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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姐妹负心郎
十五日。满月当空。
满月使人所感叹之处就在于,在你欣赏它圆满的那一刻,实则是在欣赏残缺的开始。
但是,我们依旧要相信,满月虽有残缺时,昂首还有满月日。
今夜,怡红楼里气韵内含,井然有序。所到之客个个衣帽整齐,雍容华贵。
大堂中间设一张小叶紫檀木打造的大圆桌,摆六张大红酸枝木椅。六张椅距离不算太近,看得出来的人虽不多,但很注重排场。
桌上摆一圈招牌酒菜,六个人分别坐在椅子上,边聊天边小酌,气氛融洽,有说有笑。
坐中有四位是年轻人,两位较年长些。
旁开不远不近处摆了八个小圆桌,每桌人数不一,席中也有女子落座。
饮笑间,旁桌人时不时来主桌敬酒,言行有恭敬之意。也有人带同行女子上主桌敬酒,有互相介绍之意。多是自家千金。
场子人虽不多,热闹之意可丝毫不减。
“我这场子哪天要是冷下了了,这招牌明天我就敢摘了。都给我好好干,就算只剩一只蚂蚁,也别想给我冷下来。”老姨娘如是地规训道。
这台上歌舞是够尽兴的,有舞蹈、戏曲、说书等等,楼内才艺还真不少。中场有舞女来到台下走场敬酒,微步轻踩,香肩半漏,谁不叫一声好。
趁还没到玉换锦上场的空档,冷月霜和玉换锦躲在幕后一角观察着。
且看今日冷月霜,竟也穿得了绮丽舞衣,仿若已能想到裙裾飞扬之貌。
冷月霜一袭抹胸红裙,披着红色金锦纹长衫与锦缎丝帛。裙的内衬还有一层浅红、浅白相间的裙摆,裙摆略皱且轻薄,层叠如远山,行动时,裙摆在脚腕间变化生动。
而玉换锦,则一袭曳地白衣,如仙子过境以气入神。
头发以玉冠高高竖起,冠上镶以金品装饰。手持长笛,女儿娇媚含其中,又不失玉、竹之气节,场内装扮,竟无一与之相同。
两人缩在幕后角落,玉换锦拉了拉冷月霜的胳膊:“霜儿霜儿,那位就是薛少爷。”
冷月霜顺着玉换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身穿浅紫衣的男子,正与宾客把酒言欢。浅紫衣的对面,是一玄衣男子。
可是冷月霜怎么觉得,这两人这么眼熟?
然而时间容不得冷月霜细细了思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舞蹈马上开始了。
——这,也就是冷月霜的办法。
既然玉换锦又想出场又不能有大动作,还得引起注意,那就让她在一旁吹笛弹琴不动,并造以独特装扮。这身装扮,是冷月霜一起帮她想的。
这样一来,即便自己动时红衣飞扬,玉换锦静如璞玉的身姿,也丝毫不弱,并且,在看惯了红粉热闹的场子里,那纯净的白,反而很是吸引人的注意。
而冷月霜这次要舞的,是剑。
兵器本同源,刀法刻在心,剑虽不精通但更具观赏性,闲暇时也摸过,这种场面,拿来正好。
笛声起,剑已出鞘。宾客的目光,被吸引了。
立如山石岿然,动如骏马奔腾。笛声悠悠,身如柳叶飘忽之形;琴声振振,舞若雷电霹雳之象。
两人一动一静,动静相彰,于红白涌动中尽抒胸臆,只道各自心肠。
剑虽未开刃,恍然见,冷月霜又看到面容映于剑上,忽想到那月夜下的静坐,而此刻,自己又是身在何处?
——“你能相信的,只有你手里刀。” 想起爹爹的话,而此时,她手虽握的不是刀,但怎又不算是手里这把剑,救了玉换锦一场?
冷月霜边舞边想,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琴弦最后一个裂帛声,舞停止了。
场下一片欢腾,宾客纷纷拍手叫好,两人也慢慢走向场子,一一敬酒。
“看见没,你那薛少爷,眼睛就没离开过,今晚绝对印象深刻。说不定你又能坐到他腿上咯。”冷月霜打趣着。
“哎呀,别多嘴。”
一步、两步……终于近了,那小叶檀木圆桌上的人,也越来越看得清了。眼光落定之时,两人内心都泛起了波动,一同呼出的话,却是两种心情:
“薛少爷,您来了。”
“薛少爷?怎么是你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长辈男子面露一点异样。兴许是喝的尽兴,剩下几个年轻男子,并未露出太多不快之貌。
玉换锦快速捂住了她的嘴,开口道:“几位爷海涵,小妹初来乍到未见过几位爷的风姿,竟语出惊异,绝无不恭之意。”
说完放开冷月霜的嘴,冷月霜整理整理裙子,一脸正经的站好。
“薛少爷,这杯酒,先敬您,几日不见,倍加思念。”玉换锦端起酒杯,眉目传情,兴许是喝醉了,那薛少爷也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迷迷糊糊地说:“你是……”
“薛少爷,我是锦儿。”
“哦对对对,玉换锦,本少爷许久未来了,你可还好?”
“嗯,还好,只是小女略有思念,日夜等少爷登门。”
冷月霜在一旁看的直起鸡皮疙瘩,看到那玄衣男子独自喝酒,便小声的问到:“我说,你怎么也来了?”
男子先是不解,再是理直气壮,声情威严的说:“怎么,我不该来吗?”
冷月霜抿抿嘴,站在了一旁,刚站了几秒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对方没认出自己,还显得自己装疯买傻骚扰失败,有点挂不住脸,便又小声说到:“没认出来我啊,玉佩,体弱,母亲赠,冷月霜捡的。”
欧阳澈这才转头仔细端摩,反倒冷月霜又直直的站了回去,表情也显得占理了许多。
“原来是你?”欧阳澈说,“我竟没想到是你,你在这里做事?你额头不疼了吧?”
“哎,别乱说,我可不感兴趣这或娇或媚活儿。额头早就不疼了,而且我今晚只是来帮忙的,看见没,帮她的忙。”
冷月霜眼神一指,欧阳澈顺着看过去,正见那对人交言甚欢。
那薛少爷也是刚好一转头,与欧阳澈对上了眼。
四目相交,突然有点尴尬,欧阳澈摸了摸鼻梁,薛凛风也转移了话题:“哦对了,锦儿,说了半天还有我欧阳兄呢,来,再给我欧阳兄敬一杯,我俩可是一起逗着蛐蛐长大的。”
“薛兄你也少喝点,酒喝多了误事。”欧阳澈说。
寒暄大半会儿,这一桌就算敬完了,给别人留一点说私事的空间,也给自己去别的桌走个过场的机会。一圈走完,两姐妹算是能退场一会儿了。
“锦儿姐,你这薛少爷,怕是喝尽兴了,还能记得接你的事吗?”离场后,两人站在舞台边,随时接应场子里的情况。玉换锦吹着笛助兴,偶尔也聊两句天。
“这种私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好意思提,当然是等散场后,单独叙话才方便。”
冷月霜点点头,表示有道理。
夜,慢慢深了。
今夜微风轻吹,浩瀚的夜空万里无云,晴朗地连隔住牛郎织女的银河都能隐隐看见。
夜空中星辰密布,一轮满月挂在星夜中央,倾泻的月光,照着地上浅浅的影子。
杯盏终会凉,筵席终有散。几位客人在门口寒暄着逐个离去,随着轿子一辆辆抬起,人愈去,楼愈静。
薛凛风与欧阳澈一桌也准备起身了,所有人都吃饱喝足一身轻,冷月霜也哈欠连连眼睛半眯开始走神,只有玉换锦的心,跳的厉害。
“哎,锦儿姐,”犯困间,冷月霜余光撇了眼场子,赶紧用胳膊肘捣了捣玉换锦,“你看那薛少爷是不是要走了?”
玉换锦呆看着,皱着眉头握了握拳,踩着碎碎莲步,提着扬扬裙摆,趁对方未踏上轿子之前,终于追了过去。
冷月霜也赶忙跟了上去。
“薛少爷!”
夜。静静的。
微风吹着柳树叶,在耳边摩擦出沙沙的声音。
玉换锦脚紧贴着门槛,手紧紧的扶着门框,风把她的裙边吹出了门外,微微的颤动着。
风,吹拂着薛凛风的发,吹拂着欧阳澈的袖口,吹拂着冷月霜的面颊,也吹拂着玉换锦清脆的声音。
薛凛风闻声回头,醉醉的看着玉换锦没说话,欧阳澈见状替他发问了:“哦,玉姑娘还有何事?”
“小女……小女并非有它事,只是想问问薛少爷,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玉换锦定定的看着薛凛风,满怀期待的脸上蒙着一层忧虑。
“我忘了……我忘了……欧阳兄,我喝醉了,你帮我看看,我身上可否有遗落之物?”
“哈哈哈”,欧阳澈笑了起来,“薛兄,喝酒误事啊,忘些小物件倒是无妨,倒是别忘了下月六月初六是什么日子,要是魏小姐穿着嫁衣寻不见你这个郎君,你就惨咯。”
听罢,冷月霜和玉换锦都瞪大了眼睛。
冷月霜看看玉换锦的背影,又看看薛凛风,一时有点思考不过来。
“锦儿姐,你听到了吗,什,什么嫁衣,难不成他要成婚了。”
玉换锦的心,终于也静了。扶着门框的手,也慢慢垂下去了。
她缓缓的后退,一时竟不知往哪走是好。
“我到底忘什么了?”薛凛风回想着,“哎呀算了,若是遗落了什么,先帮我收着,我改日来取。”
“没,您什么也没忘,是我,记错了。”
随着轿夫一声喊,轿子在一行人的护送下,远去了。
一晃眼,怡红楼的门也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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