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师姐我不是孬种

　　怎会如此？

　　原来不是一个图财一个图色，而是一个谋财，一个害命。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楼上姑娘们倚靠在雕栏边掩嘴偷笑起来，男人们更是毫不避讳伸头等着看这件事要如何收场。

　　“你诈骗我？”路必先怒指着慕心文，“你使了障眼法。”

　　“你自己说的，愿赌服输。‘赌’这种事，考验的本来就是胆量和眼力，你自己不看清楚赌注，能怪得了谁？”

　　慕心文把佩剑还给旁人，道了声谢，双手抱臂低头看眼鞋面，语气慵懒。

　　“你现在不履约也行，反正我永远有正当理由追杀你，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还欠着我一条命。”

　　“慕大小姐，我们今日才头一回见面，路某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路必先咬牙切齿质问道。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慕时青扯扯慕心文的胳膊，“心心，要不算了吧，咱们要路必先的命也没有用，还惹得一身麻烦。不如叫他把之前我输给他的房产和灵田还回来。”

　　慕心文低眸压下眼中杀意，转头看向慕时青，“哥哥以后还赌吗？”

　　慕时青使劲摇头，“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好，那就留着他的项上人头，待我日后来取。”慕心文低声用自己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路必先自然愿意用刚才白得的房屋和田产换取自己的性命，于是两方达成和解，将各自的把柄互相抵消，慕心文拿回了慕时青输给他的东西，路必先也暂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也算是两清了。

　　“走吧，哥，回去找爹爹。”慕心文牵着怅然若失的慕时青穿过拥挤的人群。

　　慕时青没有发觉慕心文今日格外黏着自己，还沉浸在余悸之中，魂游天际任由她拉着跨出赌坊大门。

　　踏出门的一瞬间，眼前一黑，周遭场景骤变。

　　被阴暗湿冷的黑气包裹着，慕心文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被人围剿击杀的树林中。她下意识按紧手里的惊虹剑四处张望，像一只牢笼里的困兽。

　　惊虹剑剑如其名，镀金的剑鞘上镶满了花里胡哨的七彩宝石，剑柄上还挂着一长串珠玉流苏。

　　惊虹在她的御剑术下舞动旋转，划破黑色雾气，拖着条七色彩虹似的尾巴。

　　缤纷的光剑凌厉地向站在黑雾里的伊婉清射去，又在击中她的一瞬间，伊婉清的身体消失在眼前。

　　眼看着光怪陆离的世界，慕心文陷入混乱，头也开始剧烈跳痛起来。

　　慕心文按着头向伊婉清消失的地方走去。伊婉清楚楚动人的眸子含着泪，毫无反抗之力，跪倒在她面前，嘴里不断哀求。

　　“啊！”慕心文尖叫一声，精准掐住伊婉清不盈一握的脖子。

　　“心心，你干嘛？”慕时青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跳了出来，展开双臂挡在了伊婉清面前。

　　慕心文将惊虹剑插回剑鞘。

　　“哥？”看到慕时青的时候，慕心文才稍微恢复几分清醒，发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混乱的空间。

　　还未等慕时青说点什么，慕心文眼前的场景又融化扭曲。

　　意识清醒后，她发现自己正趴在床前，抬头看到慕时青浑身是血，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一角帷幔。

　　慕心文脱口而出，“你放心，我会代你照顾好伊婉清的。”

　　慕时青攥着床幔的手垂了下来。

　　“哥！”慕心文大哭起来。

　　“青儿……我的青儿！”母亲谭月盈在奴仆的簇拥下匆匆跨入房间，一靠近就瘫倒在床边。

　　少女抬起哭花了妆容的脸，企图向母亲寻求一丝慰藉，“娘，还有办法救哥哥的是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他才不会死的对不对？”

　　谭月盈猛然转头，“啪”地一声，一个巴掌印在了慕心文的脸上，女人还挂着泪痕的脸上褪去所有温度，眼神中的怨恨令她不寒而栗。

　　奴仆们低下头不敢多看。慕心文捂着挨打的脸，还想再为自己辩解，一张嘴眼泪却流得更凶。

　　谭月盈指着她鼻尖，愤愤道：“要不是你任性妄为，时青他怎么会英年早逝？”

　　“要不是你贪图玩乐，让时青代你入秘境历练，他又怎会身受重伤，不治而亡？”

　　“该死的人应该是你，是你！”谭月盈哭得双目通红，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慕心文心里。

　　慕心文拼命甩着头，眼泪成了断线的珠链，挥洒在色泽浓艳的衣裙上，心口上被撒了一把咸盐，由内而外地刺痛着。

　　不堪的回忆令她心如刀绞，慕心文想起自己那时候在床边跪了很久，后来胎里带来的寒毒发作令她昏迷不醒，连慕时青入殓下葬都没能赶上。

　　也是自那天起，谭月盈便再没给过慕心文一个好脸色。她曾问过慕道川，“我真的是娘亲生的吗？”

　　慕道川慈爱地摸着她的脑袋，“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当中辛苦难以言尽，你该多体谅体谅你的母亲才是。”

　　慕道川这一脉最有希望承继家主之位的慕时青死了，家族内斗，与其他世家的纷争，桩桩件件大小事令慕道川分身乏术，无暇时时宽慰痛失爱子的谭月盈。

　　慕心文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生活了好几年。

　　再后来嫁给东方承宇，成为帝都的王妃，她在帝都又过了一百年。

　　慕心文闭上双眼，脑中幻现出慕家人惨死时的景象。

　　富丽堂皇的幕家主殿上，圣使手持帝令。

　　虽在自家地盘，慕道川仍得恭敬匍匐在圣使的脚下，听他念着自己罪责。

　　还未听完，慕道川拧眉抬起头望着圣使，言辞激烈，“慕家百年来兢兢业业除魔卫道，我慕道川如何就成了滥杀无辜百姓十恶不赦的异修？
　　帝君凭何仅因百姓偶然在慕家灵田挖出大量尸骨就随意定我的罪？”

　　慕道川理平宽大道袍，站起身望着看不清面容的圣使，怒喝道：“原来我们四州世家们所拥戴的帝君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这罪我万万不……”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圣使只是动了动手指，慕道川已然身首分离，血糊糊的脑袋便狼狈地在织花地毯上一路滚到了粗柱旁边。

　　那是她一百年以来第一次收到母亲谭月盈的问候信，接了信，慕心文匆忙与东方承宇和离，持着惊虹剑从遥远的帝都赶回向晴川。

　　场景再次回到那片她被伏击的树林里。

　　慕心文识海大开，放出惊虹剑剑灵，祭出灵剑合一的惊虹剑。

　　四州修士一般不会轻易使用自己的本命法器，一是杀伤力过大，容易误伤无辜，二是本命剑连接着经脉识海，若是不敌对方，本命剑剑灵陨落，那么一直温养着本命剑的主人，其性命也将遭受巨大威胁。

　　目不暇接的彩虹剑气犹如虹桥倒转，化作七色滔天巨焰，砸向那些隐匿在密林暗处的人们。

　　虹光划破黑夜坠落。

　　随着应接不暇的数千“欻欻”声，剑气天火般直坠而下，在那些他们身上烫出烧红的窟窿。不少人抵挡不住她这般强攻，应声倒地，瞬间气绝身亡。

　　慕心文将躲在人后瑟瑟发抖的伊婉清拽了出来，毫不犹豫斩下她的头颅。

　　如此，她便再也拿不出什么骨笛来损毁她的惊虹剑了。

　　热血喷溅在她脸上，顺着下颌滴滴答答落下，慕心文爱净，却也没有顾得上擦去血污，状若疯狂，抬手大呵，“惊虹，归！”

　　悬浮在夜空上的彩虹瞬间化回长剑，被慕心文反提着一步步走近那些伏击者。

　　“慕家败落了，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来瓜分抢夺资源，还特意在我必经之路设下埋伏。真是好手段啊！”

　　对他们的求饶充耳不闻，慕心文仰天疯癫大笑起来。

　　“可惜你们这群废物，一百年了，连元婴境界都突破不了，如何是我的对手？我会踏着你们这些人的尸骨，为家人报仇雪恨。”

　　她提着剑，杀红了眼，到最后一人倒下时，整个人就像刚从血池当中捞出一样。

　　看着满地七横八竖的残缺尸体，慕心文颤抖着低声笑起来。

　　杀人如麻的感觉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她头越埋越低，笑着笑却哭了起来。

　　“杀了他们，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慕心文。”

　　“谁？”慕心文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四处寻找声音来源，防备按住手里的惊虹剑。

　　“我是你的心魔啊。可以说，我是你，又凌驾于你。”

　　“很害怕吧？慕心文。四州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不管是修仙世家，还是统领世家的帝族，谁都不能免俗。”

　　“是你愚不可及，虽身在权利的中心，却只知闭门修炼，居然一世都不曾好好认清四州的形势；有了能力也不顾家族安危，令慕家成为他人刀俎上的鱼肉。”

　　慕心文凛目看向虚空，“所以我刚刚看到的场景也不是幻象？”

　　心魔的声音逐渐与她吻合，“我说过了，我是你，又高于你。你刚刚所看到的一切，皆是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欲望，是真是假有那么重要吗？”

　　惊惧难安之下，慕心文手中剑悄然滑落，她跪倒在血泊里，双手捂着脸，“对不起，爹爹，娘亲，哥哥，还有慕家的弟子们，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心魔没有感情的声音还在她耳边继续环绕着。

　　“所以啊，慕心文，既然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就得好好珍惜，你要不择手段变得更强，用绝对的实力碾压所有对慕家心怀不轨的人，这样才能护住你想保护的人，不是吗？”

　　慕心文目光散向周围化作一片虚空的黑雾，用剑支撑着站起。

　　她仰头看向上空，“不。经过刚才的幻象，我明白了。重活一世，一切悲剧都还未发生。我要做的并非是将那些人赶尽杀绝，只需把他们一个个踩在脚下，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对慕家俯首称臣。”

　　“而帝君亦非明君……”慕心文掐住手心，终是把心底最深的怨念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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