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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的日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知道了陶愈的底儿,秦观也有了个心理准备,对于陶小朋友的快速长大已经见怪不怪,若是外头有人疑心问起,便瞎编一气儿,说是自己这弟弟乃天官转世,老天爷赏识,自幼就显出不凡来,将来能成大事。
原本这等瞎话儿散出去,自个儿都得笑掉一排大牙,别人家能信那是纯傻。可再心生疑虑,尔等姑且放下话头,出门到村口,磕两把瓜子打听打听秦老头子的英勇名号,那可是方圆百里家家户户耳熟能详的大神棍…
咳,错了,那可是从东山头到西山头都妇孺皆知的大师父!
据说上能闻天语,下能通地神,神着呢。
不管有没有吹牛逼,反正“据”是这么说了。
大家伙儿也就这么一日日的看着陶愈神速长大,眼瞧着模样也越来越俊,水汪汪的,见着熟人甜甜的叫上一声,讨人欢喜的很。
街坊邻居对陶愈的喜爱那是愈演愈烈,给谁打声招呼,那人可真就一天使牛劲儿,嘴角咧到太阳上。
秦观就惨了,天天提心吊胆着怕被人偷家。
“什么!?蔡姨给你这小布衣让你干啥!”秦观在屋内的咆哮带着震惊。
“蔡姨姨说,这小布衣好看,让我抱住她家小妹妹,以后住她家天天给我穿漂亮的衣服,童童妹妹还亲我,给我做小布花!”
陶愈忽眨着大眼睛,身上的衣物裁剪得当,衣角领边修的很是精致,圆滚滚的脑袋与秦观的臂弯一般高,已是十岁孩童的模样。此时他正一手夹着花花的衣物,空出的双手在小兜里翻找。
好不容易抽出被卡住的小手,五指间并着一团…蓝蓝的五瓣小花?
看着陶愈献宝似的眼神,秦观接过小花,皱起眉头,抬眼再次开口,“你确定这是她家幺妹儿自己给你做的?”
秦观在“自己”两字上加重音量,眼中满是看透一切的鄙夷。
这细密严谨的针脚,还晓得“不小心”漏挑两处针线,要知道蔡姨家的妹妹正儿八经的才八岁,下月好似要办岁辰宴。
就那么个小娃娃,两块布缝起来还有可信度,一枚小花就…
反正我不信!
秦观恶狠狠的想。
但陶愈这小傻子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不行,明儿我就偷师学艺去,给他缝个比脸还大的花,不然怕是真得给人钓走了。
“欸小榛子。”
“嗯?”陶愈瞪着眼。
“树开花了,你看。”秦观仰头。一串串银铃般灰扑扑的榛子花挂在树梢,那精巧样儿,怕是此刻没有风过,阵阵清脆也在耳旁翻飞,叮铃当啷惹人入梦。
携着人的手,就那么回首一望,往事随风起,只一下就散了去。
“还记得你去年来刚来这儿吗,这老树去年开花,我在山后头拾着你,去年天气可不似现在,热呢,都能给晒化喽。
“过了些时候,又碰着果子成熟,你每天吵着让我去摘,可烦死了。你怎么这么喜欢吃榛子呢?”莫不是喜欢的是我给你摘的?
……
“因为好吃,香。”陶愈看秦观问的认真,也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
秦观沉默…
我当然知道香!可……
秦观咬着牙转身进厨房。
陶愈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真是奇怪。扭头颠颠的夹着衣服跑进卧室。出来迎面撞上一只竹篮子。
“啊,春姐姐,你怎么来了!”陶愈眼睛亮亮的,抓着春晓霞的衣袖摇个不停。
“你不乖,又惹哥哥生气啦?”春姐姐伸手点了一下陶愈的眉心。
“没有,他自己生气,不怪我。”陶愈两手搓着脑袋,看向春姐姐,顿感委屈。
明明就是哥哥自己生气的,我还把蔡家小妹妹送的小花给他了。
春晓霞一看陶愈的小表情就笑得不行,再转头一看,秦观在厨房里用火柴棍儿画小人,在地上戳来戳去,使劲着呢,一脸便秘样。
顺手在陶愈的小脸上捏了捏,真是可爱死了。
“我今天带了包子,是你喜欢的甜包哦,芝麻馅儿的,”春晓霞掀开竹篮子上的方格布,“还有……蔬果串!特意让去了小洋柿子,还撒了榛子碎,今天刚磨的呢,怎么样,是不是该笑一下给姐姐看啊。”
“啊!”陶愈刚瘪下去的脸瞬间舒展开来,眼中仿若有小火花在蹦啊蹦啊。
“谢谢春姐姐。”接过蔬果串,陶愈一下抱住了春晓霞,脸蛋被上衣扣子硌的有些不舒服,应当是重新缝补上的,旁边还有一块颜色稍深的补丁。
小洋柿子价钱没有其他的果蔬高,占了整个蔬果串的一多半,小贩可不乐意换,而且也已经串好,让其取下重新排过未必太麻烦人,搞不好还会起冲突,都是街坊邻居…春姐姐还是一女子,不管怎样都难免吃亏。
陶愈曾亲眼见识过一位老妇人给孙儿买蔬果串,只让小贩去了乌梅子,添几粒水葡萄,就给说骂的无法插嘴。
小贩让老婆婆给多些银钱,老婆婆哪里愿意,你不服气我也不服气,可不就吵起来了吗。如今自己手上的这一串,全是个大儿的新鲜果子,想必是给足了银子的。
但是春姐姐平时可拮据了,多花出一点点都得加倍努力的挣回来,况且她还有两个小弟弟要供着,听学,吃穿用住哪样不用钱。就这样还总是抠出一些给我们这些小孩买新鲜玩意儿……
陶愈怎么想着,手臂也不自觉收紧了些。
“春姐姐……”陶愈突然委屈巴巴的说。
“哎呦,怎么啦?”春晓霞忙追问道。
“你辛苦了。”陶愈抬头,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蝴蝶翅儿似的扑棱扑棱的。
心中一软,春晓霞揉揉陶愈的脑袋,把竹篮子里的芝麻包取出一个,塞进环着自己的小手上,“姐姐不辛苦,只要你们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姐姐就可高兴了,蹦哒得能比你哥还高呢。”
春姐姐笑盈盈的:“小榛子快吃,赶着这热乎劲儿,一会儿吃完了上姐姐家温习功课去吧,先生留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吧,待会儿让你乔子哥哥教你,比起你哥哥,他可乐意教你。”
“我人都给你气歪了!”少年双手撑着实木桌子,眉头紧锁,犹如鹰隼般的目光牢牢盯着桌子后边紧张的直咬铅笔头的小孩。
那时秦观十一岁,大他五年的沈乔被秦老先生安排给他辅道功课作业。
沈乔辅导他学业的过程中最后悔的就是答应了老先生这坨狗屎一样的请求。
这么大了,学堂上先生所讲授的文书是如何都记不下来,上一边刚与他一同诵读,下一刻叫他背默又给忘了个彻底,别说诗词文章的主旨义理,就是里边的字词过上几遍也总还有眼生的。难教的很啊。
有时甚至连音都错。
“你再念一遍,这个字读什么!”沈乔怒气冲冲。
“qin?是不是跟秦一个声啊。”十一岁的秦观小心翼翼的答到。
“我的天,zhen!读zhen!这一句我再读一遍,好好听,到时候还考你。”沈乔一手扶额,一手点在纸面上。每读一个字就稍微划过去些许,“见,殿后,一院,石
路,光明,无復,蓁莽。”
“听清我停顿的地方了吗,我们接下来要根据断开的部分,一节一节的把这些难懂的古言译成大白话,就可知晓其中意,解前人心中思,悟出深奥的道理来。”
“为什么一定要无处深奥的道理……”秦观嘟嘟囔囔。
沈乔:“……”
“所以我们学习古诗词的意义是什么呀?”陶愈翻开书页。
今天该把《诗经二首》搞明白了,不然等明天先生检查,那手掌心可得痛上好一阵了。先生用戒尺打手板向来不是开玩笑。
“小榛子,你要记着,诗句是过去历史的产物,是我们前人思想与古人智慧的结晶,他们的生活轨迹都聚集在里面,诗句中先人所悟出的道理对我们品质的塑造也有一定的影响,它是在帮助我们。”
“噢……”陶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等到陶愈把先生留下的功课都搞明白了,太阳也落了山,一段一段的往回收,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只得一动不动得盯着,才能发现他的利索。
天色越来越暗,光被太阳一寸寸的往回收,显出黄昏之态。
陶愈连忙往家赶,临走前还给塞了一块绿豆糕点。
路程不远,到家刚好吃完。陶愈拍拍手,把点心渣子抖落下去,脚一跨,进了家门。
“哥哥!”前屋里没瞧见秦观的身影,陶愈扯开喉咙就叫。
“欸!”秦观在屋内应到,“小榛子,来里屋!”
不疑有他,陶愈噔噔噔上了台阶,亮着眼睛进了屋。
屋内整齐,一架木制的水轮车突兀的摆在正中央。
“水风车!好看啊哥哥。”陶愈上前转动扇叶,稀奇的不得了。秦观摩挲着手上不平整的突起,看着兴奋的陶愈。
嗯,不算白忙活。
这架水轮车只半人高,置于前院小池中正合适。
两人合力把水轮车搬进荷塘,秦观接上了水道管,齿轮呼啦啦的转起来。
水车上的木质纹理,圈圈年轮衬满池碧莲粉黛甚是养眼,哗哗的流水倾入水中夕阳,漂亮的紧。
团团流火云泛开涟漪,化作斑斓的色块,被一旁枝干上边所投下的铃零串碎沁得生出丝丝娴静。
陶愈趴在水塘边,一切雅贵尽收眼底。
“秦观,出来帮忙拎菜!”秦老头的声音打门外传来。
“我来我来!”未等秦观有何反应,陶愈先蹦了起来,直直往门外冲去。
“欸这小孩,让你哥来……”
“不……伯伯,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买藕带!”
“买了买了。”秦老先生一脸无奈,手中的菜给陶愈接了过去,他傍住小孩的肩膀,似乎是又往上窜了些个头。
四周已是黑摸摸一片,下地劳作的农民三五成群的往家的方向走,笑语不断。
几声闲啐飘然入耳。
“秦家那大小子,前些日子非得学造筒车,赖在我小舅子家不走……后来自个儿就着书本敲敲打打竟是做成了,小小一个,跟他家小弟一般大,在溪边碰上我家弟妹,说是刚前脚搬走的……”
“他那么小一个娃娃说做就做成了?你小舅当年说是跟老师傅学了相当久吧。”
“可不是,速成有坏处,听说因为不熟练,这都快给锥子扎透了,那一手血糊拉碴的。”
“哎呦,这好好的突然捣鼓起那玩意干啥?”
“他家小弟喜欢呗。”
“他也太宠他弟弟了,窝在手里捧天上去了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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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中诗句“见殿后一院,石路光明,无復蓁莽。”出自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辛十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