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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咖啡店安静，没什么人，只有一两桌，大概是附近写字楼里的白领，趁着午休间隙，来这里小饮一杯以至于不让自己在下午犯困。

　　江学也的到来并没有引起那几位的注意，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顺便拿出手机扫了下桌子右下角二维码点杯冰拿铁喝。

　　没多久服务员就端着咖啡过来了，江学也端着杯子喝了两口，在喝完第三口后，突然‘啪’的一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摔。

　　“艹！”

　　他当时怎么就一时脑抽答应跟对方见面了，这完全超乎他的预想。

　　任娅开门进来刚好看到掉在地上的那个奖杯底座，若无其事掠过大片玻璃碎片，弯身捡起它放到桌子上，随口问道：“你真不打算去了啊？”

　　“去哪儿？”江学也坐直身体拿茶几上的水壶往杯子里倒水，忽然‘噢’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今天的事儿？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八卦，我有那么脆弱吗？更何况那帮小孩儿还怪有趣的，我哪儿有不去的理由？”

　　“你少给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儿。”

　　任娅看见江学也这副懒懒散散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样子就来气，好像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事就跟小猫小狗掉了根毛发那么不值一提。

　　任娅撸起袖子三步化两步地大步走过来，搬起沙发旁的坐墩坐在江学也对面，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杯子放一边，她没管溅到手上的水渍，看着江学也，声音不禁高了几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温曜找你是想让你去严贝瑶的斯虹娱乐？”

　　“因为没打算去所以不想说，这没什么问题吧？”江学也对于任娅的野蛮行为并没有什么反应，收回手掌心合十轻轻摩擦着，笑了笑，“你去找他了？哦不对，那天他看见你了，这么说，是他让你来当说客了？”

　　任娅：“……”

　　江学也见此‘呵’了一声，“他竟然还没有死心，真没想到这人也会有这么死心眼儿的时候。”

　　任娅她认识江学也十余年，自认为比谁都了解他，甚至比他本人了解的还多。

　　江学也的那些细微的小动作都被任娅看在眼里，沉默了会儿，呼出一口气，刚才瞬间冒出的火气渐渐得到平和，反问他：“你到底是真的不想去还是害怕去？”

　　“我还以为你真的放下了。”

　　留下这句话任娅就起身去拿上笤帚和簸箕，收拾地上的那一片残局。

　　而江学也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地方，望着任娅的背影，脑子里控制不住总是在回放着对方不久前说的那句话。

　　是啊，他也以为他已经放下了。

　　一杯拿铁见了底，严贝瑶才姗姗来迟。

　　眼前的女人长着一张标准的东方美人脸，五官精美小巧，柳眉杏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东方美人的气质，哪怕站在亚洲人堆里，也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

　　但她归国之后的造型和在团时期相比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如果不是她眉角那一条浅显的疤痕，江学也差点都没认出来。

　　“我以为我来的够早的了，原来你来的比我还早，等久了吧。”

　　“还好，我也才刚到。”江学也说：“您要喝点什么吗？”

　　“一杯冰美式，谢谢。”严贝瑶冲着吧台里的服务员喊了句，接着便看向江学也，朝他伸出右手，十分客气，“你好，我是严贝瑶，X-GIRLS女团前主唱。”

　　江学也微微勾起嘴角，伸手握住，“你好，江学也。”

　　“温曜之前跟我提过你很多次，我先前还以为他夸大其词了，”严贝瑶放下包坐在江学也对面，“见了你才知道，是我冤枉他了，他只是说了实话，是真的没想到本人比视频上要好看很多。”

　　江学也闻言垂下头笑了下，说话很客气，“没那么夸张，主要是医生技术高超。”

　　“你也不用紧张，今天咱们就是随便聊聊，互相了解一下。”严贝瑶说着便走向吧台把刚才点的冰美式端了回来，“我这人呢，你之前从网络上估计已经了解不少了，就不跟你说那些废话了，我之前看过你以前团队的一些舞台，说实话，我觉得你的唱功是真心不错，完全可以跟业界专业歌手做对比了。”

　　“贝瑶姐你真是谬赞了，专业歌手不至于的。”江学也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一手食指扣弄着杯子手把位置，那只手放在桌子下面，在腿上来回画圈，“其实那都是后期修音老师的功劳。”

　　严贝瑶闻言愣了一下，刚才已经有经验了，但还是被江学也的幽默取悦到了，轻笑道：“虽然在这个行业谦虚是一件好事，但是咱该谦虚的时候谦虚，但当自己实力高于那个位置的时候就没必要了。”

　　江学也点头表示赞同：“贝瑶姐说的是。”

　　后来他们又聊了几句趣话，才说回正题，严贝瑶说：“我不知道温曜之前跟你说过多少关于我们的事情，我是想弄一个独具东方特色，能长期发展又能拿出去和海外相比较的一个偶像男团组合。我给这个团队取名SEAGULLS，跟以往任何一个组合都不一样，没有标签定义，没有规则限制，有的只是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我对你是非常满意的，我看过你和你另外一个队友余西洺那段在网络上爆火的视频，你的戏腔很标准，是可以和专业人士相媲美的。依你的实力把你放在男团实在是屈才了，不过我还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怎么样，有兴趣吗？”

　　江学也听到‘没有标签定义’时，眼睛亮了一下 说没有心动是不可能的，盯着桌面上那些呈波浪线的纹理，突然想起来什么，便问严贝瑶：“那专辑是我们自己制作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制作？”

　　严贝瑶说：“最好还是自己作词作曲，我们也只是会让专业人士给你们提供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主要还是交给你们自己来弄。”

　　“那我能不能知道团队里都有哪些人啊？”

　　严贝瑶碍于某些原因，不方便多说，只能告诉他：“我只给了你们一年培养团队默契的时间，肯定不是随便在大街上抓的人，实力自然都是没得说，你进了公司自然会知道都有谁。”

　　“而且，有一点你大可以放心，”严贝瑶喝了口咖啡：“这一年，斯虹一定不会对外透露你的任何消息，当然，你也可以以你的个人身份继续活动，但是该有的日常练习是一定不能缺席的。”

　　这次会谈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敲定了最终合同内容，严贝瑶让江学也找时间到公司签一份正式的合同。

　　二人又聊了一些其他有的没的，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南一榔头北一棒槌的，从人生理想聊到风花雪月。氛围十分融洽，到后来，江学也已经没有了刚见面的拘束。

　　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江学也从咖啡店出来，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还有远方即将落山的太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因为太阳明天依旧照常升起，就算明天是个阴天，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一样会升起。

　　他这会儿才明白，原来下定决心做某件事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的轻松，这种感觉有多久没有出现过了，江学也自己都记不清。

　　他只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车就停在咖啡店门口，江学也却选择在路口扫一辆共享单车骑回去。

　　四周骑着电动车或者单车的人群，基本上都穿着又抗风又保暖的羽绒服，还有帽子围巾手套，保暖四件套一样不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拿它看路的眼睛。

　　只有江学也，他穿着别具一格的薄大衣，露着脖子，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就像十几岁那几年不觉得苦一样。

　　经过他身旁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在他身上停留几秒钟，有的只是匆忙一瞥，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心里都会想这人是不是疯了。

　　江学也在路口等了会儿绿灯，时间有点长，蹬上车右转，顺便回家看看。

　　两口子都是本市人，离他住的地方不算远，这两年也只是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呆一两天，平时都是自己住。

　　他们住在胡同里独立的四合院里，江学也把车停在路口锁上，走路没几分钟就到家门口了。

　　“妈，我……”

　　江学也输入密码开门，才喊了声妈就愣住了。

　　院子里长椅上坐着的两个女人听到动静齐刷刷地看过来，一位是江漓莺女士，也就是他最敬爱的母上大人。

　　另一位是谁？好像没见过。

　　江漓莺女士是一位很有气质很漂亮的女人，平时也很注意保养，满满的胶原蛋白，光看她的脸和身材，一点都看不出江漓莺快到半百的年纪。

　　“漓莺姐，你不是说你家老大是小子吗，怎么是个姑娘啊？”陌生女人指着江学也问江漓莺。

　　江学也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儿子，”江漓莺招呼江学也过来，“这是你周姨，刚从老家调过来上班。”

　　“周姨。”

　　周女士笑着应下了。

　　江学也又转过脸问江漓莺，“今天不是周日不用练功吗，谢先生和谢湘芮那丫头上哪儿疯去了？”

　　平时每次江学也回来，那丫头一听到他的声音总会屁颠屁颠从房间跑出来迎接他，今天他也是先喊了一声，竟然不见人出来。

　　“今天有小孩儿想来咱们这儿学戏，那孩子家长今天把人送来让你爸去看看有没有希望。”江漓莺说：“湘芮她去找同学玩了，刚打电话过来说不回来吃饭了，不用管她。”

　　“男的女的？”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江漓莺闻言不顾客人在场，就照着江学也肚子拍了上去，不过并没有用力，更像是亲切的嗔怪，“肯定是女同学啊，你这小子脑子里想什么呢？那闺女的妈妈跟我也认识，俩小姑娘经常在一块玩儿。”

　　“我想什么了，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小朋友思想可成熟了。懂得比我还多呢。”江学也笑着往旁边躲了一下，伸手在江漓莺肩膀上轻轻捏了下，“那周姨，你和我妈聊着，我先回屋待会儿。”

　　临到自己屋门口忽然转变了路线，回身从长椅的后面多饶了两步朝着对面的书房走去，他的步子很轻，那位周女士估计说的太专注，以至于没有察觉出后面经过的江学也。

　　江学也经过长椅时不小心听到周女士阴阳怪气的对着江漓莺说了一句：“要我说，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孩子的样子，长的女里女起的是真不好找对象。”

　　江学也从眼角瞥了一眼过去，进了屋背身关上屋门，往单人沙发上一坐，靠在后面仰着头阖眸浅息。

　　‘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孩子的样子’这话从小到大总会从大人和同学的嘴中听到，他都不耐听了。

　　只是脑子里又不可抑制地出现了两三年前的事情，皱眉神色有些不悦地撩起眼皮，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看上去历史很久远的黑胶唱片机，起身过去在抽屉里随便选了个古典乐放了上去。

　　江学也返回去重新坐好，那些明明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但在那轻快愉悦，没有任何修饰的音乐声中，那些杂乱无章的记忆变得模模糊糊，他就着这点模模糊糊，不小心在沙发上打起了盹。

　　江学也是被敲门声弄醒的，拿出手机一看，才过去了十分钟。

　　“儿子？”

　　江漓莺的声音。

　　江学也伸个懒腰，江漓莺放在敲门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门就开了，“睡着了？”

　　“没着，就打了个盹。”

　　说着，江学也还十分配合的来了个哈欠，“周姨走了？”

　　“走了。”江漓莺站那儿听了一耳朵，笑了笑，说：“你这又是听什么呢？听着像克莱斯勒的，怎么想起来听他的曲子了，不是不爱听吗？”

　　“没有，就是随便拿了个。”

　　江学也歪身往门框上一靠，“哟！没想到江女士还知道克莱斯勒，我以为您只会……”

　　说着，江学也便捏着手指拿起了江女士在台上的范儿，来了段白娘子游湖的两句词：“‘问君子家在何方住，改日登门叩谢伊’这个呢。”

　　“少来。”江漓莺不吃他这一套，在他胳膊上一拍，“你不知道的多着呢，赶紧出来，洗手帮我择菜，一会儿你爸就回来了。”

　　江漓莺女士属于新时代女性的代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的还好看。据说，当年就是因为她的这一手好厨艺和绝美的长相，把谢先生迷的五迷三道的。

　　“妈，”江学也在厨房的流洗台前给土豆削皮，侧目看了一眼旁边切菜的江漓莺，“有个机会，我想再试试。”

　　“你要是想好了，就去做。”江漓莺把切好的菜收到盘子里，“你都这么大了，我们还能拦着你不成？”

　　江学也把削好的土豆放在水池里又洗了一遍，水温刚好，不冷不烫，洗好之后递给江漓莺让她切，“那边的意思是想弄个具有东方特色的男团，我觉得我可能得重操旧业了。”

　　江漓莺短暂的愣了一下，“这好事儿啊，以前还在大院的时候都夸你是个好苗子，当初你执意要进娱乐圈自己闯荡，你爸为此还替你惋惜了好一阵儿呢。”

　　“你跟你爸提过了吗？”江漓莺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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