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娘皇后

　　每逢过节京城街上总是喜气洋洋，人潮不息。汴河边杨柳岸遮挡小门却只有这几天能开。

　　小门开，端午至。

　　这是每个百姓都晓得的事情。

　　不仅京城百姓来凑这开小门的热闹，还有些不远万里的外乡人赶来赴这场盛宴。

　　如此喜庆之节唯一处地方嫌多了一人，压抑的紧。

　　陈杉身着许久未穿的袍服负手拿朝板，沉默着。

　　身边官员看着他，不知该热脸贴上冷屁股，还是不声不吭。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陷入一种沉寂。

　　倘若整厅都安静倒也没如此憋屈，偏偏只有陈杉在的这几个位置静悄悄的。

　　一圆脸肥肚大汉摸了摸胡子道：“将军近来在边疆可好。”

　　陈杉点点头说了句“好”，复将头低下。

　　大汉：？？

　　一瘦高个子似竹子般的年轻男人酝酿再三，“将军娶妻，陈某没能赶去实乃憾事。”

　　听声音尤为耳熟，但陈杉居然认不出是何人。他抬起头盯着男人看了几秒，认出是太后母家刚举荐的人才，连跃几级现下已位居正四品。

　　他客气的笑笑：“无妨，不过就是寻常之事。”

　　笑里的压迫和恨意转瞬消逝。

　　瘦个子男人差些以为陈杉已经知道什么，后又自我安慰，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继续闲谈：“您甚少回京，京中近日有一小娘子包的荷叶粽子极为好吃。”

　　陈杉点头示意自己在听，这话让其他人好奇忙忙追问。

　　他们整日不是练武便就是溺于烟花巷柳的欢声笑语之中。

　　七嘴八舌之间众人也无暇顾及陈杉。

　　他人不知，左侧不远的温景山和别人攀谈笑意盎然，听见这话肠胃“咕噜咕噜”转了两圈。

　　他舔舔嘴唇，那荷叶粽子真是好吃，在街上售了几天他便吃了几天。唯一美中不足是粽子主人开门晚，待开门时他已上朝，索性等下了朝再去吃早食。

　　早朝开始时，天空逐渐阴沉，很快三夏第一场雨从丝丝缕缕变为鹅毛被。

　　屋外，豆大的雨落到积满水的瓦槽上溅到外头，杨家排档此刻佛如水帘洞。

　　杨仪一边包着粽子一边想着这几日来客人，试图分析出各种吃食的受众人群，如同以前做的分析报告。

　　这些果子里，招牌的荷叶粽子不负所望卖的最好。开店几日便火了三日，已成了京城有名的早饭。只是粽子还是更适合接受度高的年轻群体，老年人吃惯王家粽子一下换了，多少有些不适应。

　　剩下几样中当属透心凉的果水元子有许多客人喜欢，这甜食是老少皆宜的。特别是午时，汗流浃背来上一碗别提有多快乐了。

　　但让杨仪最意外的是百姓们必吃的香糖果子剩下最多，其实仔细想想也就没那么意外了。杨仪这家店主打的是一个精致高端和创新的噱头。这香糖果子每个地方都不一样，但京城里都是将面粉炸酥脆再裹上厚厚一层糖霜。

　　除了路摊以外都是一般价格，其他酒楼均为十六文。

　　杨仪包好粽子，扔进烧熟水的锅子里然后洗净手将它的价格改为十三文外送一盏清茶。这段时日，她细细观察了一下，有些来吃早食的人自带壶，有些听见价格宁愿多花几文买多一个其他吃食。

　　继续如此怕是这两样东西都要发臭了，自己也吃不下如此之多。

　　价格一改，之后来的一小波人有些也愿意买下。

　　毕竟有便宜不占怎可能吗！

　　有人曾说，每个商人都是奸商，初听觉得那人简直是在胡扯。如今自己当上老板才发现简直不要太对。杨仪现在也干着以前嗤之以鼻的事情，价格虽然改动依旧还能赚许多。更何况夹带出售也给她剩了浪费的成本。

　　送走早上的第一波客人，杨仪也忙饿了。她开门时间晚也是因为赶去买菜，早时可以还价，要是去晚了人变多，那卖菜的便是一副“你爱买不买”的面孔。

　　她转身走进开放式厨房将隔绝油烟味和客人座椅的帘子拉上。

　　不多时，青菜切成丝装进小碗里，白水烫好面，豆瓣酱也热好。她先将白面捞出装进青瓷盘里，硬面卷成山状。接着舀出几勺带热气的棕色豆瓣酱放在面尖，在顶端撒上丝丝黄瓜和青菜。

　　杨仪端着自己的早食出来时，一狐狸眼的红衣束发美人腰间别一把剑走来，不带脂粉干净的脸更加放大她脸上的优点，显得清新脱俗。

　　“姑娘今日可还是老样子么？”杨仪将热乎的面食放在自己坐的正厅桌上，领着小娘子找了个靠河的好地方坐下。

　　那姑娘翻着菜单，想起刚才瞥见的一盆凉面虽摆盘潦草，但却很诱人。

　　“掌柜这里的菜谱可是又添了几道新菜？”

　　啊？杨仪扭头看看那盘面。豆瓣酱滴下淋满它的表层，面旁小碗中的芝麻浓香被穿堂风一吹，整一层便都是其香味。

　　她笑着回答：“这面是我做了自己吃的，肖姑娘已是熟客，若姑娘不嫌我就再去给您做碗新的。”

　　“也好，今日的粽子....”

　　话为说完门外爽朗男子的声音打断——

　　“掌柜今日这粽子可还有无？”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口，但锅内粽子只剩下一个材料也早早用完，现下怕是没法补了。

　　杨仪和肖姑娘往隔板外探去，两俊俏官员踱步走来，其中一个相貌竟与陈杉别无两样。

　　待两人走近，她才认出，陈杉是真的回来了。

　　他是何时回来的？昨晚上孙管家说恐怕要等端午那日才能赶回来，怎么今日便出现在这？

　　看他身穿朝服，那他昨夜又是住在何处？

　　一连串的问题扰了杨仪的思绪，等那官员再次开口杨仪才姗姗回神。

　　温景山扇动骨扇笑问：“掌柜今日还剩下几个粽子，我全要了。”

　　“官爷若是要送别人还烦请明日再来，或者留下个地址我让小厮给您送去。”杨仪时不时拿眼瞟着陈杉，她可不想还没开业就被人认出冠上“王妃”一称。

　　既然要做那就要靠自己活的堂堂正正。

　　温景山察觉到炽热的目光，开始还以为那女掌柜是看上了自己有些骄傲，终于在陈杉旁被人看到一次。后又见陈杉和那小娘子对视才明白——

　　合着又是看上他了呗。

　　真不明白这榆木疙瘩到底哪里好。

　　“姑娘，我这兄弟是从边疆回来，我今日特意带他来见见世面。买上几个粽子带回家给他夫人吃去。”

　　他这一解释，陈杉明目张胆的看了过来。

　　对视一眼后，杨仪目光一转盯着手里的菜单不说话了：这位兄台倒不用讲的那么清楚。

　　看出杨仪的窘迫，陈杉出言皆为道：“小娘子，今日这粽子是卖完了吧。”

　　“是的，我明日多做些。官爷再来取可好。”

　　陈杉点点头，拉着急火烧肠的兄弟出门找了个水饭摊，喝粥去了。

　　等到付钱时，温景山看见平日铁公鸡的他拿出钱袋子。

　　“你要请我吃啊？”不怪温景山惊奇，往日出门潇洒都是自己出的钱，今日如此大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怕不是真看上人家小娘子了吧。”

　　陈杉不解释，他便信以为真语重心长道：“那娘子是还不错，不过你这已经娶妻的人可别学习同僚娶个小妾之类的。多伤人家女孩子的心啊！”

　　温景山想想就觉得可怜，如此漂亮的小娘子。

　　陈杉低声笑道：“你以为我跟似的满脑子都是情爱？”

　　没说出口的一句是，就算娶也没见过谁能娶同时又当正妻又当妾的。

　　上午这糟心事过去，下午的生意又好起来。

　　张家娘子的丫鬟前来买果水元子，搭话道：“掌柜的，您这元子与别家很是不同。娘子回去之后找家里厨子做了几次硬是没做出相同的味道，这配方可否能告知？”

　　杨仪抬头笑笑递给她装好的元子：“回去告诉你家娘子，以后想吃便来找我。反正离的也不远，我也能送货上门。”

　　“好的，我明日把这碗送回给您。”

　　没套出配方，小丫鬟一脸窘态把元子放进有冰的食盒里离开。

　　金色阳光撒进厨房半开的窗棂，杨仪洗好的锅子摆放整齐，收起账本背上包袱回家去了。

　　经过这几天时间，杨家排挡在京城里算是小有名气，攒下些忠实顾客。她一合计决定端午之后开张，那时街上的热闹气还未消散，正正好再赚一笔。

　　她弯起嘴角看着账本，做起开连锁店的白日梦——东边有山有水开一家生意必不会差，西边寺庙连绵可做素斋堂，南边的码头也不错。

　　门被轻轻叩响：“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杨仪从柜子里拿出编织好的百索绳儿一并带上去往书房。

　　“王爷，您找我。”

　　杨仪一路上都在想，时间已晚，他现在来找自己怕不是想算没搭理他的账。

　　“嗯，”座上那黑衣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坐。”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灌入杨仪鼻腔，和她上次从王屠户门口经过时闻到的一样。

　　“是温景山带我去的，我在路上认出这是你的店又怕直接下车他会发觉。”

　　陈杉起身给窗台上的草浇了水，又回眸看着杨仪：“我说的你信吗？”

　　他既这么说又没真出何事，杨仪也认可。其实就算真出事，也不过自己认栽罢了。平头百姓何来权势与将军相斗，不如让他放下戒心。

　　这般想，杨仪站起身离他近了些，“我信王爷。”

　　手里的百索绳引起了陈杉的注意，每到端午都是会卖的。他幼时曾得到一个是父皇编的，现在看样子不仅丑还粗糙。那时他也是稀罕了好久的。

　　他好奇：“这是你编的？”

　　杨仪点点头把暗蓝色百索绳递给他：“梅花那日买来两串的量又说这是辟邪之物，若是不编就浪费了，王爷若是不喜就不要戴。”

　　“夜深了，我待在王爷这屋未免不妥。”她看出陈杉眼中有些嫌弃的意味，转身离去。

　　一脚跨出门栏是她听到一句“多谢”。

　　二日清晨，梅花等她醒后说，肖家姑娘请她端午前去汴河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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