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闲人免进
虞亿的心就如同过山车一般,在环视一圈后,终于放下心来。
冯伯从冯老爷子的棋室出来,看到大厅只剩虞亿一人。
同长辈一起问候冯家长辈后,范先生和朱女士就去了棋室同老爷子下棋逗乐,范钰临时接到公司电话,暂时离开处理事情,估摸得饭点赶回。
至于冯家的小辈稀疏,旁系倒是有两个,但虞亿不大相熟,也不想费心思做无用的交际,于是在大堂这边坐着,落得个清净。
“虞小姐,家主半小时就回来。”
突然被冯伯的这话砸得头晕。当下十分后悔从前追冯时行追得太光明正大,如今想脱身,身边还有许多人,比她更不习惯。
她分明不是为了等他,才坐在大堂。
但大堂正对着老宅大门,她又朝着正门随意地靠着。目光时不时被门口的小雀发出的脆响声引诱,这样想来,说她在等冯时行,倒也不冤。
“冯伯,您多想了。我只是觉得此处冷清,一个人自在。”
“家主说,若您觉得无聊,可以去书房翻翻书。”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但反复思忖下来,才发现话里有端倪。
冯时行的书房,几时让她进去过。
十五岁时,冯家正式给长孙设了书房,在老宅里头最清幽僻静处。那里遍地都是湘妃竹,还有一处池塘,上飘几朵莲花。
十岁的虞亿跟着范钰,莽莽撞撞地要进书房去瞧,却被穿着黑色衬衫的少年拦下来。
此时,虞亿都记得少年冷脸的样子。
“书房是私人之地,闲人免进。”
范钰死缠烂打的性子,在看到冯时行的冷脸后,也不敢造次,拉着虞亿灰溜溜地跑了。
后来稍大一些,书房常年上锁。闲人免进不只是口头语,被做成了木牌,悬在同青铜锁头上。
虞亿也问,闲人是什么意思。
后来在旁人嘴里听到了答案。冯时行嘴里的旁人,是与他生活毫无关联的人,至少喜欢的人,不是闲人。
她还因此彻夜难眠。
他不喜欢她,在这些地方,处处都有体现。
“虞小姐,您如果要去,我带您去瞧瞧。”
“不必了。”她摆手拒绝,看到那间书房,容易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我知道那间书房闲人免进,我大抵算个闲人,就不麻烦您。”
她答完,就注意到冯伯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用奇怪的手势攥在手里的手机。
好在冯伯也没说什么,放她一块清净地,去做自己的工作。
即使是同冯时行通着话,她方才所言也没有半分不妥。
“闲人免进”不是她胡诌的。
这是有典可考的。
----
她算着时间,准备在大堂休息会儿,趁冯时行没回,又溜去别的地方继续一个人呆着。
可不过十分钟,就看见一个人跨了门槛,风尘仆仆地进来。
他今天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下头是少穿的休闲牛仔裤,没带眼镜,少了几分疏离感。
只他一人进来,手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车钥匙。是那辆银黑色的法拉利,有些不好的回忆涌上来。
虞亿一抬眼,就被他的目光锁定。他直直地朝她走过来,这个眼神,虞亿从未在冯时行脸上看到过。
他为什么有几分着急。
自作多情的想法,虞亿自然是全盘摒弃。
不过,她此刻当真是坐立难安。
就不该图方便,在这大堂随处靠着。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总是让她进退两难。
“等很久了?”
虞亿皱着眉看他,他走到她跟前自然地站定了,居高临下。
“什么?”
如果不想回答,可以假装风太大。
冯时行咳了两声,估计是大衣太单薄。“等年夜饭,恐怕要等许久。”
此时方才五点,年夜饭向来是七点上桌,确实要等许久。
“今天不忙?”
“冯伯说,母亲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得回来照看着。”
虞亿在冯时行面前,最不常听起的,就是他的母亲。
冯家生意复杂,各处都有势力,各处也都招蜂引蝶,危机四伏。
冯时行的父亲冯知远,就是在一场不太平的生意谈判上,落了下风。当场战况惨烈,腹部中枪,失血过多,抢救无效。
彼时,冯时行的母亲秦卿刚生产完小妹,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又听到噩耗,精神崩溃,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正常过,时而吵闹不止,时而沉默无声。
这是冯家的秘闻,只有家里人才知道,也从不外露。
而冯夫人被安置在东边后院,最隐秘的一处屋子里,平时从不出来走动。而冯时行十分孝顺,得空就会往东院去,此时出了事,第一时间赶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虞亿收回思绪,得体地点头。
“好。”
他却没有挪动步子,还是站在原地。“朱姨在东院,你同我过去。”
没有询问虞亿的意见,冯时行本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说一不二已成了习惯,平时又有谁能质疑他的决策呢?
朱女士和冯夫人是闺中密友,尽管后者精神早已不太清醒,但朱女士还总往冯家探望,照顾得十分细致。
“我母亲方才还在棋室陪着老爷子下棋……”
“母亲那边闹出动静后,朱姨就过去了。”
虞亿并非是怀疑他所言有虚,只是确认。
冯时行让虞亿走在前面。冯家的路,她从小撵到大,哪处栽种什么品种的花她都铭记于心,于是在青石板路上,穿梭得很快。
去东边后院,必经之路就是穿过冯时行那闲人免进的书房。
她头都不抬,只想尽快逃离和他两人独处的空间。说来也奇怪,她在前厅时,后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现下穿过无数条小路,都没遇到一个人。
连服侍的人都没碰到半个。
书房的前头是一块方形的空地,穿过空地往竹林深处走,就是冯夫人静养的地方。
但她还未走出书房,就身后原本沉默的人喊住。
“一一。”
他喊出来她的昵称,和旁人大不相同。不知为何,总是有股缠绵悱恻的意味,明明神情是如此的一本正经,甚至有点太过冷静自持。
虞亿转身去看他,毛衣波浪形的高领处,抽出的一小节线条,随着她的扭头,摩挲在她细嫩的肌肤上,不自然地蹙眉,嘴角下撇。
但这副表情,落到冯时行眼底,就变了一层意思。
“此处是我的书房。”
她不懂他的意思,手捏着粉色毛衣的下摆处,目光飘忽不定,随口答着:“幼时来过。”
“闲人免进的牌子,在成年时便撤走了。”
“你下回无聊,就进去坐着看会书。范钰说,你酷爱游记。碰巧,我这方面藏书颇多。有几篇孤本……”
她愈发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
小半年不见,话变得好多,甚至可以同范钰相提并论一通。
再说,特意解释书房的事情,太古怪。
幼时旳戏言,都不作数了。
并非是虞亿多想,只是他最近的桩桩件件,太陌生了。
再试一次。
“再说。”她没扫他面子,也不想轻易答应。
一路上,除了这个小插曲,两人没再说过话。依旧是一个人走在前面,另一个人隔着两个身位,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到了东院两人正巧和出来的朱女士碰上面。朱女士看两人同来,脸上的惊喜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但还是理智地将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和冯时行叮嘱了几句。
随后,就拉着虞亿的手,坐在院子里喝茶,没打算让她一起进去探望。
两人一个往里屋走,另一个被留在院子里。
虞亿坐在冰冷的石椅上,有保姆端着温茶来伺候两人,甚至还体贴地取了两个暖炉,母女俩一人抱着一个。
虞亿毛衣本就不算厚实,喝了茶,抱着暖炉,才算是真正的回温过来。
“一一,你和时行一道来?”
虞亿也不藏着掖着,“在前厅碰到,他说您在这边,带我过来寻你。”
“我还以为,宝贝女儿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了。”
朱女士在说话这方面,向来是口不择言。一旁还有人站着,虞亿的耳根一下子红了,连带着脸颊都变成了淡粉色。
“朱女士,少说胡话。”
“我自己的女儿,还不了解?”朱女士语重心长的说着,“但要我说,一一,哪个男人来了都是瞧不上的,也就时行,堪堪能瞧上眼。”
她时刻关注着屋里的情况,确认冯时行没有出来的意思,才急着澄清。
“朱女士,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打算。”
“也没有喜欢的对象,您少操心。”
“喏——”她拉着虞亿的手,半是抱怨地聊,“你工作太忙,屋里太冷清,多个人陪着,我觉得挺好的。”
她的小园,确实太冷清。
但如果这个搭伙过日子的人是冯时行,那只会更加冷清。到时候把屋子变成冰窖,那还得了。
“等我忙过这一阵,我就听您的去相亲好了。”
虞亿单身二十五年,朱女士老早就张罗着相亲的事情,只是她前些年没想通,过于抵制。现在既然决定放手,接触一些新的人,也算很好的选择。
听到相亲,朱女士顿时起劲,生怕虞亿食言。
“那可一言为定。”
到时,恐怕各家媒体,都要爆影后相亲这样的笑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