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旧事

　　[向前走一步，只需要两秒钟，靠近你，却花光了我全身的力气。
　　——myd的日记]

　　运动会大小项目的人选是定完了，但还有一个举牌的代表没选出来。
　　这算是大热门，毕竟是默认下明定的颜值第一。
　　赵天宇站在讲台上将名册收好，还想在说什么，下一秒，下课铃声就响在头顶。

　　三班其他同学早已收拾好东西，迫不及待起身往外走。
　　走廊上也传来杂乱的说话声脚步声，一整个教学楼都吵起来。

　　“哎，那明天再选吧……”
　　赵天宇的声音消散在拥挤的人群中。

　　教室只剩下几个收拾东西的走读生。
　　明亦蝶看着那一盒的感冒灵，小心翼翼装进挎包里。
　　她下楼梯，到二楼十六班的后门口等周念萌。
　　十六班的也放学了，周念萌还在收拾东西，明亦蝶可以从后门看到她弯腰皱眉装练习册不满的侧脸。

　　周念萌是他们班上最后一个走的学生，关灯后出门就挽着明亦蝶的胳膊往楼下走。

　　“我靠，作业多死了。”
　　周念萌看了一眼走廊外的雨，愁眉不展，“你的作业多不多啊？”

　　“还好。”
　　三班的作业布置得也很多，九科作业谁都不让谁。只不过，明亦蝶会跟着作业在她心里的重量进行划分——重要的先在教室写完，不重要的回家写，如果写不完，第二天带到学校写也没事。

　　周念萌搓手，“你们班的运动人员定好没？”
　　她们班上午体育课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问过明亦蝶，但她摇摇头，说班上体委还没通知这件事。

　　“好了，今天第四节晚自习定的。”
　　“你报名参加了什么没？”
　　“没有。”
　　周念萌古怪看向明亦蝶，借着走廊上的灯问好友，“你刚才笑了。”

　　明亦蝶啊了一声，条件反射摸摸脸颊，嘴角的弧度还没下去
　　一想到要和卫述青待在一起拍照，她就忍不住笑。
　　因为藏着事，明亦蝶有些气短，“我笑了吗？”

　　周念萌点点头，唇角弯起来，眼底满是期待，“对啊，高中的运动会应该比初中的好玩点吧，反正我挺期待的。”

　　“应该比初中有意思。我没参加项目，但我是摄影师，我到时候给你拍照。”
　　明亦蝶说。
　　周念萌报了女子800m的比赛。
　　她的肺活量很强，长跑很有优势，初中还拿过奖。
　　“好！”

　　二人进了小区门就摆手道别分开。
　　明亦蝶在八栋，周念萌在三栋，位置一前一后，不顺路。

　　走到家门口，就见到一把黑色的伞撑着，底下已经积下一小滩水，显然是才放不久。

　　明亦蝶拿着钥匙开门，进屋就见到坐在饭桌前的林耿，王淑好正笑着给他端宵夜，听到动静，她扭头，“满满回来了，要不要也吃一碗，我才煮的面。”

　　明亦蝶将林耿的伞往旁边挪了挪，把自己的卡通HelloKitty雨伞也撑在门口。

　　“不要。”
　　她拖鞋进屋。

　　林耿作为高二学生，下课时间明明比明亦蝶晚五分钟，但每次他都比明亦蝶先回家。
　　林耿边看手机边吃面，也没和她搭话。

　　明亦蝶走到房间，将挎包放下，拿出历史书，从桌子上的笔筒里抽出荧光笔，在笔记上画大事件表。
　　这是布置的作业，明天上课要检查。

　　因为明亦蝶心里有大概的顺序，画得并不久。
　　她画完将笔放回原位，倒在椅子靠背上，用指腹揉揉自己的眼角，算是简单放松。

　　明亦蝶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到十点四十三。
　　她切到微信，犹豫三秒，还是给林耿发消息。
　　“哥，你睡了吗？”

　　“没。怎么了？”
　　那边回消息很快。

　　“你是不是买了一个新相机？”

　　“靠，你怎么知道的？”

　　林耿在家里没说过这件事。
　　他把相机放在房间也没人查。王淑好和明亦蝶没经过他同意就不会进屋，林兴建就算进屋也不会在意他房间的摆设细节。

　　“在学校看到过一次你给人拍照。”
　　明亦蝶只是猜测，但林耿对她却没有防备，直接说那个相机就是他的。

　　“别和他们说。”
　　“好。”

　　“问这个干吗，你要用啊？”

　　“想用，可以在运动会的时候借我用吗？”
　　明亦蝶试探性询问。

　　“你手机不是和我一样是苹果的吗？怎么还要用相机?”
　　林耿回忆，他考上二中，林兴建给他换手机的时候连带着把明亦蝶的手机也换了。
　　他和明亦蝶是同款手机，只不过一个是黑色，一个是白色。

　　门外传来敲门声，屏幕上跳出两字，“开门。”

　　明亦蝶起身去开门，林耿大步一迈进屋，自然坐在她床边，“你要借相机做什么？”

　　“就是运动会我抽到了摄影师，给班上人拍照。”
　　明亦蝶向林耿解释，“我想拍好点。”

　　“你们班还有这个职位啊。真是奇葩。”
　　林耿啧了一声，问清楚原因，也不继续待了，起身插兜，“行，我前一天晚上给你。”

　　“谢谢哥。”
　　明亦蝶笑起来。

　　林耿眼尖瞥到她翻开挎包里的感冒灵，大步上前，拿起盒子，盯着明亦蝶的脸，蹙眉，查看她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这才发觉她脸有些白，“你感冒了啊？”

　　明亦蝶心一紧，着急夺回感冒灵，从林耿的手上拿回来，将其放进挎包，低声开口，“就是有些着凉，应该没感冒。”

　　林耿缄默两秒，见她反应这么大，若无其事哦了一声出门。

　　明亦蝶松口气，林耿没继续追问，还以为他不计较了。
　　下一秒，就听到林耿大声喊着王淑好给她告状，“淑姨，明亦蝶感冒了！”

　　明亦蝶：……

　　等她洗漱完躺在床上后，王淑好还是不肯离开。
　　哪怕明亦蝶和她强调多次，自己已经喝完药了，而且真没不舒服，但王淑好还是固执己见，非盯着她将姜汤喝下去。

　　明亦蝶坚持不喝。

　　王淑好拗不过她，也只能放弃，最后还补充说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明亦蝶说着知道。

　　王淑好仍没离开，盯着明亦蝶脩地开口，“刚才你和哥哥聊什么呢？”

　　“就有道题不会，让他来教我。”
　　明亦蝶匆匆遮掩，不敢告诉王淑好实情。

　　“行。”
　　王淑好出门顺手关上了灯。

　　屋内黑漆漆一片。
　　明亦蝶拿出手机，手机荧光打在脸上，她查看运动会开始的时间，屏幕倒映她眼底漾着波浪浅笑的模样。

　　***

　　举牌的人选争夺不下，甚至还隐约有摩擦之势，陈杨和赵天宇不知道怎么解决，担心影响同学感情，报告给吴勤。
　　吴勤表示知道，随后定下举牌的人是卫述青。

　　运动会那天，天气很好。
　　高一高二学生按照低年级先入场高年级后入场的顺序，每个班级都走着方队，路过主席台还要喊口号。
　　明亦蝶身高适中，只有165cm，排在三班的队伍中间。

　　二中的运动会学校很看重，经费也批得很足。开幕式有骑射表演，特级演员骑着马在操场跑道上跑着，还有学生排练好的围阵，举着彩色的旗子环绕在操场四周，无人机在空中飞着，拍下底下学生的蓬勃气象。

　　随着彩色烟雾墙的升起，铺天盖地的金色彩带和黄白红紫气球也跟着四散，到处都是哇哇的惊叹声。

　　周围的人都在伸手接彩带，明亦蝶却趁着这个混乱的空挡看向最前方的卫述青。

　　卫述青穿着学校发的制服。
　　举牌的学生都是一个系列，女生是粉色jk，男生则是蓝白dk。

　　因为个高腿长，肩宽腰窄，加上一张面无表情的帅脸，卫述青穿得效果很好，特别吸引人，刚才站好队伍，明亦蝶还提到隔壁班的女生在讨论他。

　　卫述青也跟着伸出手，正巧一片彩带落在他的掌心，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明亦蝶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心砰砰跳，手都在抖。
　　少年的手展开，透着光，有些虚幻，手指像是完美的玉雕，手心落着金色的彩带。

　　周围一切都很糊，唯独他的手清晰。

　　“小明。”
　　卢雪的声音响在身后。
　　她的身高比明亦蝶高一些，站在她身后。

　　明亦蝶回头，还以为是她看见了自己拍照的事情，面上有些紧张。

　　此时正好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请学生离开操场，人群开始走动，明亦蝶也跟着大部队走。
　　卢雪几步兴奋走到她身边，伸出手。
　　“你别动。”

　　明亦蝶被她喊住。
　　“怎么了？”
　　她感到疑惑。

　　“你头发有彩带。”
　　卢雪将她头上的彩带拿下来，递给明亦蝶，“刚才我在后面就全程看着这个彩带落在你头上。”
　　明亦蝶接过彩带，小小的一片，被阳光照着，光芒闪烁。

　　“我刚才怎么抓都抓不到，哎，果然命里有的是不需要强求的。”
　　卢雪遗憾。

　　那么多的彩带，一操场的人都在抓，想拿个好彩头，但却是大部分人正好错过，伸出手怎么都抓不到。

　　明亦蝶闻言，怔愣看向彩带，思考两秒随即将它往卢雪的头顶扔。

　　卢雪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明亦蝶这个举动是在干什么。
　　明亦蝶出声提醒，“卢雪，你伸出手接啊。”

　　卢雪这才回神，伸出手去将。
　　彩带摇摇晃晃，就从她的头顶落下，直直往她展开的手心跑。
　　明亦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彩带正好落下，不偏不倚，正中卢雪手心，“咔嚓”声音响起。

　　卢雪握住彩带，明亦蝶将刚才拍的照片给她看。
　　明亦蝶笑眯眯地开口，“恭喜你，接住彩带啦。”

　　卢雪冲上前抱着她，“我靠，我要哭了。”
　　“别哭啊，这可是你自己接到的。”

　　明亦蝶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我到时候导出来给你，我先去找卫述青汇合。”
　　“好。我刚才注意到他刚好像往我们班位置那里走了。”
　　"谢谢哦。"

　　***

　　三班的位置在主席台旁边靠右偏上的台阶处。
　　卫述青拿出放在桌子里的相机。因为举牌的缘故，他不能将其戴在脖子上，免得被扣分，就早自习的时候拿下来顺手塞到抽屉里。

　　求家北见他随意放，比他还担心相机被偷。见到相机还在，松口气。

　　“你这个相机几万呢，你也不担心丢了。”
　　卫述青带着相机到教室的时候，他查了一下价格。完全被惊呆了。就一个小小运动会拍照，带五万的相机来学校。

　　“丢了就报警，金额已经足够立案。”
　　卫述青开机，调试相机位置，随便拍了一张照片，敛眉嗤笑无法理解，“傻子才会偷。”

　　他正托着相机查看照片，身边传来一道女声。

　　“那个同学，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卫述青连头都没转，“不加。”

　　“为什么啊？”
　　那人却没离开，反而继续追问。

　　卫述青蹙眉，掀眼皮侧目。
　　是两个女生。

　　大着胆子说话的那个穿着高二的校服，眼底弥漫着临时起意，呼之欲出的羞涩和期待，她一只手挽着自己朋友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是举着手机。

　　“不加陌生人。”
　　他拒绝。

　　“我们可以先加联系方式再认识。”
　　女生不想放弃，而且期待看他。

　　卫述青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羽遮住眼底的烦躁和嘲弄，启唇开口，满是疏离和冷漠。

　　“不想。你很烦，离我远点。”

　　女生被他的话说得脸红，脸上登时红了一大片，见到周围有人在看，她拉着朋友匆匆离开。

　　求家北看向卫述青，有些担忧，“卫少，我觉得你要去表白墙了。”
　　只不过是被挂的。

　　“嗯。”
　　卫述青没在意，将相机拿在手上。

　　明亦蝶在不远处目睹了全程。
　　她心底有卑劣的庆幸，但也涌现出同病相怜的难受。

　　她望向卫述青。
　　现在他的心情应该不是很好吧……

　　明亦蝶深呼吸，拍拍脸，劝自己别去想多余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拍照。
　　才两秒的距离，明亦蝶却觉得自己花了全身力气。她第一次这么主动走向卫述青。

　　他会不会还记得自己。
　　这次卫述青能不能知道她的名字呢？

　　她隐秘的心思被极力压着，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像是千万只乱飞的雀鸟。

　　明亦蝶上前，鼓起勇气走到卫述青身边，声音细碎，“那个，卫述青，拍照我们怎么安排啊？”

　　卫述青看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褐色的眸子落在她脖子上的相机，只停留一秒随后挪开，拿出手机，单刀直入，“我们加个Q.Q。”

　　“啊？”
　　明亦蝶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加上卫述青的Q.Q。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兴奋激动，浑身的血管都在沸腾，烧得她的耳廓也微微泛红。
　　震惊之余，明亦蝶听着卫述青报出自己的Q.Q号，语速不疾不徐。

　　明亦蝶手上的动作没停顿，挨个输着数字，卫述青念完，随着“嘀”的一声，她发了好友申请过去。

　　卫述青同意，加上好友后发了一个文件。
　　“这是运动赛事表。我把班上每一天要比赛的运动员、运动地点都整理好了。为了效率，我拍男生，你拍女生。”
　　他说完，瞥见明亦蝶接受了文件打算离开。

　　高一男子50m正在预检。
　　他得去候场。

　　“那个……”
　　明亦蝶越听越心凉，刚才的兴奋火花被浇灭，只剩下一地苍白灰烬，低声问道，“我们不一起拍吗？”

　　“一起拍你觉得效率高吗？”
　　卫述青反问。

　　“……”
　　明亦蝶点点头，无法反驳，只能接受他的安排，“那如果没有同学比赛，他们不需要我们怎么办？我们来这里汇合整理照片？”她指了指脚下，意思回是三班大本营。

　　“可以拍其他的照片。学校有举办摄影比赛，照片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参加评奖。”
　　卫述青语气不咸不淡，轻微挑眉，似乎奇怪为什么明亦蝶会不知道这件事。

　　“哦哦，好的，谢谢你告诉我。”
　　明亦蝶还真的不知道有这件事，糊里糊涂被卫述青提醒。
　　明明卫述青的语气没有任何意味，平淡得不行，她的脸却滚着热气，有种自己特别傻又不专业的难堪感。

　　后来明亦蝶才知道，这不是她的问题。
　　学校举办摄影比赛是学生会内部消息，由宣传部牵头，学生会统筹。
　　这个红头文件通知是运动会比赛完后才张贴到通知栏。

　　卫述青抬眼看向面前极力勉强笑的明亦蝶。

　　她眼底的失落如有实质，抓着相机的指尖都在泛白，卫述青沉静地捕捉到面前人情绪是因为他。
　　他眯着眸，目光下敛，却没将其放在心上。

　　检录还在继续。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有风吹过。

　　明亦蝶头都不敢抬，只听到卫述青的声音。
　　“同学，让让，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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