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曦，我回来啦

　　伊伊再次醒来时，身体还是动不了，只能转动眼珠，打量陌生的环境。
　　山洞里装饰出来的房间，还看得到石壁，屏风半透，屏风内还有古朴雅致的橱柜和玉石桌椅。
　　桌旁光头少年正背对着她坐着小憩，若忽略头顶的照人光彩，可称得上玉倾之姿。
　　见她醒来，少年转过脸。
　　是她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那位。
　　“请问……这是哪里？” 伊伊很有礼貌地问道。
　　“无际海。” 少年看向她，又立刻移开了目光。
　　……
　　她的模样没那么叫人不忍直视吧。

　　不过这个无际海，没听过呢。
　　她虽然练功懈怠，但杂书没少看，无由山河图更是闭着眼都能画出来，各处的美食名胜她都了如指掌。在脑海中她已经游历天下。
　　没想到师父远比她想象的厉害，一下子把她送得超出了山河图志描述的范围。
　　伊伊原本想问无际海在无名山的哪个方向？多远？
　　但万一对方是坏人呢。她现在毕竟是一个人出远门找护世神器，现在又不知怎么回事，动弹不了，还是谨慎些好……

　　思索之后，她换了个问题：“是你救了我？”
　　“嗯。”长曦回答时，眼睛一直看着桌面。无法扭动脖子的她，用眼角余光去看长曦在看什么。
　　桌上一个莹白的果盘里放着两三个不知名的红果子。果子旁有个小铜片，小到差点没注意到，不过有点眼熟。
　　指甲盖大小，边缘厚中间薄，纹饰古奥……
　　天及镜！

　　伊伊要是能动已经跳起来了，但此刻用尽力气也只能勉强让脖子变了点弧度。
　　一派淡然的光头拿起天及镜，也没看她：“你再扭，脖子就断了。”
　　啥？
　　她扭个脖子，脖子能断？
　　威胁！
　　这绝对是威胁！

　　但没办法，此刻除了冷静，做不了什么。
　　伊伊装出十分不经意的语气：“一块破铜片，您拿它做什么？”
　　从先前他们的对话中可知，光头是个什么海族大护法，伊伊还违心地用上了敬语。
　　“不做什么。” 光头仍是淡淡的。

　　伊伊吸了口气：“这东西也不值钱。大护法的相救之恩，日后我一定寻些宝物来谢您？”
　　“不必了。”长曦看了伊伊一眼，目光又转回天及镜上，“我看这个就挺好。”
　　嘶~
　　难道他看出来铜片是宝贝？
　　长曦手指敲了敲桌面，表情十分坦然，缓缓道：“这铜片剩余的部分你知道在哪里么？”
　　当然不知道了。
　　等下——
　　“你……您知道？”
　　长曦点头，看向她：“我知道。”
　　伊伊张口就来：“我是无名山的弟子，我师父的镜子碎了，你手上这个是其中一个碎片，我师父送我出来，要我把其他碎片找到，然后回家，她要用。”
　　长曦指尖划过铜片光滑的边缘：“就这样？”
　　伊伊点头：“对啊。你能不能告诉我？”
　　虽然她隐去了一些关于神器啊末世啊这些容易引人觊觎宝物的部分，其他的也没乱讲。
　　“可以。”长曦看着她：“不过要等你行动自如之后。”
　　长曦指尖光芒微闪，天及镜消失。
　　伊伊：“……”

　　速捋一下，就是承载拯救无由大陆重任的她，一睁眼先失行动能力，又失天及镜！
　　伊伊再吸一口气，脑中飞快转动。
　　她初来此处，这光头还知道剩余天及镜碎片的下落，和这光头打好关系比撕破脸强。
　　至于一块碎片，现在和破铜烂铁也没什么分别，现在拿不回来了，就不要纠结了，后面再说。

　　“说到行动自如，大护法您知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长曦抬睫。
　　眼前人眼珠子转来转去之后，换了一副神情，认命似的垂着眼睛，弱小可怜又无助：“我为什么会动不了啊？大护法。”
　　她一口一个大护法叫得谄媚，心中却想着——
　　先治身体，等她好了。哼！
　　长曦不说话，看向她：“如果治不好呢？”
　　治不好？
　　怎么可能！
　　她虽不通医理，但最自己的身体还是很了解的。
　　没觉出伤筋动骨或是筋脉受损，老实说她从小身体结实异于常人。
　　她曾经在山脚小镇看人家小孩跌破皮痛哭被妈妈抱怀里哄，回来也想想弄点伤出来，让师父也抱抱哄哄。在后山摔了自己多少个跟头都没用，最后牙一咬从后山悬崖摔下去了，连个擦伤都没有。
　　动不了，绝对是外力使然，她出门只见到了这个光头，说不定是他搞的鬼。

　　“治不好就麻烦了——那我不就得赖在大护法这里了？”
　　想到有可能是对方做了手脚，索性耍个赖威胁下对方。
　　长曦沉默片刻，竟然点头：“也行。住多久都可以。”
　　伊伊：“……”
　　有种错觉，威胁起了反作用。

　　“这——什么情况？”
　　清亮的女声响起，一个衣饰华贵的美丽少女突然出现。
　　这个声音伊伊认得。在她刚落在禁殿时出现过，好像是海族的少主，叫清盈。她当时说自己是长曦的徒弟。

　　“你真的愿意留在我师父身边？”
　　清盈目光热切，出乎她意料的热情，伊伊咽了咽口水。
　　“啊 ，不是的，那个我……”
　　伊伊没想到自己的话能被曲解成这个意思，看向长曦。
　　长曦垂下羽睫。回到桌边，喝起了茶。
　　清盈继续说道：“不过，我师父这么优秀，你对他有想法，很正常。放心，我这个人嘴很严的，不会往外乱说。”
　　伊伊：“……”
　　而长曦则是一副事不关己，淡然而专注地品茶，没有要出言解释的意。
　　伊伊只得自己解释道：“我其实只是想求大护法帮我治下身体。当然了不白帮忙的，我会想办法回报的。”

　　“这样啊……”清盈放下双手，不无失望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你那点小伤不需要用帮忙这么严重的词。师父既然把你带回来了，不就是顺手的事儿吗？”
　　“你也觉得我伤得不重？对吧，可是光……大护法刚才说可能治不好了。”
　　清盈伸手搭上她脉搏：“不可能啊。明明……”
　　长曦撩眼看了清盈。
　　清盈动作一顿，把伊伊的手放了下来：“啊，那个，我想起来了，我医术不精。你这情况有点复杂，等我回去请教请教族内的巫医。”

　　伊伊狐疑地看着她。
　　一直没说话的长曦开口了：“现在就去吧。顺便取点雪莲和野参。”
　　“好嘞。”
　　清盈立刻麻溜地走了。

　　伊伊吸了口气，委婉道：“那个，不管怎么样，还是拜托您尽快把我治好吧。”
　　长曦转身：“好。”
　　“那多谢啦。”
　　虽然光头之前拿了她东西，态度又是不情不愿的，但人家总算答应了替她医治，她还是礼貌表示了感谢。
　　“对了，需要多久？”
　　长曦背对着她，背影颀长，一边理袖子，一边道：“三五年吧。”
　　三、五、年？
　　光头难道对尽快这个词没什么概念？
　　伊伊耐着性子再次协商：“那个，我有急事。我想的尽快是三五天那种。”
　　长曦手里动作一顿，转过身来，望着伊伊。
　　许是被她讨价还价的的幅度惊到了，久久不说话。
　　伊伊笑容略带歉意，目光十分诚恳。
　　长曦放下被来去折腾的袖子。
　　“容我想想。”

　　见长曦的态度也不是没得商量，伊伊赶忙趁热打铁：“我应该没有受什么伤，更像是某种禁制。”
　　“我于禁制一道不太擅长，需要找些典籍，研究研究。”
　　长曦起身，像是要出去。
　　“你要别的时候，去别处找吗？那一墙的书应该也有相关的吧。你要不忙的话，现在可不可以找找？”
　　伊伊连忙道。
　　她早就注意到了，一丈高的山洞，洞壁上许多密密麻麻的凹洞，每个不过半尺深，放着各样的书籍卷册。
　　长曦沉默了一下，在伊伊殷切的注视下，真的走到墙边，开始找书。
　　抽出一本，翻几页，放进去。
　　再抽出一本，翻几页，放进去……
　　最后，挑出了一本，看的时间倒是长了许多。
　　伊伊目光追随他身影，安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长曦把书放了进去。
　　伊伊忙道：“怎么样？有办法了？”
　　长曦闷声道：“嗯。”
　　“太好了！”
　　“不过，还是需要十天左右。”

　　十天？
　　这是一场奇怪又异常艰难的谈判。按照伊伊的判断，这个十天，是对方让步的极限了。
　　“那……好吧。”
　　伊伊暂时接受了这个结果，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你……先休息。” 长曦把书塞好，“我出去一趟。”
　　长曦走过来，替她掖好被子：“先休息。有什么事情，等养足精神再说。”
　　他走近时，有种脱俗清新香气，和身上的软被一个味道。这味道像是海风和兰草，两样不搭的事物被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伊伊看着他修长如兰的手指收回，转身出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床是这光头的床，而这被子自然也是这光头的……
　　但经过一番折腾，伊伊确实十分疲累，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
　　并没有到陌生环境的不安，反而睡得安稳了不少。
　　微风拂过伊伊脸上的发丝，熟睡的伊伊并不知晓。
　　而且从她的角度看不到的是，长曦最后塞进去的那本，并不是什么术法典籍，书名是——《上古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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