嗯。我们又不是学生，不用排队哟。”陈懿宁身穿一条紫色连衣裙，披着大波浪头发，一副知性女强人模样，这导致她跟贺若开玩笑都显得割裂感十足。
　　更割裂的是她女儿居然都这么大了，罗悦她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贺若叫陈懿宁陈老师什么，“妈”？！
　　但是看陈老师的表情和听声音，很亲昵，不像假的。

　　事情有点刺激，引得好多学生侧目，跟她那两个女老师有一个是贺若见过的，另一个则不是。
　　那个从未见过的女老师用种欣赏的目光将贺若打量一遍，而后微笑说：“这你家丫头？挺漂亮的耶。”随即又补充一句，“学习还好。”
　　“那当然。”陈懿宁回答，语气还有点自豪，回完女老师话，陈懿宁扫视一圈人群，对贺若说：“你跟你小同学先吃，我们先走了哈。”
　　“嗯嗯。”贺若目送她妈离开。

　　下午贺若跟林璟珺他们的聊天内容罗悦韩淼星她们不知道，刚刚看到那副阵仗也是一头雾水，陈懿宁走后才反应过来。
　　陆佳慧望了望食堂出口：“不是，我们高一物理老师是你妈？！”
　　韩淼星和罗悦两个女生也是同等疑惑：“真的假的？”
　　三个人表情呆若木鸡。

　　贺若觉得她们的语气和表情和那节物理课后的课间很像，有种历史重演的感觉，贺若回答：“嗯。”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在书上画画的女生啊。”
　　“卧槽，牛牛牛。”

　　书上画画，那都陈年旧事了，经她这么一提，贺若现在是又想起来了。

　　长城般的队伍前进得很慢，四个女生一前一后站着 说着话。
　　“哈讲完课时陈老师还会开玩笑说，要是你脑子有班长和池淮一半聪明就好了。”韩淼星兴致勃勃的说。
　　贺若就听着，惊叹于她的妈妈居然跟她学生讲了那么多。

　　说到尽兴处，罗悦轻轻用手肘一下贺若：“然后你猜池淮怎么说的不？”
　　“怎么说的？”贺若配合着，其实内心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只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她觉得没必要表现出不耐烦。
　　“‘老师我可以把我脑子分你女儿一半’池淮说这么说的。”陆佳慧说。

　　“啊？”听过耳机分一半的，还没听过脑子分一半的，高级，贺若在心里默默想。
　　老实说，贺若对池淮的印象，是在她们口中不断了解的。

　　紧接着，韩淼星她们又提到了池淮，陆佳慧说：“当时在我们班，你妈最喜欢的就是池淮和林璟珺——帮他们两个帮得也最多。”
　　前半句贺若之前已经听说过了，她出手打断，而是任由她们讲。
　　至于“帮他们两个帮得也最多”贺若也能理解，毕竟没哪个老师不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学生，被特别对待也不算是什么特别离谱的事情。
　　她小学初中的时候也受老师关注，只是上了高中后学业难度加大，学习名次下滑，从而成了个小透明。

　　韩淼星说:“那会儿物理课下课林璟珺和池淮都要去跟你妈聊会儿天——托她的福，这两位大神每次考试物理都是前五，有时候还是一二名。”
　　这是一段和贺若高一时期与众不同的时光，她听着，忍不住调侃一句：“那你们物理怎么样?”
　　“呕——物理太恶心了，我们学起来肯定不如池淮他们得心应手，而且我们几个都被物理老师交去办公室谈话过，打心底怕她，虽然她课下挺和颜悦色的，可我们就是虚火。”
　　陆佳慧仰着脑袋，想起痛苦的过去，她一讲就是一大段。

　　食堂嘈杂，在各种声音的混合中，她们前面长长的队伍终于到尽头到她们这儿。
　　不一会儿，一帮人终于打好菜 ，吃饭，那些什么老师学生的话题也终于被丢在一边。

　　提前开学唯一可以安慰学生的地方就是有个完整的周末，那两天不用上课。
　　就因为这点 ，星期五一个下午的大多数学生心情都是极度兴奋的。
　　这天最后一节是化学，贺若在做试卷 ，林璟珺也在写，后边的赵燮则是哼着曲儿转着笔想题，一副舒服惬意的样子。
　　前后桌总共四人，贺若说得最少，她喜欢听别人讲话，可自己却找不到那么多可以讲的。

　　这会儿那人出去上厕所了。赵燮突然不哼曲了，“啊哟”一声。
　　闻声林璟珺回头：“你干嘛？”
　　赵燮说：“池淮那狗明天不出来玩！”

　　“这……”
　　林璟珺和贺若不约而同看对方一眼，都是有点不可思议，看赵燮那表情俩人还以为是发生什么惊天大事一样。

　　贺若还不了解这个班的人，她问：“为什么不去，有事吗？”
　　赵燮摸摸头发说：“不是他家在乡下，他得回家帮忙做农活。”

　　听他解释完，贺若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么个事儿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刚吓她一跳。

　　赵燮说完后，继续写题没再和两个女生讲话，反倒是林璟珺到来了说话的兴致。
　　“池淮这人老牛了。 ”她放下笔趴在桌子上对贺若说。
　　“很牛？”贺若问，具体是指那方面她也不知道。
　　“对。”林璟珺点点头，继续说，“就是他家现在情况不好，爸爸不好好上班，还有两个比池淮小的妹妹，开销大，务农那点钱要拉扯三个小孩还是有点困难的。”

　　“确实有点。”贺若点点头，听林璟珺这么讲着，她还有点同情池淮的妈妈，要带两个小孩。

　　“上次开学来得晚估计也是因为家里。”林璟珺继续说。
　　到这贺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私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只能听，不过好在林璟珺也打算把这个话题持续太久，讲了几句后两个人又继续写作业。

　　放学，一伙人作鸟兽散,背着书包浩浩荡荡往校门冲。
　　一时间，校门处沸声振天。

　　学校变得空荡荡的，贺若跟罗悦林璟珺他们告别，而后去办公室等陈懿宁。
　　办公室老师对周末到来也感到高兴，只不过没有学生那么夸张，不急不慢收拾东西，偶尔跟其他老师说两句话，慢悠悠的。

　　贺若没进去，就站在门口等，陈懿宁收拾好出来，手里拿着个黑森林蛋糕:“我不爱吃，你拿着。”
　　陈懿宁确实不爱吃这些甜食，贺若结果，并没有立刻撕开包装。

　　母女两人去停车棚开车，贺若吐槽：“妈你怎么跟你以前学生说那么多，尬。”
　　陈懿宁表情先是疑惑，而后后知后觉她在说什么，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我都没讲尴尬的呢。”
　　贺若想起林璟珺他们说的那些话：“那也很尴尬的了，妈你教一班高一物理的时候林璟珺和池淮物理是不是很好？”
　　“
　　车行驶得慢，闪闪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人身上——看着都热，幸好开着空调，贺若开着窗玻璃想。
　　坐在前面的陈懿宁通过后视镜看了贺若一眼，说：“挺好的，他们怎么只跟你提池淮和林璟珺啊，搞得我很偏心的样子。”
　　贺若如实回答：“确实，听他们讲着我还以为一班的学生你就认识他们两个。”
　　“怎么可能，我只是上课严，你的大多数同学我都挺喜欢的。”陈懿宁语气略带打趣。
　　“人民好教师——呀。”贺若很中肯的对她妈说了这么一句 。
　　母女俩相处不怎么讲究，做为女儿的贺若有时候也会开陈懿宁。
　　陈懿宁这会儿专心开车，没回头，只是轻“嘁”了一声，然后说：“那我谢谢你咯 。”

　　车开出学校，路上车流交织，车内空调嗡嗡的响着。
　　陈懿宁说有事，要去医院开个药，刚好实验这边就有个小医院。
　　到了后陈懿宁去开药，贺若则是在车里玩手机。

　　开药过程不算漫长，没过几分钟，陈懿宁就踩着高跟鞋回来了，她拉开车门上车，都要开车走人了却又跟看到了什么似的。
　　“怎么了妈？”贺若不懂她妈为什么还不走。
　　“好像是你们班你池淮。”

　　“嗯？”没由来的话贺若一头雾水，她没戴眼镜，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人脸，不过也不用她费力眯眼睛，因为陈懿宁说的人这不就走过来了。
　　贺若看清楚了，还真是她后桌的同桌。
　　池淮。

　　男生背着黑色书包，白色校衫黑色校裤，整个人笔直如轻松。
　　明明天很热，贺若看到他后，想到的却是别的景。
　　湛蓝天色下，森林白雪皑皑一片，而树木，则是棵棵挺拔，株株笔直。

　　池淮给她的感觉就是“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贺若降了车窗，对方也看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贺若心里涌上了一股叫尴尬的情绪体验。
　　池淮眸光动了动，认识这么几天了，也算是熟人，于是他抬手招了招。
　　要表达的语言意思就是：嗨，巧啊。

　　他很坦然，嘴角还浅浅弯了一抹笑，不明显，估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这样搞得原本想装看不见的贺若有些不好意思了。

　　“池淮？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家？”陈懿宁也看到了他们说。

　　贺若：？？？
　　她的思绪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原本的尴尬被硬生生卡成蒙圈，这消息对她来说还是太过炸裂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池淮和他旁边那女生手里都拎了很多东西。
　　女生和池淮五官有些像，应该是他妹妹。

　　女生先是不可思议的看眼池淮，然后摇摇脑袋，带点浅浅的微笑说：“不用不用，谢谢老师。”
　　表情还有些拘谨。

　　与之相比，池淮就更从容得多，他笑笑：“谢谢老师的好意，但是不影响的，我们可以自己回去。”
　　男生五官精致，每处都像是精雕细琢过的，笑得很客气，但似乎又有些真诚。

　　细斜的光落在他身上，头发有碎光，一边利落的侧脸轮廓也被镀了一层光晕。
　　此情此景，在此之前，贺若都觉得自己不会在一个男生身上看见。

　　“哈哈。”陈懿宁爽朗的笑了两声，“你们家隔市区不远但从这道你家还是有些远的，天这么热，你们又带这么多东西，挤公交挺累的，反正来说也没什么事，就当带我女儿透透气顺便送你们一程。”

　　这次被陈懿宁当着学生面提起，那种之前的不自在全无，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陈懿宁劝这两个人。
　　五点多的气温还是挺高的，池淮跟那女生在太阳底下站得不算久，但额头上也都冒出了一些汗，脸色微红。

　　贺若开始转脑筋想帮陈懿宁劝人的话，只可惜想不到。

　　“那……好吧。”
　　但好在这两个人不算固执，并没有固执己见。
　　贺若的目光又看到了两人身上，池淮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犹豫一下后说：“这个要不放后备箱。”
　　贺若耳朵听着他说的话，眼睛则是看着那只手领着的袋子。
　　袋子有些透明，隐约可见的肉菜之类的。
　　前面的陈懿宁回答：“这个就随你们了。”
　　于是两人去开后备箱。

　　两人上车，池淮坐前面，女生坐贺若旁边，她策身关门的时候，贺若注意到她后背的衣服也有些汗。
　　贺若抿抿唇，然后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小风扇和冰凉贴：“这个你应该需要。”
　　为了不让自己表情显得太僵硬，贺若还配了笑。

　　女生还是摇手拒绝：“不用不用，有空调的。”
　　“……哦对。”贺若居然把这里忘了。

　　车子启动，陈懿宁也开始拉话：“后面坐的是你妹妹吗？”
　　女生和池淮点点头，池淮说：“是的老师。”

　　然后是安静。

　　贺若总觉得这样的氛围很尴尬。

　　贺若没戴耳机，只是一手托脸望着车外不断后移的景物。
　　“现在读几年级呀？”
　　池淮：“中考完了。”
　　“中考完了。”陈懿宁一边开车一边说，“报志愿报的哪所？”
　　池淮又替池薇回答：“也是实验。”
　　陈懿宁点点头：“这样啊……”

　　贺若原本是想放歌的，但有外人在，有点不好意意思，所以没放。

　　车出市区，绿色也逐渐增多，其中最多的就是稻浪。

　　总之，贺若觉得这氛围就是怪怪的，一直讲话的只有陈懿宁和池淮，贺若和池淮他妹妹都没怎么说话。

　　出市区又开了个十多分钟，陈懿宁打方向盘把车往旁边的镇子上开。

　　贺若望着外面多为白色瓷砖的房屋，惊讶于她妈居然不是第一次来。
　　车子开进镇上，贺若眼里看到也不再是稻田青山，而是一颗颗排排而立的桂花树和各种的店铺。

　　“老师就到这吧。”池淮说，贺若看他后脑勺，男生的发丝被夏日的斜阳镀了层柔软的纱。
　　贺若又瞄了眼他，然后又快速收回视线。
　　“好。”陈懿宁回答。

　　贺若看向外面，房屋没什么不同，接着两兄妹下车，池淮犹豫了一下，出于礼貌还是问：“老师你们要不要进来坐坐。”
　　陈懿宁又笑：“不用啦拜拜。”
　　“嗯好谢谢老师。”池淮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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