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

　　白色轿车缓缓停在滇州大酒店外，江衡看着抱着一大束天仙子要下车时清韵，“前面小路拐进去有一个小亭子，他在那等你，小心一点。”
　　时清韵笑着比了个ok，转身收敛了全部的笑意，抬步走进那条鹅卵石铺的小路。
　　雨季前的夜晚已经带上了些许潮意，晚风有些冷，小路两旁是被精心修剪过的灌木丛，其中还点缀着点点灯光，让整条小路也不算太黑。
　　这条小路弯弯绕绕走了很远才看见一个亮着光的小亭子，一个男人穿着剪裁考究的西装，眉眼低垂，时不时在面前的电脑上敲几个字。
　　“小陶总，三月不见，别来无恙啊。”时清韵微微弯腰，将手中的天仙子递了出去，差一点点就怼到了陶源脸上。
　　陶源一脸冷漠的往旁边避了避，但是天仙子刺鼻的味道却依旧占据了他所有的嗅觉感官，他顺手拿起放在白石桌上的手木仓，指着时清韵，“时律，注意一下你的行为。”
　　随后枪口向下压，示意时清韵坐在对面的石椅上。
　　时清韵挑了挑眉，放下手上的天仙子，坐在石椅上随意的往后一靠，嘴角仍噙着淡淡的笑意，也不跟陶源玩虚情假意的那套了，单刀直入的问，“你给江衡的文件我看了，你想借我的资源杀人，凭什么？”
　　“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上面的任务。”陶源推出一张大王牌面，以示颁布任务的人的身份。
　　Joker。
　　四年前，一起跨国的连环杀人案，每个案发现场都摆放着一张滑稽的大王牌，又因为警方迟迟无法将凶手逮捕归案，大王牌面一时间成为所有人头顶的阴霾，更是全球各国警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小丑牌杀人案以悬案结案后半年，joker再次出现在亚洲的东南一带，甚至多次与当地的大毒枭有过利益上的往来，又以强硬的手段开拓市场，直到现在逐渐成为占据一方的贩毒组织。
　　望着那牌面上小丑滑稽的笑容，时清韵无声嘲笑，跳梁小丑，果然是个joker。
　　“那也不该是你来通知我，”时清韵屈指一弹，牌面又回到了陶源面前，“以在组织里的地位，起码是你上面那位，才配给我颁布任务。”
　　“你是要拒绝执行？”
　　“我拒绝执行的任务还少吗？就是joker本人来了，我也照样拒绝。”
　　许久的沉默，不断有风吹进亭子，引得放在桌上的花仙子轻摆了两下花枝，但放在桌上的小丑牌却仍稳稳地停在两人之间，诡异而又嘲讽。
　　“joker从不以真容示人，你怎么知道，纯白面具之下，是他本人。”
　　“我说我掀过他的面具，你信吗？”时清韵还是那副闲适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连joker本人都想杀人的程度。
　　也不知道陶源信没信她的鬼话，只是看见那历来冰川脸的小陶总罕见的皱了下眉，把视线转向放在桌子上的那束花，“这花又丑又臭，你的审美真是死绝了。”
　　“没关系啊，这花的花语和你是绝配。”
　　“......”
　　时清韵赶在陶源开木仓之前，脚底抹油提前跑路，等坐到一直等在外面的江衡的车上时，她眼底的戏谑才彻底消失，转而变成不屑一顾的嘲讽，“三个。”
　　江衡明白她的意思，在前边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陶源现在是越来越提防你了。”
　　“但是他又只配了三个狙击手，他就那么相信我不会像上次那样差点杀了他？”时清韵闭了闭眼睛，“真不知道他是个傻逼，还是个傻逼。”
　　说完她想了想，几次抬头看江衡，犹豫的说了一句，“江衡，我这有个机会，你带伊莱回英国吧。”
　　江衡猛地踩下刹车，时清韵差点一头磕在副驾的椅背上。
　　一阵沉默到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时清韵主动打破僵局，“你本来就是无意之中被我拉进来的，你不应该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江衡深吸了几口气，缓缓的说，“好，等我过够这样的生活了，我跟你说，你把这个机会给我留着。”
　　“行，只要你想走，我随时送你上飞机。”
　　*
　　江衡把时清韵放在了落金酒吧外，临走前，还让她路上多注意后面跟着的那两辆黑色现代。
　　时清韵笑了一下，没有多说，转身上了从裴以鹤那顺来的那辆越野。
　　改装后的越野车在主干路上一路飞驰，车速甚至飙到了一百迈，还专挑有监控的地方走，很难想象明天的裴队长将会面临交警大队什么样的诘问。
　　不过眼下，在导航第五次提醒时清韵偏离航道，规划新路线后，后视镜里终于再也没有看到任何烦人的影子。
　　这次顺利的到达了澙湖南府，按照裴以鹤给的地址摸进楼后，时清韵被一道门禁困在了楼下。她按亮手机，叹了口气，心里默默算着，都快五点了，再过两个小时裴以鹤下楼上班，正好给她开门禁。
　　时清韵不是个喜欢犹豫的人，想到什么做什么，想法一敲板，立即打算起身回车上，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扫脸开门的门禁，下一刻，门禁上的灯变绿，防爆玻璃门在她面前缓缓推开。
　　时清韵刚觉得这门禁怕不是抽着了，把她当别人扫了。
　　【早上好，1701户业主时清韵，瞳孔扫描验证通过，欢迎回家】
　　门禁AI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叙述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和欢迎其他业主回家一样欢迎一位离家多年的游魂。
　　楼外树枝轻晃发出一阵哗哗声，远方山巅上隐隐有一线泛白，整个世界都还陷在黑暗之中，一阵凉风灌入衣襟，时清韵打了个哆嗦，拖着仿佛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步的挪进电梯。
　　她好像知道自己的瞳孔信息是什么时候录入的了，那是她被受害人家属捅伤住院，裴以鹤来照顾她的时候，她当时还疑心他要做什么，派人跟踪过他一段时间......
　　没想到，竟然那么早......
　　她不知道裴以鹤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将信息录入系统给她，看着自己坦然录入信息，又发现自己派人跟踪他后是什么心情，他有过后悔吗？
　　毕竟当时连时清韵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到滇州。
　　原来啊.......她在黑夜中行走了这么多年，仰望过无数次那温馨，却可望不可即的万家灯火之中，真的还有为她而亮的一盏。
　　原来曾经她所羡慕的一切，这个人早就准备好了。
　　当她的指纹顺利解开1701的指纹锁时，思绪还飘在半空中，双脚像踏在棉花上一样，没有实感。
　　她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如果这是joker为了杀自己而制造的假象，那能不能麻烦他赶紧开木仓杀了她，不然她的心跳快要把她连人带魂一块震碎了。
　　“回来了。”有些沙哑，带着刚醒时困倦的嗓音响起时，时清韵感觉有什么狠狠地攥了一把她的心脏，鼻头一酸，眼圈便红了。
　　原本靠在玄关旁，打着哈欠的裴以鹤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把人揽到怀里，想要给她擦眼泪，又发现她只是红了眼圈，手举在半空中，有些手足无措，“有人欺负你了？”
　　时清韵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是啊，有个姓裴的大混蛋，欺负了我好久，我想找他报仇。”
　　感觉到时清韵点头后，裴以鹤便忍不住皱眉，根本没仔细听后面的这句话，只听她说要报仇，“要报仇的话，尽量不要太偏激，如果闹出人命......”
　　温热鼻息扫过脸颊的那一瞬，裴以鹤顿住话头，感觉一阵轻柔蹭了一下他的嘴角，随即他就像是被炸弹炸了一般，轰的一声僵在原地。
　　还被他圈在怀里的时清韵笑得连肩膀都开始发抖，“亲一下，也会闹出人命？”
　　整个房间有些黑，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隔着昏暗，时清韵毫不躲避的迎上裴以鹤的目光，如果说她从进门的那一刻就觉得这是一场陷阱，那被面前的人抱住的时候她就认命了，死就死吧，安乐死怎么不算是一种解脱。
　　“裴队长，要奔三的人了，还这么纯情，亲一下就宕机这么久？”时清韵轻轻推了一下面前的人，想要挣脱这个拥抱。
　　可面前的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左手扣住她的后腰，将人牢牢锁在自己怀里，“你就是这样报仇的？”
　　灼热的鼻息喷在侧颈时带起一阵酥麻感，时清韵忍不住侧了侧头，“当两者之间存在力量差异时，以巧取胜，才能战胜个体差异。”
　　裴以鹤哼笑一声，低头埋在时清韵脖颈间，嗓音黯哑，“你管撩拨叫技巧？”
　　“撩拨？”时清韵有些疑惑。
　　呼吸在一瞬间被夺走，时清韵被迫后仰，迎上这个侵略性极强的吻，爱意无声绝提，如潮水般倾泻而下，黑暗是最好的温床，无限放大敏感的触觉。
　　喘息声夹杂着衣物摩擦的细小声音，让时清韵想要逃离这一切，但潜意识又想继续向下沉沦，两个意识胶着混战，直到她的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理性才战胜欲望，猛地推开面前的人，依靠墙的支撑让自己不因为腿软倒下去。
　　裴以鹤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也靠着墙，平复了下心中的躁动，“这才是亲，你那只算是蹭。”
　　时清韵晃了晃还是不太清醒的脑袋，心说，蹭就蹭吧，照这个亲法，迟早得出事啊。
　　裴以鹤抬了抬手，想要说什么，却被一道电话铃打断。
　　宿银声音有些颤抖的说，“老大，凶手......好像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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