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赴春天

　　周野一回头就看到一张满是褶子的大脸，顿时被吓了一大跳，连着呛了好几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嘴里的烟就被夺了过去，那人似乎是找不到落手的地方，最后借着被雨水洇湿的阳台把烟头按灭了。
　　周野诶了一声，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炮轰似的话堵住了嘴。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女孩子不要抽烟不要抽烟，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啊，你看看这玩意，被雨水一蹚都冒黄水了，这能是好东西吗？你现在年级还小，这些东西，不要碰。”
　　“知道了，老曾。”周野哦了一声。
　　面前人喉咙一哑，看着她没说话。

　　“你......算了，下不为例。”
　　看着面前认错飞快的‘好好学生’，老曾又是一阵头疼，“竞赛班的名单已经下来了，七月学校要组织集训，在这之前你们就先跟高二的一起。之前我给你妈打电话说这事——”
　　周野本来站在一边没什么情绪，听到这话下意识顶了一句：“我不是说了有什么安排给我说就行吗？”

　　“学生要说，家长也要通知，这是我们做老师的职责，”老曾瞪大了眼睛，一只手在空中点了点，“这次联考完学校还要举行家长会呢，你怎么办？”
　　“不是您看我家长会有人来过吗？”
　　听到后面还有家长会周野心里烦躁劲儿顿时又冒了出来，声音骤然放大。
　　老徐一哑，瞪着眼睛张着嘴好久没有出声。
　　“我谢谢您，但是，真的够了。”周野说。

　　老曾看了她良久，想到老师里面流传的传言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从文件包里拿出一张申请单，“你之前说想转走读，这是申请表，拿回去填了吧。”
　　说完他又犹豫了一会，慢慢开口，“你们家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还是希望你可以和家人好好谈谈，毕竟马上就要高二了，你还报名参加了竞赛，关键节点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周野看着眼前的走读申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前本来是觉得宿舍老是停水停电不方便才申请的走读，没想到申请了半学期的东西在这时候得偿所愿。
　　只是这个实现的方法让人有些唏嘘了。
　　她一直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个世界上属于你的东西就一定会属于你一样，不属于你的东西不管兜了多大个圈子，也会以一个戏剧化的形式就此脱离你的世界。
　　家里人......自己还有什么家里人。
　　周野听着只觉得想笑。

　　见面前人迟迟没有接手的意思，老曾瞪大了眼睛，“怎么，你还不要了？”
　　“谢谢曾总。”
　　看着东西被人接了过去，老曾脸色这才好点。

　　“今年你们这届好苗子多，学校准备成立两个竞赛班分开训练。虽说大部分都是一二班的人，但是实验班也还是有些人入选了，为了不耽误他们的学习进度，这段时间他们都会跟着一二班一起学习。”
　　老曾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平行班还有一个，也分到了我们班。你毕竟是我们班第一，到时候记得多照顾照顾人家。”
　　周野冷笑了一声，默默补充了一句，“也许这次成绩出来就不是了。”
　　“你——”

　　上课铃声响起。
　　“那曾总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上课铃响，老曾也不好久留人。眼见着面前的人要走，这才想起一个关键问题，“等等，走之前把烟盒留下。”
　　周野闻言也没有什么反应，把烟盒放到老曾手里就走了。

　　老曾看着她，厚重地叹了一口气。
　　周野这个孩子吧，其实哪里都好。学习，品德样样都没得挑，有的时候就看她静静地在教室里坐着，好像和别的学生也没差。
　　但她不是这样吧。
　　周野很聪明，这是全年级老师都公认的事实。

　　当时分到这个学生的时候，自己也觉得，诶——不错。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她好像总是，没事干？
　　又或者说，不知道该干什么？
　　别的学生一下课就是去小卖部，逛便利店。但每次看着她的时候，好像不是在教室里呆着学习，就是在别的地方抽闷烟。
　　对，抽闷烟。
　　这不是一个该出现在尖子生上的特征。
　　或者说，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身上。

　　周野倒是觉得自己一天天挺忙的，早上刚发出的找房消息到下午回复的人就有十几个。
　　虽说回复的人多，但是离学校近的房子根本没几个。
　　更别提很多人一听说是给高中生准备的自习房就直接漫天要价，或者拒不出租了。一整个筛选下来，能看的房源聊聊无几。

　　十二中的教学楼和行政楼分开设立, 中间由一条银杏大道隔开。靠北的位置三栋实验楼平行而立，一条樱花大道自西向东横跨了整个学校，四月过了一半，大岛樱开了又落，现在只剩下叶子郁郁葱葱。
　　行政楼周一到周三不开门，周野晚上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吃完午饭就拿着申请单出去了。

　　她到的有点晚，前面排了一溜的人。
　　几个女生聊天聊到一半，看到后面排了一个人，几个毛茸茸的脑袋瞬间就聚到了一起。
　　“我去，这是周野吧。”
　　“就是她，上周国旗下演讲还看到了呢。”
　　“听说这次联考她——”
　　“先别说了，看过来了——”

　　这种情况周野早就见多了，只是站在原地当做没看到。没站一会，前面就叫了名字。
　　“改走读是吧？”
　　周野嗯了一声，交了20块钱就站在旁边等着。

　　不远处正在照相，人倒是排的不多，但是不知道是设备出问题了还是别的，队伍没见着动就是了。
　　周围议论声不断，周野听着有些烦，刚准备到走廊里面清净一下，一道声音突然从走廊那头传来——
　　“周野？”

　　“文学姐？”
　　周野看到来人也有点意外。
　　来人身高不高，戴了副金边圆框眼镜, 怀里抱着好几个文件夹，说话中透着些斯文干练，　“我还以为看错了呢，这个点不吃饭到总务来干什么？”
　　文松雪是文学社的社长，在学生会也有任职。
　　周野刚入学的时候因为成绩好，所以被强制抓进了学生会。
　　本来想的是可以为其他人树立一个良好的学习榜样，结果谁知道这人两天摸鱼三天晒网，久而久之大家就都没了脾气。
　　周野自己也挺烦学生会那一套的，在这么多人当中，可能也就和文松雪说得上话。
　　两人上次见还是刚开学的时候，算下来也两个月没见到了。

　　“马上艺术节了，我来准备材料。倒是你，平时哪哪找不到人，现在让我抓住了？”
　　女生嗔了一声，侧身走进把资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这学期忙完明年该你们主持了，趁现在有时间还可以看着学点。”
　　周野抻了抻在桌椅前圈了一上午的手臂，推辞了两句，　“学姐你可饶了我吧，让我出去撑撑门面还可以，这些细琐的东西我看着都头疼。”

　　学生会换届都是在高二上学期进行，原来老一届步入高三，新的血液重新带领新人。
　　一年的时间下来学生会其他的人大概都知道了周野是个什么调性，就只有文松雪还抓着不放。
　　每次就是一个说，一个推辞，周而复始。

　　“......你。”
　　文松雪刚想说什么，面前人突然笑笑打断。
　　“对了，我听说这次艺术节竞赛班的学长学姐也会参加，真的假的？”
　　“你消息倒是灵通。”文松雪剜了她一眼，语气突然变缓，“不过也不一定，这次竞赛成绩不好，好多人都准备回来备战高考了。”
　　十二中虽然挂了个市重点的名头，但是和那些老牌高校相比，无论是师资还是教学实力都有很大的差距。
　　周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点点头没有说话。

　　面前人突然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我刚刚看你在那边排队来着，之前宿舍不是住得挺好的吗，怎么突然想着改走读了？”
　　周野心领神会，插科打诨，“老是半夜翻墙，我听着烦。”
　　“女孩子也翻墙？”文松雪‘啊’了一声。
　　周野看着她点了下头，煞有其事道，“对啊，不仅翻墙还不洗被子爱吃螺蛳粉，拿着仓鼠擦眼泪呢。”

　　文松雪听着前半段还觉得煞有其事的，结果最后一句出来瞬间脸就红了个透。
　　“好呀，戏弄到我身上了。”她扬手就要开打，面前人却像是提前预知了一样，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诶诶诶学姐我错了，刚刚闹着玩的。”
　　周野一边求饶一边后退闪避，就是语气依然欠揍。
　　办公室就这么大，没一会就被抵在了门上——

　　就在这时，周野身后的原本关闭的门陡然一开。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就想保持平衡，但是为时已晚。
　　下一秒，一只手轻轻抵在了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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