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真的——

　　颜丛决定远离凌笳葭。
　　上课的时候，尽量避免和她眼神接触，下课在走廊上遇见了，也是掉头就走，碰上在全班逡巡听写单词的晚自习，经过凌笳葭的时候还会蛇形走位，避其锋芒。
　　但也许心虚作祟，余光里，凌笳葭的影子总在晃荡。比如她低头改作业的时候，她知道凌笳葭在看她，她转身写板书的时候，总觉得怪紧张的不自在，她从教室外走进来，那个正在和凌笳葭聊天的女孩子忽然转过身来，笑着打量了她一眼，而后转过去继续和凌笳葭聊天，鬼鬼祟祟交头接耳，甚至肩膀明显抖动。
　　该不会就是在笑她吧！
　　颜丛又慌又怕又尬，只想抱头趴下，企望谁都看不见她。
　　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周，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一下班回到家颜丛就甩掉鞋子扑到沙发上，觉得精疲力尽。她像只壁虎似的趴在沙发上，怀里垫着一个抱枕，抱着手机点进某音打算放松放松。
　　一周没登，未读消息一大堆，颜丛心头一喜，以为自己火了，结果点进去，全部来自抖友大眼荔枝的艾特。
　　颜丛全网统一ID，缺牙巴兔，大眼荔枝是她在某音上认识的网友，因为同担周诗行而结为姐妹，经常在周诗行的相关视频下互相艾特抱头哭泣。当时国乙夜场的消息，就是大眼荔枝放给颜丛的，还特意嘱咐，一定要去，有位帅得惨绝人寰的老师要出周诗行，不去定会抱憾终身。
　　“那你去吗？”
　　“我就不去了，二娃最近吐奶，我得在家里看着。”
　　闻听此话，颜丛黯了神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大眼荔枝离婚两娃，日子过得紧巴巴，颜丛曾经委婉表示可以资助她，却被大眼荔枝一口驳回，声色俱下严厉教育，“小孩子就要好好读树！”
　　于是那天颜丛只好独身赴会，为了给自己壮胆，临行前还特意仰脖喝了二两——
　　雪碧壮胆。
　　“缺牙缺牙怎么样！老师帅不帅！”一看她回复了艾特的消息，大眼荔枝立马发来私信。
　　“帅……还是挺帅的……”颜丛实话实说，确实凌笳葭本人个高腿长，背挺腰细，扮上实在没话说。
　　“抱了吗！”
　　“抱了……”
　　“贴了吗！”
　　“贴了……”
　　“亲？！”
　　“亲……”
　　大眼荔枝已震惊无言，发过来满屏酸涩柠檬的表情。
　　“但是……”颜丛欲言又止，不知道要不要和网友倾吐一下自己的烦恼倾听一下他人的意见。
　　“但是？还有但是？！”
　　“就是……”
　　“你说……”
　　“去了学校我发现，老师和我一个学校的。”缺牙巴兔发过去一个裂开的表情。
　　“！”
　　颜丛坐起来，把头发别到耳后，抱着抱枕开始打字，“你说我……”刚开了个头，大眼荔枝发来消息，“缺牙，晚点聊，娃在哭，我得奶娃去了。”
　　颜丛只好删掉打好的文字，重新输入，“嗯，你先忙，晚点聊。”

　　家族聚会上，凌笳葭敲了敲桌面，示意旁边的表妹注意场合，别一直低头看手机。
　　凌笳葭的小姨凌涵前些日子申博成功，家里人特地聚在一起庆祝。一桌子人，除了念初一的凌简俭，全是女性。凌笳葭有三个姨妈，弟妹分别是二姨和三姨的孩子，小姨不婚。一张长桌刚好大人一边小孩一边，按年龄落座，首座空着，还在等人。一边的蓝色地毯上，趴着一只懒洋洋的大花猫。
　　晚宴在凌家南山路的别墅里，叫了厨师来家里做菜。这栋别墅在郊区，有些年头了。当年凌笳葭的妈妈凌泽女承家业，初入商界便名声鹊起，年末公司财报四面开花节节高升。作为庆祝，凌泽买下了南山脚下蔷薇路上的这栋别墅。凌笳葭最早对于家的概念，就是这栋别墅。家人聚会，也往往定在这里。
　　凌泽到家晚，虽然发了消息叫大家先吃，但按照这些年来的习惯，她不到，妹妹和小辈们都不会动筷。只是凌简俭和凌承程两个小孩子饿得快，保姆盛了碗牛肉丸子让他们先吃。
　　凌承程放下手机，笑嘻嘻地望着凌笳葭，“姐，你最近在学校有什么趣事吗？”
　　旁边的表弟凌简俭立马竖起耳朵凑过来，“去世？谁去世了？”
　　凌笳葭无语地白了凌简俭一眼，看向凌承程，“什么意思？”
　　“最近有没有女生特别关注你？一看到你就脸红心跳走不动道？要么就是看见你躲转头就逃？”凌承程满眼期待星星亮亮。
　　凌笳葭沉默，而后屈起手指在凌承程面前敲了敲，“你——和我过来。”她站起来，按下想要跟着一起去的凌简俭，“吃你的丸子。”
　　到底只是刚刚小升初，抗压能力有限，大眼荔枝很快把自己和某位网友的相遇相知和盘托出，还双手奉上了手机。
　　凌笳葭划着凌承程手机里的那些聊天记录，沉默良久，眉头微皱。
　　饭店打杂，离婚两娃？三姨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外面这么胡说八道吗？关键是，屏幕那边的网友还信了？甚至还想要资助她？这是什么大傻子？慢着，缺牙巴兔！这不是——凌笳葭将信将疑地点开了那个账号的主页，愣住了，还真是。片刻后，她眉头舒展，嘴角不自觉上扬。
　　缺牙巴兔在自己的主页发了不少作品，都是可可爱爱的生活记录，或者就是随手一拍的唱歌视频，简单的清唱，歌声动听，没有几个人的评论区里亲友们纷纷夸着人间百灵鸟。也有一些本人出镜的视频，但都用一个兔头贴纸挡了脸。
　　“姐……”凌承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凌笳葭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所以缺牙是你的同学？你认识？”
　　“她是我老师。”
　　“！”凌承程满脸震惊，手机在怀里颠了好几下差点摔地上，“缺牙是老师！还是你老师！那那那四舍五入不就是我老师？！”凌承程瑟瑟发抖开始后怕。
　　晚上十点，洗完头和澡的颜丛正趴在床上在周诗行的各个视频里流连，突然页面弹出提醒，粉丝加一。颜丛点开此人的主页，很快明白这是凌笳葭。
　　无他，她用的真名。
　　也许因为晚饭时跟徐晓闻吃了菌汤锅，颜丛此刻有几分微醺，胆子也比壮了起来。
　　她私信凌笳葭，“几个意思？”
　　“意思意思。”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两人隔空过了几招，颜丛退出聊天页面继续陶醉，凌笳葭发来消息。
　　“你干什么呢？”
　　“看周诗行呢。”
　　凌笳葭发来一个白眼，“瞅瞅。”
　　颜丛立马把自己刚刚刷到的周诗行cos视频分享给她。
　　“我的评价是，不如我。”凌笳葭甩过来那套自己被疯狂追捧的周诗行cos图。
　　颜丛的脑海里浮现凌笳葭的脸，想起她之前在食堂和公交上她对她的逗弄，想要报复回去，于是憋着笑，飞快打字，“这很难评，隔行如隔山，我祝你成功吧。”发完自己先笑了，托着下巴翘着脚等着对面的回复。
　　却等来一张截图。
　　缺牙巴兔:【捂脸哭泣】【捂脸哭泣】我要和她结婚！
　　“来，解释一下。”
　　“打错了，其实我说的是他。”
　　“呵。”
　　两个人结束了聊天，颜丛礼尚往来地回关了凌笳葭，然后继续趴在被窝里刷视频。临睡前，系统忽然弹出来一条提醒。
　　您关注的朋友发了新的动态。
　　点进去，是张照片。
　　女生一头黑色长发，肆意飞扬，穿着长靴抱着头盔斜靠在机车上，脸上似笑非笑。
　　配文只有一个字，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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