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云淡风轻的日子

　　第五章斯人独憔悴

　　你就这样残酷地抛下我了，连背影都没有留下。你真的就这样离开了？真的化作了一片云？你让我怎么办？
　　俊驰，是你太无情，还是上帝在搞恶作剧？
　　若瑄
　　一
　　离培训结束还有最后三天！
　　虎妹唠唠叨叨地诅咒着时间过得太慢。
　　若瑄在俊驰的陪伴下，快活而充实。

　　今天，柳若瑄座位旁边的位置却空着。
　　九点钟，他还没来，柳若瑄的脸上渐渐露出焦虑的神色。是生病了吗？还是？怎么连短信都没有？
　　若瑄不停地看表，看手机，她再也没心思听课了，她要出去找他去。虎妹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再等等。
　　窗外的鸟儿，无忧无虑地欢跳歌唱，马路上车水马龙的情景永不停息，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柳若瑄坚信，他一定是有急事，或者是病了。她压制住内心的焦虑，强制自己静心听课。可是，她的心，很不听话。
　　她的神思像放荡的野马，在无垠的旷野上，不羁地奔跑。
　　她手脚冰凉，她强烈地感觉到紧张。
　　按卢俊驰的个性，若不能来，一定会通知她，即使再忙，他也会发短信给他。可是没有。
　　到底怎么啦？柳若瑄的手脚越发冰凉。她请假上卫生间，借机给卢俊驰打电话。电话没人接。再打，再打，还是没人接。
　　“俊驰，俊驰，接电话，接电话！……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一定是故意吓我，你这玩笑开的太大了，一点也不好玩……”柳若瑄在心里对着卢俊驰呐喊。
　　没人回应。
　　那个变声期异样却含磁性的声音消失了，就这样没有了。
　　她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
　　卢俊驰一直没来。周围的一切并没有因为他没来而停止下来。老师的讲解仍然滔滔不绝，同学们有的认真在听，有的趴在桌上想心事，有的藏在后面看动漫，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人注意到卢俊驰没来。
　　只有柳若瑄不同，她的心，已经到了焦虑的极点。
　　她决定去找他。
　　二

　　在张虎妹的陪同下，柳若瑄决定到卢俊驰家去看看。
　　穿过兰溪胡同，穿过新世纪广场，穿过小树林，再往与柳若瑄家相反的方向走大约三公里，再向右拐，便是卢俊驰家所在的区域了。
　　在柳若瑄的印象中，他们家与其他的家有很多不同。
　　首先，他们家是独门独院，大人们称这种房子叫别墅。据说，这房子是卢俊驰的外公亲手设计的。
　　远远看去，那幢小楼很洋气。红瓦绿树，乳白色墙壁，房前有四根圆形的乳白色柱子，上面镂刻着西洋风格的花纹，楼前的花园比柳若瑄家的花园要气派得多。
　　院子里，有修剪整齐的绿化群，有白色的安琪儿塑像，有精致的小喷泉，有快活的小秋千。院子东边，设一堵隔断，穿过隔断，便见有中国传统式的小桥流水，加一些参差不齐的名贵植物，小桥下的溪水里，养着卢俊驰和他妈妈都很珍爱的剑尾鱼。红色的小鱼，身体扁长型，尾巴像单尾金鱼，柳若瑄称它们叫“美人鱼”。
　　在柳若瑄眼里，他们家的院子精致得就像卢妈妈的五官一样。而她最喜欢的还是那株四季怒放的三角梅，在那棵高大的三角梅下，有他们三个小伙伴太多的美好回忆（小学时，她和虎妹经常去他家玩）。其次，是他家的窗帘，粉色调，最里层是薄薄的粉色窗纱，上有镂空提花，娟秀雅致；再是厚厚的粉色遮光布，给人厚重雍容之感；第三层才是平常人家随意挂着的窗帘布，质地顺滑高雅，细看有暗花，比一般的布料要名贵很多。
　　每次去玩，若瑄都会对他们家的粉色窗帘羡慕不已。每每这时，卢妈妈就会抚摸着若瑄的头说：“如果我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的话，我一定用这窗帘的布，给她做一条漂亮的裙子。”
　　若瑄很想做她的女儿，想得到那条漂亮的裙子。可是她有妈妈，怎么能对别人的妈妈叫妈妈呢？所以，她每次都会强咽下欲望的口水，不再吱声。
　　最最神秘的，是这幢小楼的男主人，也就是卢俊驰的爸爸。
　　她从来没见过卢俊驰爸爸，只听说他爸爸在美国，生意做得很大，所以不常回来。在柳若瑄的印象中，他爸爸是从来都没回来过。
　　小楼里，还有一个宋妈，长年累月陪伴他们母子，帮他们料理家务，还时不时地称卢俊驰妈妈叫“小姐”。
　　在若瑄小小的记忆里，卢俊驰的家就是一座城堡，里面装满五彩缤纷的童话，让她每次身处其中，都有做公主的感觉。
　　而卢俊驰呢，长年住在里面，就是货真价实的王子，能给她温暖给她幸福的白马王子。他虽有贵族气质，却穿着朴实，对人也不摆架子。
　　九年来，俊驰对她呵护备至，是她疲惫中的慰藉，无助时的依靠，幻想中的完美。
　　可对于卢俊驰的家世，柳若瑄却知之甚少，大概就以上这么多。
　　她怎么会知道，在那神秘的城堡里，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她又怎么会知道，卢妈妈优雅的气质背后，为什么总是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柳若瑄和张虎妹急切而不失礼貌地敲击着卢宅的大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小秋千在微风中一荡一荡。
　　她们到卢俊驰家来过多次，院门上的“卢宅”二字，也证明那就是卢俊驰的家，一切都太安静。
　　柳若瑄的心开始往内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难道，他们已经搬家了吗？他们怎么会搬家呢？之前也没听俊驰说起过呀！
　　再次敲门，用力地敲门。
　　至少宋妈应该在吧？难道宋妈的耳朵有问题听不见吗？
　　虎妹也有些着急，跳着、踮着脚尖往里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柳若瑄的心再次紧缩。
　　俊驰，你怎么啦？是不是你妈妈不喜欢我和虎妹了，故意让你躲着我们？那你就不知道给我发短信？你不是爱给我发短信吗？俊驰，你是不是在和我生气？求求你，发短信！
　　泪水在柳若瑄的眼里溢满、溢满，夺眶而出。她蹲下去，看着那扇无情的大门，安静地流泪。
　　张虎妹是个急性子，开始大骂卢俊驰，你个没人性的窝囊废，怎么能这样？你这样突然消失，让别人怎么活？你去死吧，去死吧！
　　不祥的预感再次加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若瑄开始找寻，在房子周围找寻一切可能提供卢俊驰信息的痕迹。可是，什么也没有，他们连邻居都没有。
　　到哪里去找呢？紫荆市那么大，总不能大街小巷满街找吧？怎么办？
　　柳若瑄的泪水像绝了堤的河水般，哗哗地流。
　　九年来，俊驰从来没这样和她玩过失踪游戏，从来没突然消失过，这种游戏太残酷了。
　　她才十五岁，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每天会发生一些什么事。
　　这个意外的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

　　她不敢回家，她怕爸爸妈妈看见她红肿的眼睛。虎妹妈妈出差不在家，她们就躲在虎妹家里，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张虎妹帮她给爸妈请了假，说若瑄今晚在她家睡，不回来。然后，虎妹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陪她流泪。
　　第二天，张虎妹和柳若瑄再去卢宅，没人。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卢宅的大门，紧锁。
　　柳若瑄快要绝望了。难道他们家就这么消失了吗？
　　那个每天陪在她身边，成绩超级棒，和她一起长大的男孩，准备和她牵手一辈子的男孩，难道就这样消失了？
　　就像一片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消散了。无声无息。
　　卢宅的人搬走了，地球照样在运转，人们照样在生活，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也不会有人去关心。
　　只有柳若瑄，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煎熬，只有她在承受。
　　收拾资料的时候，柳若瑄在一张草稿纸上，看到了他无意写下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忘了我，求你！”
　　难道这就是他在最后想要说的话吗？
　　她想不通，她撕心裂肺。

　　三

　　新学期。
　　三中校园空前热闹。高二高三的老生和高一的新生混杂在一起。
　　老生们热情地给新生们讲述三中的特色和规定，新生们虔诚地听取学长们的意见。
　　新生们个个踌躇满志，准备要在高中大干一场。

　　三中枫园。
　　高大茂密的枫树林，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摇曳多姿，像刚劲有力的小伙子，在风中虎虎生威。
　　柳若瑄站在枫树下面，孤独而娇弱的身躯令人怜惜。
　　她试图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没有。那个人已离开了紫荆市，甚至有可能离开了人间，他是不可能来三中上学的。
　　她彻底绝望。

　　接下来的三年里，她穿着不太合身的三中校服，长长的马尾辫变成了齐耳短发，高高的鼻梁上面，戴一副黑框眼镜，阴沉沉的。
　　那副眼镜就一直戴着，从来没有被摘下来过。
　　没有人见她像以前那么笑。那种灿烂的无邪的笑，似乎在她的脸上从来不曾有过。
　　三年来，她没有穿过一次粉色裙子，连那辆粉色的自行车也不知去向。陪伴她的，更多的是灰色调。
　　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寡言、冷漠、好强、勤奋。
　　她身边只有两个朋友——张虎妹、邱明浩。除了他们，其他人在她眼中，不能成像。她看不见其他的任何人。
　　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卢俊驰”三个字。
　　因为爸爸生意上的原因，她跟随父母搬了两次家。她的高中生活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三中贴吧里，风起云涌地评价，柳若瑄才是三中的校花。
　　可她像一块冰，没人敢碰她。
　　每天都有大量的练习来包围她，她心甘情愿跳进题海，去累死累活，毫无怨言。
　　夜深人静的时候，眼泪从她眼中汩汩地流出，一直流到她痛苦的心底去。

　　四

　　三年后，又见初夏。
　　三中校外的林荫道上。柳若瑄、张虎妹和邱明浩的心情，与平常很不一样。
　　“毕业啰！解脱啦！解脱啦！解脱啦……”张虎妹高声狂叫着，将书包扔向了空中。
　　“解脱啰……解脱啰……”邱明浩也跟着起哄，复习资料被他抛撒得满地都是。
　　柳若瑄跟在两人后边，一声不响。
　　她的心情很复杂，想哭但她不会哭。自从卢俊驰消失以后，她已学会不在别人面前哭。
　　那个人现在到底在哪里，当初他为什么要离开，她不得而知。
　　在柳若瑄的心底，真的想忘掉他，只是那些往事刻骨铭心，她忘不掉。
　　有一点她是相信的，卢俊驰绝对不是因为躲她才离开，他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她记着那句话：“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忘了我，求你！”
　　俊驰，我忘不忘掉你，对你重要吗？现在，我没有忘掉你，我不快乐，你满意了吧？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很不快乐，你知道吗？为什么你一点消息都没有？
　　俊驰，我恨你！
　　如果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现在你也应该高三毕业了吧。可是，你在哪里读高中，你有哪些新同学，你现在的生活状况怎么样？我都不知道，我还算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高大的梧桐树，茂密的叶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这让柳若瑄想起那片小树林，想起过去。
　　自从卢俊驰离开后，她和张虎妹再也没去过小树林。她不敢去，她不敢触碰那些令人心碎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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