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今天玩一刀999

　　第二日。
　　漫天飘起了雪花，没有要停的迹象。
　　同样洁白的纸钱随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进黄土道上，融进融化的雪水中，粘上了肮脏的灰尘。暗沉的红布遮天蔽日般缠绕在全村的里里外外，平添了几分不知名的窒息和压抑。
　　“新嫁娘，半含笑，新郎他待你多几朝；”
　　“斯人去，泪不干，莫把愁绪带宴来，言笑晏晏新人来！”
　　“嘻嘻……”
　　“嘻嘻……”
　　两个面颊涂着白粉作为打底、两腮又抹上明艳扎眼的朱红的鬼童发出一种恐怖诡异的笑声。它们一个穿着红色纸衣，另一个穿着白色纸衣，哼唱着不着调的童谣，一步一蹦，左晃右晃地走在前头。
　　“余哥……”陈映咽了下口水，小心地扯了扯余穆的风衣袖口。
　　“别出声，”余穆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怕这个？”
　　陈映欲哭无泪：“我真就只怕中式恐怖！”
　　童谣一响，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吗！
　　余穆犹豫了一下，最终拍了拍他的额头。
　　“放心，不会让你出事。”
　　杨珊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俩一眼。
　　梁临渊昨天意外地睡得不错，没再做那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噩梦，脸色却依旧不是很好看。黑色的大衣在身后被风吹得“呼呼啦啦”地响，他漠然的脸色在风雪中凝上一层寒霜，鼻翼处的一颗小痣也衬得冷了几分。
　　心情莫名很差，但说不出为什么。
　　这几年，烟早已成了他的随身物品。梁临渊熟练地摸出一根叼在嘴间，却没摸到兜里的打火机，动作微微一顿。
　　估计是掉哪了。
　　他侧目看向杨珊，长眉一挑，再自然不过地问：“有火吗？”
　　杨珊：“……没有。”
　　原本活跃的弹幕也随之默了许久。
　　“不是哥们，你来副本还带烟啊？”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帅哥加油，游戏外等你。”
　　“关键是主播这么自如，会显得我做新人的时候屁滚尿流如同小丑。”
　　“首先，你得能徒手破铁锁、脚踢禁室门、轻断boss手骨……”
　　在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弹幕中，一条善意的提醒尤为突兀地划过。
　　“主播，这种未提及行为是有死亡条件的……”
　　梁临渊扫了一眼，意味不明地轻“啧”了一声，仗着腿长，三步两步赶上了两个小短腿的鬼童，居高临下地问：“借个火？”
　　鬼童：“？？？”
　　副本里的其他玩家：“……”
　　弹幕：“……”
　　呵，丝毫……不意外呢。
　　“嘻嘻……”
　　“嘻嘻……”
　　鬼童银铃般的笑声穿透耳膜，似乎比以前又多含了几分杀意。
　　梁临渊皱眉：“别嘻了，会说人话不？要是不会说人话，点头摇头总会吧？”
　　鬼童：“……”
　　余穆沉默了一瞬，突然转头对陈映说：“你要是想留在我身边，就别什么都学。”
　　大约是没见过活人敢这么说话，两个鬼童对视一眼，周身气压变了又变，最后憋屈地面向梁临渊，齐刷刷地摇了两下头，最后留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杨珊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了梁临渊一下。
　　“我这还剩一张积分换的引雷符，反正依我这幸运值，放在我这也没什么效果。你拿去，当打火机使吧。”
　　杨珊点了一下血色手环，手心里出现一张泛黄发旧的符纸，上面画着繁复的纹路。她肉疼地看了它最后一眼，递给梁临渊。
　　100积分……也只能点个火了。
　　杨珊叹了口气。
　　梁临渊道了声谢，接过着符纸的手刚一抖。
　　霎时天色突变，乌云聚拢，遮天蔽日。还没等地上的人和鬼反应过来，一道刺目灼眼的亮光自天空中直直劈下，其声势之浩大，把暗沉的天都映得通明。
　　梁临渊最先反应过来，面色一变，以最快的速度猛向后退去，只让人能看到一道仓皇的残影。
　　而他原来的位置，是一大片焦糊漆黑的木板，残留着灼人的余热。
　　梁临渊：“……”
　　杨珊：“……”
　　烟是点着了，就是差点命都没了。
　　梁临渊取下嘴里的烟，深吸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看着手中消散的符纸。
　　他问杨珊：“你不是说只能点个火？”
　　这算是什么火？
　　惊雷火吗？
　　杨珊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嗫嚅着回道：“那是针对我自己……”
　　【怪异的引雷符（100积分）：前朝老道士留下来的遗物，似乎被淘气的小孩改动了几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盲盒，谁知道你是能引来天雷助阵，还是只能点个火苗？】
　　【杨珊：幸运值18】
　　【梁临渊：幸运值99999】
　　梁临渊陷入了难言的沉默，最终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阳穴。
　　烟草的烈性气味进入肺部，尼古丁麻痹了神经的感知，他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开口：“怪我。”
　　幸运值太高。
　　他将注意力放回眼前，鬼童身后渐渐显现出一个破旧的红花轿，被四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抬着，轿子后是一副棺材，却明显不是他们之前见过的那副，甚至更加粗制滥造，连棺材缝都没被钉上，还在漏风。
　　花轿路过时，梁临渊适时收起从清晨延续到现在的不耐情绪，哑着嗓子轻声喊了一句。
　　“阿云……”
　　花轿没停，只是四个抬花轿的人和前面两个摇摇晃晃的鬼童猛地面向他，呲着牙狠狠瞪着梁临渊，嘴角咧到了耳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咯咯”声。
　　活像要给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陈映吓得喉咙里一句“卧槽”差点没憋住。反观当事人梁临渊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那些鬼，只是固执地看着花轿，像是想等到一个答案。
　　花轿走得渐渐远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女鬼不会再给出任何回应时，远远地飘来肖云幽苦的声音。
　　她说：“走。”
　　众人俱是一愣。
　　杨珊凑近梁临渊，小声问道：“她什么意思？”
　　梁临渊淡定地“嗯”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
　　杨珊：“……她不是对你说的？”
　　梁临渊像是听见了滑天下之大稽的乐子，惊奇地瞅了杨珊一眼。
　　“要是我让她再对你说一遍，你就能知道了？”
　　杨珊：“……”
　　话虽如此，可是看着梁临渊嘴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总觉得他好像确定了什么。
　　可是，一个新人……
　　杨珊又看了一眼周围红绸纸钱满天飞的环境、眼底难掩惊恐的陈映和面露审视的余穆，再瞥见梁临渊左手中悠然夹着的烟，以及那张得天独厚的面庞上那一抹笑意。她猛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突然感觉这一切都瘆人了起来。
　　他们当中，早就没有人再能把梁临渊当成新人看待了。
　　与此同时，一只白色的千纸鹤从远处飞来，轻盈地落在梁临渊的手中。
　　他看向千纸鹤飞来的方向，与余穆冷漠的目光对上。
　　千纸鹤展开，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
　　【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看到这行字，梁临渊直播间的弹幕突然刷了起来。
　　“余大佬真要和这新人合作啊……”
　　“我靠，我眼睛花了？”
　　“没事，我应该是没睡醒。”
　　直播间外看戏的苟铭也不由得惊了，眯着眼睛看向镜头角落里神情阴郁的红衣男人。
　　“这余穆……”
　　什么时候愿意与别人合作了？
　　……
　　二十分钟前。
　　梁临渊敲响余穆房门时，屋里的人并没有多少惊讶。
　　余穆面容冷淡地看着门口的人，双手揣在猩红的风衣里。
　　“你倒是有胆子，不怕触发死亡条件。”
　　新娘子亲自邀请的我，副本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抹杀剧情，”梁临渊微笑，毫无情绪波动地说，“而且我命好。”
　　余穆冷笑一声：“进了游戏的人，还信命？”
　　梁临渊也笑了：“命好的人，都信。”
　　命不好的人，才不信命。
　　余穆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讥诮。
　　“命好的人，就不会进游戏了。”
　　梁临渊动作一顿，状似若无其事摇了摇头，却已经懒得笑了。
　　他看着余穆，目光也渐渐冷了。
　　他说：“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还合作吗？”
　　余穆看向他：“我早问过你，现在再来是不是也太晚了？我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梁临渊说：“那时我不信你，最初你也不信我。”
　　余穆没空跟他演信任关系，直截了当地拆穿他：“你现在也不信我。你那时不是不信我，是不需要我。”
　　梁临渊看上去没有丝毫被拆穿的尴尬的情绪，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合作吗？”
　　余穆问道：“和不信任的人合作，就不怕把命都赔进去？”
　　“我不在意，”梁临渊挑眉，“我有一个猜想，可能需要陈映配合。”
　　余穆危险地动了下手腕，袖口中隐隐闪烁着几枚铜币。
　　余穆说：“不用牵扯他。”
　　梁临渊感受到余穆手中隐藏的亮光，却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只是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
　　“别紧张，”梁临渊说，“只是为了剧情完成度印证一个猜想。杨珊跟我说，剧情越精彩，完成度越高，积分越高。快月末结榜了，陈映在榜四百二十，但他需要积分榜前三百的奖励副本吧。”
　　余穆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
　　梁临渊继续说道：“只是一个机会，不是吗？而且你在他身边，一个d级本，对你来讲总不会有困难。”
　　余穆没理会他的问题，说道：“你的猜想，线索依据是什么？”
　　梁临渊“哦”了一声，眨了下眼睛：“没有依据，全凭直觉。”
　　余穆：“……”
　　敢情是空手套白狼来了。
　　余穆和他唠了半天，现在硬生生气笑了。
　　“你没什么能给我的，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梁临渊微微一笑：“无论用不用得上他，以后都算我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余穆没有温度的目光划过梁临渊的脸。
　　虽然有些疲态，可是不难看出原本俊逸张扬的容颜，散发着近乎残忍的的决绝。
　　余穆想，游戏到底答应了这人什么？
　　他有多长时间没见过游戏里的玩家敢承诺“以后”了？游戏里的“以后”，从来都是最拿不出手的。
　　没人能确定自己有没有“以后”，也没人信别人会不会有“以后”。
　　那时，余穆只是说：“你走吧。”
　　梁临渊最后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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