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的自传

作者:玉羽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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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四)


      早。
      昨天哭了很久,边写边哭是很正常的,对于我来说。死亡是刻印,一种永恒的伤痛,从已经死亡的实体上转移到还活着的人身上,还好只是对于我来说伤害永久且不可磨灭,大多数人都能坚强的隐藏,为了显示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为了人类的存续。
      如果我的人生完全是物质控制的结果,这真是我见过最无聊的世界。
      但我也不得不认清自己,我是个比其他人还要弱小的人,我骗不了自己,也解放不了别人。我深知我的懦弱,我无法审判那些正在欺骗自己的人,人也无法审判我。
      争辩是一个漩涡,你不仅陷入它,你还能看见掉入漩涡的自己。
      所以不要和我争论,大家都会在漩涡底部相遇。
      我奶奶的年轻时期我无从得知,我或许从未问过。
      或许是哭过一晚上,大脑调整了一下策略,在这么哭下去,会死,所以不准哭了。
      我听我妈说的,她嫁过来的时候,整个家庭状况算是较滋润,冰箱,电视,自行车都有。那时候奶奶是个能干的,算数很厉害,社交也不错,听我爸说,她会拿着一些瓜果蔬菜送给周围邻居。
      只是后来生病了,一场病,改变她很多。不再愿意出门社交,后来偶然喝了谁送来的药酒,她认定是药酒救了她命,一直就把喝酒的习惯保留下来。
      当初也正是邪教盛行的时候,她被村里人骗去信了神功。直到去世,她柜子里还有那个神功骗子的照片。我们一起收拾好了,丢给火化场了。如果真有怪力乱神,奶奶,记得狠狠打他,把他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那时候她信这些,叫我姑父提着她的脚,把她吊起来。还是我姑父在饭桌上笑着说笑话的,估计后边也没成。
      我妈说我是掌上明珠的待遇,小时候刚能吃饭,就不少肉。奶奶几乎什么都弄得香喷喷地撕碎了喂我嘴里。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但那时候她应该很高兴吧。就这样的她也差点把我丢进池塘,因为神功说这样对小孩好。生病了还拿着路边响铃草的种子喂我。
      那段时间整个家里,不得安宁。
      我有记忆大家都还在住一起的时候,我爸下午饭点出去找我,和邻居发生冲突,都拿斧子了。最后还好没有人受伤,除了我爸,鼻梁骨那个地方有一点血红,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了他坐在饭桌上,旁边是我妈和我奶奶,我妈说如果我不贪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就哭了。哭声里我奶奶好像在骂对面,隔着墙,丢东西过去,对面也丢东西过来。
      我五岁上的学前班,上学之前我爷爷奶奶就出去买了间房子,自己住了。也就是这是我五岁之前的事。
      我和旁边的小还玩得很好,我经常去他家,在他家躲猫猫,我还记得他们家有个电视柜,电视的位置。只是后来,再也没去过。
      邻居搬走了,换了一个老奶奶,是知青。看样子不太好相处,经常和自己女儿吵架,我不知道原因。但如果下午天气较好,可以听到她吹口风琴,很好听。
      她有一次叫我去帮她看一下,电视机没法放出节目,我就去了。我长大以后再一次走进了邻居家里。十多年以后第一次又来了,好像记不太清了。有些昏暗,电视机好像还是那个位置,电视柜换了一个。
      我妈不怎么喜欢她,说她对别人很刻薄,听说她门前的芒果树被几个人拿了几个吃,就被骂了。还听说,我家门前的落叶飘到她家门口,她叫我妈去打扫。还有很多,反正后来我很少回去,她也很少吹口风琴了,门口倒是种了很多花,芒果树倒是被砍了。
      我从不管这些八卦,所以至今也不知道谁对谁错。不多探究。
      只是进去那间屋子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罢了。
      村里大多数人都认识我,我当初被抱出去,谁都要争着抱我一下,说我好看,可爱。谁知道我会长成这样呢,谁都说不清。
      三年级下学期,我没做完暑假作业。正好这段时间,我妈可能因为我奶奶的要求经常带我去玩,我也认识了新朋友。
      对比我现在的环境,我也觉得可以换一个。其实最主要可能真的是写不完作业。
      我顺利入住奶奶家,不用写暑假作业了。我的黄白毛绒小海豚已经不知道是谁买给我的,或许这个时候暂时没有。但它一直陪着我,和我奶奶入睡。现在它托着奶奶的照片,也在陪着她。
      我睡在床的左边,靠着墙。右边是一个小床,是我表姐睡的地方。那时候厨房还是一片泥土,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中间,现在正中靠左上的地方种着一颗李树。开花白色的花瓣洒落在地上十分好看。
      后来灌了水泥地,就再也见不到了。
      旁边邻居一家十分热心,也有个小男孩姓卜,比我小几岁。表姐一向是外向且大方的,她总能掌握人与人交流的破冰技巧,也是她我才和这男孩一起玩。
      我的表姐一起在奶奶家住,上学。只持续了一年不到,我表姐要毕业了,要去市里读初中。我失去了玩伴。我们在奶奶家经常会悄悄等奶奶睡着了,再起床去找些吃的,或许是奶粉或许是藕粉,记不太清了,我们还有暗号,叫“夜间活动”每天晚上我都期待对面小木床蚊帐那边亮起光线,然后说一句“夜间活动?”。但有一件事情我们有分歧,到底我小时候是喜欢吃蛋黄还是蛋白,因为她记得我喜欢吃蛋黄所以会把蛋黄留给我。但我觉得不可能,我小时候只喜欢吃没有腥味的东西,蛋黄对我来说腥味太重,所以我必定是吃了蛋白然后把蛋黄留给她了。这一点倒是,我表姐很喜欢,因为那时候我不喜欢吃的都是她爱吃的。所以不会出现奶奶端水不平的状况。
      白天有时间还会翻找奶奶的宝藏小柜子,里面总有些漂亮的东西,民族风格的小钱包,各种形状各异的玻璃珠,里面有一个我日思夜想,还是拿出来了,一个白色玻璃球,外壁能看到画着一头牛,系着黄色的细绳子,后来找到奶奶,她同意给我了。
      奶奶家会有很多老照片,多到随便收拾一个抽屉都能发现惊喜。还有各种证件和信件,只是还小,只知道看漂亮的物件,没意识到这些东西可能比起珠玉宝石更让人珍惜。
      奶奶从未发现,或许发现了也从没说过我们。
      表姐算是我那时候唯一能感受到非独生子的快乐。我也没有亲姐,她对我来说和我亲姐没什么区别。
      有一段她爬李子树摘李子,我在下边用裙摆兜着。李子还是顺着裙摆骨碌碌滚下去了,一个也没接到,那个时候她笑得好开心,我也笑了。
      看到了吗,那一段阳光下的绿叶,满地的黄红相间的李子。
      停不下来的时间推走了她。推走了我,推走了一切。
      她去市里上学以后,很少再回来。好像很难见到。
      而我留在这,小卜也会经常来找我玩,但我当时并不是很喜欢和他玩。他爸爸看起来很高很壮,却总是满脸笑意。小卜阿姨是一个热心肠的,但我在客厅看电视总能听到她陪小卜做作业的时候突然歇斯底里的音量。
      虽然我也尝试过让小卜阿姨换一种方法比较好,但我没有成功。之前还见过几次,但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招呼,淡漠了,最后也不常回来。现在不知道是搬走了还是怎么了。
      爷爷奶奶经常会被邀请去小卜家吃饭,邻里关系非常和谐,我也经常去他家蹭饭,吃完饭我们就一起玩,一起写作业。
      旁边有一个小四合院样式的房子,里面有一个小女孩同样是玩伴,姓什么我已经不大记得了,就叫她小陈吧。吸引我过来的,还有另一个小女孩,姓汤。
      基本上都是我奶奶的人脉。来到奶奶家以后看到我才和我熟络起来,小时候能捡到我的都是非常活泼的,因为我不会主动社交。
      外边超市的老板的儿子是我的同桌,这几个小伙伴在我的小学初中生涯都留有深刻记忆。可能是有各种神经上的问题,我记住的基本上都是痛苦的回忆。所以我记忆很少的阶段说不定不是件坏事,说明我那段时间过得奇迹般的心满意足。
      奶奶每天早上会起来在超市旁边破旧的早点摊,煮一碗米干,帮我放好调料,等我吃完,然后带着自己的份和爷爷的份回去。那时我觉得奶奶一定是个非常会下厨的人,因为她放的调料都很好吃,而我自己一来放,就会很难吃。
      所以一直一来她这样子寒来暑往,早点摊交不起电费走了。我还记得那天人很多,那个小锅架在粗糙水泥灶上,锅底和灶口已经黑得完全看不出它们原来的样子。木桌椅上一堆调料,我还很矮,看着奶奶一勺酱油,一勺豆瓣,一勺葱花,一勺辣椒油,一勺蒜水,一勺姜水,盐,味精……放了好多,好久,好香。旁边的灶火烧着,水蒸气萦绕,虽然微冷,但周围的味道很安心,很安心。
      再去那个早点铺,只有一个破烂的褪色木门,门上是水电欠缴的单子。灶还在,小棚也还在,只是往里面看去,剩一堆杂草和藤蔓。
      再后来也铺上了水泥,现在是一个汽车维修的店子,旁边的超市也翻新了。
      旁边超市老板搬去了马路对面,生意依然火爆。这边的店铺是给了他的哥哥经营。几年之内它还保存着以前的陈旧样子。货架拥挤,只有一层,二楼应该是老板的货仓,暂且称为徐老板。楼上似乎是种着些菜的,每次去学校抬头能看到。旁边一栋连在一起,他们住这里。
      应该是去过几次,不太记得陈设了,记忆片段里是沙发。我们毕业了,最后去他家聚了聚。我们几个同学坐在沙发上看着外边天渐渐从天蓝变成墨蓝变黑,说着一些趣事。
      后来再也没有去过。走过我还是会看向那个窗户,现在也看不到了。
      奶奶还是会管我,天黑了她就会打着手电筒来接我回家。她走前边,或者牵着我。
      上学期间,她每天会牵着我背着书包,到学校门口。我忘了是怎么牵着她的手了,天气是热,是冷,路上我会和她说什么。只记得那条路上两边高高的棕榈树,现在还在。路口的花坛上有一颗凤凰树,它一开花就会落一地,没有人会去清扫,我能看好几天。
      后来长大了,我就不用奶奶送了,独自上下学,去路边的小卖铺买吃的,还中奖了一台宠物机,很老的那种,小孩子巴掌大小,每天喂吃的,还要铲屎。到底长大没有,还是宠物机先没电呢。
      学校就差不多步行15分钟的路程,可能是一公里左右的路程,有两条路可以到达。一条路上有合欢花,另一条沿着公路走100米左右就能到,就是那颗凤凰花。我好像还在合欢花的草地上坐着休息过,我问奶奶能不能拿一朵回去,我奶奶就捡了一朵给我,我不记得当时她是怎么说的了,为什么是捡了而不是摘了。这段记忆也可能有误,到底是我捡的还是奶奶捡的实在记不清。
      回到家爷爷已经炒好菜。对的,即使小时候我认为奶奶十分厉害,但实际上她不会煮饭和做菜,全是爷爷包圆。
      而我要么就是跑去玩,晚上来补作业到22:00,一般爷爷,奶奶已经睡了,那个时候我坐在木椅子的一边宽扶手上,电视机里是新闻频道,我爷爷一般看新闻,体育,我奶奶看戏剧和随便什么电视剧。
      一般爷爷先去睡觉,奶奶随后去睡,只有我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看着不会的作业,第二天得到红叉。
      每当那个时候,我总会害怕,就好像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但作业是必须要完成的,即使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了,那个时候无法理解这件事,因为太阳会照常升起,爷爷奶奶会精神百倍的起床,奶奶会催我洗漱梳头,吃早饭,上学。这个流程好像一辈子不会被打破,所以作业必须完成。
      我没有作业了。我还是熬夜。闹钟叫我起床。这个流程还是不会变吗?不可能吧。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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