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十二年

作者:w白阁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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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还没个□□号


      周一大清早,闹钟指着六点整准时响起。张南枫被吵醒,眯着眼按下闹铃,着实不愿意离开舒服的被窝,心想再睡十分钟就起,挣扎着又倒头躺下。待再睁开眼时,时间好似只一瞬却已流逝了半个多小时。对着闹钟定定看了三秒,顿时脑海一片清明,只剩一句“来不及了”急急催促着她的身体行为。火速掀开被子,套上衣服,冷空气一下子冲进来抚过空荡光滑的腿部肌肤,但穿衣速度太快以至于不觉得冷。
      趿拉着脱鞋,冲进卫生间,几分钟洗漱完毕。一边套外套一边走到餐桌前,伸手抓了个刀切馒头塞进嘴里,鼓着嘴巴不清晰的发音:“我来不及啦!我先走了!”说完换好运动鞋,又快步折进房间将书包往肩头一甩,风一般开门风一般关门而去。
      母亲正在摆放碗筷,一句“诶”音才发到一半,只听见门外传来踢踏踢踏的急促下楼声。母亲抬头看了眼挂钟,已是6点55分了。
      一路上夹着腿赶路,竟是没遇上一个同学。离校门还有百米距离,张南枫便跑了起来。气喘吁吁赶到教室,教室已经坐满了同学,这时候早自习铃声也响起。见老师还没来,张南枫把书包丢到课桌上,哈着腰抿唇喘粗气,哗的一屁股坐下,像立马卸了气的气球。
      缓了两分钟,张南枫的呼吸恢复成平稳的样子,身体也坐直了,抽出课本准备自习。
      “交作业了。”林北易用手指抵了下张南枫的肩膀。
      张南枫眼珠咕噜一转,想起上周五晚自习的时候就做好的数学作业,然后放哪了?手伸进课桌抽屉摸了摸,摸到了作业本,还摸到了什么?嗯?像信封?
      张南枫把两样东西都掏出来,扫了眼作业本又扫了眼信封,将粉色的信封重新塞进抽屉,然后转身将数学作业本递给林北易。
      “今天发型不错!”林北易接过本子,手却没有落下。眼神温柔,盯着她的头发,抿唇而笑。
      张南枫顿时反应过来,今天因出门太急而忘记梳头。因为是露耳短发,发质坚硬乌亮,若是晚上没有抚平直接睡下,第二天极容易高高翘起。加上一路跑进教室,风一吹,头发势必更加凌乱。她拧着眉头,又羞又恼,手赶紧去拨弄头发,继而干脆直接双手倾覆压住两侧头发。转过头去,不理会林北易的取笑。
      同桌徐蓓蕾见状,从自己抽屉里摸出一面半掌大的方形小镜子递到她面前。
      张南枫无比感激地看着徐蓓蕾,道一声:“谢了。”然后将镜子斜抵在直直摆放的书堆前,与桌面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低头对着镜子摆弄了好一会,直到觉得勉强看得过去才不情愿的罢休。
      张南枫伸手去捏了捏抽屉里的信封。从初中开始,她就断断续续收到过一些信封,里面的信纸大抵折叠成了爱心形状——是情书。虽然她从未回复过,不过看到情书还是窃喜的,谁不想被人所喜欢呢。但是今天,因为发型的事连带着也没有拆开信封的心情和冲动了,内心甚至开始迁怒起信封来,它就不应该在自己丑态的时候出现。似乎因为这信封,进而信封那头的写信人也成为了她此刻丑态的见证人。
      中午午休的时候,张南枫的头发已经完全柔软下来。不过因着上课,她的思维也早被课本拉走,将头发的事情抛诸脑后。这时候坐在课桌前发呆,才想起来信封。
      粉色的信封,极其普通的模样。抽出来的信纸也不是爱心形状,只是有些厚度和纹理的长方形信纸对折着。信纸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摊开来看,是一排排工整的字迹,笔锋秀气。张南枫一目十行,默读皆是周杰伦《东风破》的歌词。没有署名。很是讶异,竟会有人给她抄歌词。
      这时候徐蓓蕾凑脸过来,看是歌词,一把夹起信纸抓到自己面前,仔细观摩着字迹,尖声道:“这是谁呀?竟然给你抄歌词!看着字迹认不出,不像我们班的!”
      任真耳朵灵敏,一下子就听到了。起身两步三步就围了过来,对着张南枫说,“我看看!”凝眉看了好一会,没有头绪。
      左右又有两个女生好奇围了过来,也纷纷摇头表示没见过这个字迹。
      林北易本来在玩魔方,闻声抬头,探着身子凑过去看了一眼。
      “知道是谁么?”徐蓓蕾问。
      林北易蓦然摇头,看了眼张南枫,见她耳垂微红,眼神闪躲,面上冷淡似乎无动于衷,知她被人围着拘谨便坐下重新玩魔方。
      张南枫本想看完就收起信纸,没想到这下信纸被人抢了过去,还被好些人看了内容。不觉有些尴尬,不想动静再扩大,终是出声阻止:“算了,别管了。”说着,将被人捏皱的信纸重新收回手里,胡乱塞进抽屉。围着的人群这才散去。
      此后持续三个月,每隔一两周,张南枫的抽屉里都会多出一封信,同样皆是周杰伦的歌词,同样字迹工整没有署名。这事张南枫倒也没放心上,人家不想露姓名,她也不关心。任真却常来八卦,说这字像谁的像谁的,结果把别人作业本拿来一看,都不了了之,成了悬案。
      “谁喜欢我不重要,我喜欢谁才重要。”张南枫告诉任真。
      “那你喜欢谁?”任真顺着问。
      “藤真吧。”
      “我也是!”
      这些是后话,当天晚自习却出了件稀罕事。

      同学们同往常一样,在教室安静的做着习题,毛老师坐在讲台旁批卷子。由于每行座位每两周轮换一次,昨天她和同桌轮到了靠窗的位置。
      手边的物理试卷剩下几道难解的大题,圆珠笔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缝间转来转去,玩杂技似的,张南枫绝不会让笔从手中掉下来。她稍稍转头,就能看到窗外无边的夜色。黢黑婆娑的树影连成片投射在前面的教学楼潮湿的外墙壁上,那景象仿佛来自另外的世界。“真是黑布隆冬的。”她心里想着,明明昨晚的月亮还很明亮,圆的像个大盘子。
      窗外飘着蒙蒙细雨,天黑的几乎看不清雨水下落的形状,但不远处花坛边竖立着一根昏暗的路灯,灯光下冒着雾气,也照亮了滴滴银针一般的雨水。张南枫闭上眼睛都能想象,等到放学的时候,教室外的连廊一定是湿答答的,同学们来回路过,地面上就布满黏腻的各种纹路的脚印。这雨下的突然,她没有准备雨伞,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
      教室顶上暖白色的灯管此时不可察觉地闪了闪,随即蓦地众人眼前一片漆黑,教室一下子啥都看不见了,只听见后排男生爆出一阵起哄声。“停电了,停电了”大家不约而同小声说。眼睛在几秒后适应了黑暗,渐渐能看清前后左右的同学。
      “大家安静,等一会。”毛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犹如定海神针一般,支配着整个班级。教室立马陷入了片刻沉静。
      大家在黑暗中等待着,有些同学苦恼着作业刚做到一半,有些同学惊喜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刺激。又过了几分钟,电还没来,毛老师的安稳的声音又传来:“同学们安静等待下,我去看一下。”说完,便快步走出教室。
      应是没有支撑到毛老师完全走出教学楼,班里立刻叽叽喳喳像炸开了个锅,不用仔细听,也能清楚的听见一阵阵起哄声如降临盛世一般迫不及待的隔墙涌来。几个胆大又调皮的后排男生,直接跳开了座位。
      张南枫窃喜,突然有了光明正大不学习的理由,只觉得浑身轻松。但转念一想,又怕两分钟后又来电了,心里踹踹不安,默默祈祷停电的时间再长一些。
      十多分钟过去了,毛老师还没有回来。眼见离开座位的同学越来越多。
      “这电一时半会好不了。”不知谁在黑暗里说了一句。
      “我肚子饿了,想溜到小店去买点吃的。”徐蓓蕾对着张南枫小声说。
      “外面下雨了。”
      “没事,毛毛雨,看着好像都快要停了。”
      “那你去吧,我帮你看着点。”
      见徐蓓蕾哈着腰偷偷溜出了前门,张南枫悠哉悠哉转过身,目光在教室里四下转悠。最后目光停留在身后林北易的黑色耳机线上。
      “听啥呢?”
      “听歌。”
      “可以给我听听吗?”
      林北易拿下一只耳塞,示意线有点短。
      张南枫撇撇嘴巴,拉出一个酒窝,有些失望地转过身。单手托着下巴,脑袋放空。只听见咚咚凳子响了两声,身边落下了一团黑色的身影。这身影绝不似女生的纤细。
      “嗯?”林北易重新递上那只耳塞。
      张南枫看着身旁落座的林北易,有些惊讶,但这惊讶并不长久,一瞬就被想听歌的愉快所取代。
      两人各戴一只耳塞,肩挨着肩,共听一首歌。若是平常,肯定会惹来同学的异样眼光和八卦。但在这个喧闹又安静的停电夜晚,暗夜让一切看不真切更添朦胧,偶有晚风穿叶而过,树枝沙沙轻轻摩挲,再穿过打开的窗流泻进来,如同少年浅浅淡淡的温柔,触碰过你的肩头发梢,又悄悄隐藏到你的身后,激起衣角一片清凉。少年们忙着关心停电,忙着关心肚子,关心不会停止的作业和不知何时到来的老师,来不及关心黑暗中的他人和他人故事。
      Slip inside the eye of your mind
      Don’t you know you might find
      A better place to play
      ......
      耳塞里的歌声娓娓而来,萦绕世界。
      “这是什么歌?”张南枫拨开耳塞,歪着脑袋问。
      “《Don’t Look Back In Anger》,喜欢吗?”
      “喜欢,谁唱的?”
      “Oasis,一个英伦摇滚乐队。”
      “好听。”张南枫说着,笑意盈盈地看着林北易的脸,觉察到片刻的相对视线时,她有些难为情,一刹那因逃避而低下头。
      林北易不自觉挠了挠眉,心中若有所思:她好像特别喜欢低头呢。望着那一头柔顺乌黑的短发以及被雨夜反光照亮的小耳朵,那耳朵在微光中似乎因害羞而微微泛红。林北易忽然生出一个冲动,想伸手去安抚下那乌黑短发下的圆圆脑袋,巴掌小脸就长在这圆圆脑袋的前面,因为害羞而遮住了。林北易伸出来的手臂终是没有任何接触而沉默的落下,像是未曾举起过一般。再看过去的时候,张南枫已经抬头看向他,浅浅一笑,嘴唇轻张微合:“真的很好听。”
      林北易掏出口袋里的mp3,拨弄按键问:“要不要再听一遍?”
      “嗯。”她又补充一句:“林北易,回头把mp3借我两天,可以吗?”
      “好。”
      “谢谢。”张南枫顿了顿,继续说:“音乐有种魔力,你知道听歌最美好的部分是什么吗?”
      “是什么?”
      “你最喜欢一首歌的时候,听这首歌时的感受和心情,以及听歌时的环境,你周围在意的人,发生的事情。此后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当你再听到这首熟悉的歌,当时的所有一切都会卷土重来。”
      “所以听歌听的是心情?”
      “听过的歌听的是回忆。”
      “张南枫,我今天才发现,你还有点诗意。”
      张南枫白了林北易一眼,扬眉说道:“你没发现的多着呢。”
      林北易讪笑,停了会又问:“下学期分班,你学文还是学理?”
      “学文吧,政治历史对我比较轻松。你呢?”
      “学理。”
      “那不能在一个班了,也好,再没人晃我凳子腿了。”
      “我都多久没晃了,你还记着。”想到即将到来的夏天结束后,可能甚至不能再同校了,林北易犹豫着,还是没能说出口,只道:“对了,把你□□号写给我。”
      “可我没有□□号啊。”张南枫一脸平静。
      “我家有电脑,我帮你申请,给你选个好号码。”林北易轻快的声音透着愉悦。
      “好啊。”张南枫应付着答应,她总是有种对事物无所谓的淡漠能力,就算拥有了□□号也不见得会登录几次,既然没有登录的需求,那就是一样可有可无的东西,无需在意。
      渐渐感觉到教室里悉悉嗦嗦的声音明显变小了,林北易撤回到自己的座位,将mp3留在张南枫手里。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老师来了”徐蓓蕾口中嘀咕着,一路哈着腰耗子般风驰电掣从教室外飞回座位上。
      忽然头顶啪的一声,灯光齐亮,又变回了明晃晃的教室。众人开始翻书提笔,不到两分钟,毛老师也跨步而入。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雨早就完全停了。但路面仍旧是湿的。张南枫不喜欢下雨天走在湿润的路面上回家,因为这会弄脏她的白色鞋子。但是此刻她心情格外的好,连步伐都走得轻快,因为小巧的mp3放进口袋,耳塞的歌声听了一路,这比她家里笨重的随声听好用多了。
      次日,林北易果然将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纸张递到张南枫面前。连密码也是林北易给的,还顺便把他自己加在张南枫的好友上,使他成为张南枫□□上第一个好友。隔了几天,张南枫才抽空去了趟网吧改成自己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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