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一万小时定律

作者:贵鱼鱼过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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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努力终会有回报,流川用成绩来证明。

      经过了近乎是用push的魔鬼一般刻苦的补习之后,下一次阶段考试,流川成功以3个B两个C的成绩完美收官。之所以要用“完美”这个词,是因为这个成绩已经在他的人生历史上达到了第一个极值——毕竟如果还按照他之前对待学习那个随意而散漫的态度,他大抵能有一科成绩拿到一个C级别就堪称奇迹了。

      千惠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看到儿子的成绩进步如此之大,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喜悦。她决定,做一些儿子喜欢吃的食物来奖励一下儿子,以便于儿子可以继续努力。流川并不喜欢这种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奖励机制,但抵不过母亲的热情难却,他也就象征性地点了几道简单的日本料理。结果千惠子把几道简单的菜做出了很多花样,美观和美味的程度不亚于他吃过的所有高级餐厅,使流川在感激之余又多了几分不自在。

      “说起来,小枫,你离开日本也有很久了,你有没有想念国内的好朋友呢?”千惠子吃饭的时候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亲爱的,你这个问题多少显得多余,小枫你还不知道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朋友......”流川的父亲流川梧将一块生鱼片放进嘴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流川枫无言以对,自己在国内,好像确实没交到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平时就算是同甘共苦的队友,他与他们也保持这一种冷漠疏离的关系,大面子上过得去在流川这里就已经是处理人际关系过程中获得的最大的成功了。如果真的要说想念谁,那也只有他了——那个红发大白痴,那个唯一让他魂牵梦绕的人,那个唯一让他在每个不经意的生活片段中都会忆起的人,那个不在朝朝暮暮却和他有久长之情的人。想到这里,他说了一句:

      “哦,这样的人有一个,他是一个大白痴。”

      “啊?”流川的父母听到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有些懵。“你这孩子怎么说人家呢,怎么就叫人家白痴呢?”千惠子有些嗔怪地问道。

      “他就是个大白痴,不折不扣,无需置疑。”流川盖棺定论,自己的回答找不出任何瑕疵。

      “说起来,这个‘大白痴’小枫不是也提过几次吗?”梧突然想到了什么,用右拳轻轻捶了一下左手掌心,“之前他在房间里的时候,时不时地会传来他打字发邮件的声音,那时候他就一边发一边念叨着‘大白痴’几个音节。小枫,这个大白痴是谁呀?看你从来没跟我们提过,跟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吓着的宝贝似的。”

      流川听到“宝贝”这两个字的时候,脸颊微微涨红。但他还是故弄玄虚地回答:“是......是一个打球只打了一年多的......超级门外汉!”

      “哦,想起来了,是樱木花道对吧?”千惠子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老早就听说过,小枫和樱木同学是全日本高中篮球界公认的双子星,一起联手取得了不少比赛的佳绩呢!樱木同学打球时间不长,但是成长速度却奇快无比,真是汝辈楷模呀!”流川听到母亲对樱木赞不绝口,内心暗潮涌动,一方面是为大白痴火出国门而欣喜,一方面是因为母亲把他和自己的成就捆绑在一起而欣慰。

      “不过话说回来,樱木同学怎么没有来美国呢?他来的话,小枫也能有个伴呀!唉......”

      “他迟早会来的。”流川打断了母亲,然后掰着手指头计算了一下他来到美国的日子,以及樱木打篮球的日子:“还有403天,他就可以来了。”

      “403天?怎么计算出来的?”梧很讶异,儿子的数学一向很差——他从小面对数字就十分愚钝,往往很简单的加减运算都算不清,但他为什么对于那个叫樱木的男孩子来美国的日期能够报出一个那么精确的数字呢?

      这个问题梧怎么也想不通。事实上,流川自己对于这个判断都有一定的误差,他还是按照之前安西教练假设的“樱木一天练球十小时”这个前提条件来推测樱木达到赴美资格的那一天。

      事实上,樱木每天的练球时间,根本不止十小时。这个已将篮球这项运动的热爱刻入骨髓的少年,真的付出了比当初的流川还要多三倍的努力,靠着记忆中各大王牌球员的提点以及自己超高的悟性,不断地修炼自己,使自己的整个身心乃至精神领域都逐渐在这项热血的运动中升华。

      如今又是一个新的大赛周期,湘北队在樱木的带领下,蓄势待发,向县预选赛乃至全国大赛发起冲击。这一次,樱木有了更为宏大也更为细致的目标——他希望他能够带领湘北队以县第一的名次出线,再进一步拿到全国大赛总冠军,实现前辈们未竟的夙愿,也弥补曾经的队友们心中的遗憾。

      小枫连夜整理出了县大赛各个学校的对抗名单,贴在了篮球馆的墙壁上。在篮球馆刷得青绿的墙上,两年前彩子写的“全国制霸”现在仍完好无损,它见证了曾经在赤木队长领导下的湘北队“筚路蓝缕”一般的筑梦历程,它见证了宫城队长将湘北队再度推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如今它也即将见证樱木队长带领湘北队走向新的辉煌。

      樱木仔细看了看那名单。名单上从湘北伸出来的另一个分支让他差不多把眉毛都要惊掉——没想到今年第一场比赛就注定是一场恶战,居然要对上老对手——海南大学附属中学!这次的分组如此巧妙,居然让湘北和海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早早相遇。海南在去年牧绅一毕业的前提下,由得分王神宗一郎带队,虽然实力相比于上一赛年略有下降,但仍旧骁勇善战,和湘北一样斩获了全国八强。如今,这一支队伍和湘北一样,曾经的球员们已经大部分跃入了人海,只剩下了清田信长一个“老熟人”,实在是令人慨叹。时光如白驹过隙,今夕已物是人非。当年的两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小猴子,现在都已经熬成了久经沙场的老大哥,担负起了一整支队伍甚至一整个神奈川的希望。正所谓棋逢对手,湘北和海南无疑都马上要迎来一场恶战。

      “切,没想到第一场比赛就要对上那只野猴子!正好,让他尝一尝我天才樱木刻苦训练的成果!”樱木挥出拳头,砸在名单上面略显拥挤的“海南大附属”几个字上,脸上不服输的神态一如当年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己。

      “‘野猴子’是谁呀?他很厉害吗?”刚刚进湘北不久的小枫听到樱木说起“野猴子”几个字,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清田信长啦,我们的老对手,现在是海南队的队长。他很厉害哦,高一的时候就以178的身高贡献了好几次精彩的灌篮呢。”桑田向小枫解释道。温润如玉的桑田,从不会吝惜对其他人的夸赞,哪怕这个“其他人”指的是即将迎战的对手。

      “清田信长?那不是上次樱木前辈和织田信长大将军搞混的人嘛!”蓝川诚毫不犹豫地翻出了樱木的黑历史,丝毫没注意到樱木的一脸黑线,“不过他这名字和织田大将军的读音真的挺像的(清田信长Kiyota Nobunaga,织田信长Ota Nobunaga),不知道会不会也像织田大将军一样有勇有谋,好期待与他的对线。”蓝川到底只有一年级,面对未知的高年级对手生不出丝毫畏惧与压力,只有满满的斗志。樱木虽然也期待新赛季与海南的交战,但心里总有一种明明灭灭的别扭感。神奈川已经连续两年都是湘北和海南这两支队伍打进全国大赛,但在樱木在役第三年,“湘海之战”却被提上了日程,这也就意味着今年神奈川的赛场注定风云巨变,湘北和海南极有可能只有一队能笑到最后。樱木感觉到了无限的压力——一边是前辈们未了的心愿以及自己难凉的热血,让他想不顾一切奋勇厮杀,争取在新赛季蟾宫折桂;一边是与老对手的针锋相对与惺惺相惜,让他有这么一丝不舍——可能不能和老对手一起挺进全国大赛的不舍。这种复杂的情感一时让樱木有些无措,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前辈有心事?”心思细腻的小枫捕捉到了樱木神色和情绪的变化,上前关切地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总之大家一定要努力!”樱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一点什么了,索性把头重新转向刚刚整好队的队员们,丢出了这样一句他认为很万能的话。小枫笑了,内心想着,前辈一脸凝重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没有心事呢。但她终究是不了解湘北的过往,羽翼未丰的清田信长从未曾走入她记忆,又焉能参透樱木前辈的所思所想。伴随着队员们开始训练,小枫见樱木还没完全进入状态,就递了一瓶宝矿力给他,琅然一笑道:

      “我相信前辈会带着湘北杀出重围,毕竟以前辈的秉性,前辈应该不会做让自己留下遗憾的事儿吧。”

      樱木转头看着小枫。小枫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就像三月里和煦的春风。

      这种清丽婉约的微笑,实在是很难让樱木把她和那只没有表情的狐狸挂钩。有时候樱木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女孩要叫“流川枫”这样的名字。但随即他就会锤一下脑袋,内心大呼不好,怎么现在自动把流川枫这个名字和那个臭狐狸牢牢拴住了。樱木也不明白,为什么自从流川去了美国之后,原本单纯的自己也能平白无故多出这么多重情绪。

      眼下显然不能让那只臭狐狸在自己的脑海中周旋太久,小枫问了自己话,回应小枫的话才是要事。于是樱木用自己并不灵光的大脑短暂斟酌了一下语句,终于是给出了一个差强人意的回答:

      “那是当然啦,我可是天才樱木花道,站在赛场上就没有退缩一说。”在他的下一句话,他终于还是下意识地将流川融入了自己的回答:“我得打出点名堂来,我想让某个臭狐狸知道,一场大赛,只靠我就行,没他也能赢。”

      “臭狐狸?前辈莫不是说的流川前辈?”饶是只在湘北呆了一段时间的小枫也能猜出樱木口中的臭狐狸是何方神圣。毕竟“湘北双子星”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们的名头早已在神奈川乃至更大的版图不胫而走。樱木听到小枫这句话才猛然回神,自己也太不礼貌了,居然直接在与流川同名的女孩子面前说出了流川“臭狐狸”这个外号?樱木连忙局促地摇头,想打圆场:“不,不是的,我是说......”

      小枫显然并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想不到樱木前辈给流川前辈起的外号这么可爱。樱木前辈看起来又高又壮,给人以一种又亲切又可靠的感觉,居然还有这么反差萌的一面呢。”

      小枫这样的评价可把樱木整不会了。从小到大,没少有人用“可爱”、“萌”这样的字眼夸樱木,樱木对此的态度也早就由习惯转为了飘飘然。但小枫这样夸他,却是在他提到流川的场合之下。一时间樱木也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姿态,只得摆烂式地向小枫比了个剪刀手。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那张名单面前踌躇太久,便带着未理顺的思绪投入了训练中,意在让训练时身体的律动抵消掉脑海中奇异的杂念。小枫说得没错,无论站在对面的是谁,他都必须全力应对,绝不能留下遗憾。

      远在美国的流川,早已计算好了国内大赛的周期,他盘算着大白痴现在正在进行刻苦的训练。他很期待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他的赛年,大白痴会有什么样的发挥。他虽然非常清楚,以大白痴现在的能力,应该不至于止步太早,但是他仍旧是忐忑与期待并存。樱木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早该开花结果,但是赛场上的不确定性因素太多,在开赛之前谁都不能把话说死,咬定哪一支队伍能够摘得桂冠。

      在收到樱木关于即将在第一场比赛对战海南的邮件后,流川的内心也激起了一丝涟漪。海南的实力有多强劲他也知道,去年在失去牧绅一这个王牌球员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和湘北打得有来有回,除了湘北自己和神奈川公认的几支强队外,其余队伍碰上海南全都输得一塌糊涂。去年的海南以第二名的成绩成功拿到了全国大赛的入场券。今年流川已不再为湘北效力,清田的成长速度也还未知,湘北和海南谁能在第一场战役中胜出,不能不说是一个疑问。

      他知道,凭借大白痴那个尿性,他一定会使出“在上场前两手叉腰,大喊一声我是天才、在赛场上燃烧生命拼尽一切、在赛后高高跳起庆祝摘取胜利果实”这三件套。他很相信,樱木即使没有和他的精彩合作,也能带着湘北闯出一片天。于是他闲下来之后给出了回应,虽然这次的回应也同样是与他内心所想完全相反的言简意赅——

      “大白痴,好好表现,给我赢下来。”

      第一场预选赛很快就到了时间,樱木蓄势待发,准备迎接高中生涯最后一个赛季。两年前他初次踏上这片承载了无数热爱篮球的高中生的梦想的热土,也是和如今一样热血沸腾。只不过彼时的他还是一个篮球和木工傻傻分不清、无数次五犯离场、最基本的投篮都不会的超级门外汉,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个成熟气质尽显的湘北救世主了。不同于当时敢于挑战、一腔热血的自己,现在的他成熟了很多,也收敛了些许的锐气,反而感到有些紧张难安。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到了赛场上他再度对上野猴子的时候对方那嚣张的气焰以及有些挑衅的话语,还有掩藏不住的自信和对对手的尊重与赞赏,想象的画面播放到这里时,他突然心潮澎湃,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场上去和清田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比赛即将开始,双方球员热身完毕。安西教练拟定的首发五人分别如下:1号位中岛贤司,PG,175cm,61kg;2号位桑田登纪,SG,173cm,58kg;3号位石井健太郎,SF,176cm,67kg;4号位佐佐冈智,PF,181cm,77kg;5号位樱木花道,C,196cm,86kg。石井和佐佐冈这两位升上三年级的前辈听到教练居然让他们当首发后,这两个第一次作为首发入场的万年冷板凳球员忍不住面露与他们年龄不符的难色。

      “我们没有县大赛的经验,让我们上场会不会不太妥当?”

      安西教练没有直接言明自己的观点。反倒是樱木走过来,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自信一笑:

      “有本天才在,你们什么都不用怕,跟紧我准没错。”这一刻的樱木魅力十足,宛若有一道圣光照在他身上,渐显的领袖气质让他看起来比神还要伟岸。石井和佐佐冈感动不已,终于放下心来。

      可是,比赛开始前夕,樱木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野猴子不在场上!

      不管是首发还是板凳,樱木都没有找到野猴子。本应该是心高气傲地走在最前面的清田信长,今天却像隐匿了一般,找不见他的身影。直到双方球员入场、握手之后,樱木也没有见到清田急匆匆跑上场的模样。

      樱木觉得不对劲,虽然他和清田不常见面,但是毕竟当了很长时间的对手,私下里又是那种经常打打杀杀又愿意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好兄弟,知根知底这种事情还是做得到的。他知道清田和他一样骄傲,和流川一样纯粹,就是受伤、就是筋疲力尽,也绝对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可是现在清田却缺席了比赛,让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比赛开始,樱木跳球成功夺得球权。他能感觉到,没有清田的海南实力大减——这些球员的弹跳力和速度远不及清田,只能勉强和湘北的石井和佐佐冈持平,也就是说,他们的进攻和防守都不那么积极。不管是对面的3号位还是4号位球员,在现在的樱木看来都没有丝毫的威胁,对面SF轻轻松松就被樱木盖帽,PF也在篮板球的对决中被樱木完全压制,根本无法展开进攻。他们对面的中锋身高和弹跳力都在樱木之下,面对樱木凌厉的攻势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几个回合下来,他眉宇之间颓势尽显,他心态的裂痕可见一斑。

      樱木觉得有点失望,对面海南球员明显都不太在状态,这样的比赛毫无挑战性。但樱木不会因为这样就放水,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激起海南的斗志,让曾经的王者海南重出江湖。

      “你们都没吃饭吗?一个个都这么无精打采的!你们这样的话回去怎么和野......你们清田队长交代?!都给我认真一点啊!”樱木大声地说道。场上场下听到樱木居然给对手加油鼓劲,一片哗然。

      “你们听到了吗?湘北的樱木花道居然让同场竞技的对手振作!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来也怪,海南那个不可一世的清田哪里去了?他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缺席比赛的呀!”

      “海南没有清田信长看起来还真不行,清田可是个天才,其他人和他相比,未免都太普通了!”

      “果然,王者海南没有了阿牧,没有了阿神,现在清田又不在,他们也已经走向迟暮了吧!”

      “太可惜了,那这场比赛恐怕就变成樱木一个人的舞台了!”

      樱木听着场下的纷纷扰扰,只觉得犹如丝竹乱耳。他看向那些状态不佳的对方球员,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那些球员们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种近乎悲伤的情绪,仿佛是让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缝中溜走了一般。樱木又看向教练席的高头教练——高头教练状态也不对,他面色凝重,给人感觉苍老了许多。

      樱木隐隐约约觉得,海南球员异常的低迷状态和清田的缺勤有关。但眼下还在比赛,他不能太过于分心,只得尽心尽力打完比赛之后再去找对方问个明白。

      他还是没有丝毫手软的打算——尽管对方球员看样子都快打不下去了,但是樱木进攻和防守的动作还是十分到位。这也是他一贯的风格——只要上了赛场,就要拿出百分百的认真态度,燃烧自己的能量,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湘北的其他球员都懂他,都配合着他专心致志地投入这场战斗。

      结果不出所料,上半场湘北大比分领先海南。樱木本想去对方休息区问清楚清田的下落,但他回想起他上半场比赛时当他提到“清田队长”几个字时对面诸位的反应,他越发觉得不对劲——他料想清田一定是出事了,影响了对方球员的士气。为了不进一步激活潜在的打击到对方的可能性,他忍耐了下来,决定还是先把比赛打完。

      下半场,石井和佐佐冈被换下,星野辉和蓝川诚亮相。这两位头一次在正式比赛中亮相的高一球员,一如当年的樱木和流川,被大家寄予了很高的期待。

      “星野!蓝川!好好表现!”石井和佐佐冈在两人上场之前和两人击了个掌。

      “一定会的!”

      “不负众望!”

      两人目光灼热而炽烈。

      下半场开始之后,海南似乎彻底丧失了斗志,状态变得更加游离失所。相比之下,湘北还保持着之前的势头越战越勇,依旧全力出击。此刻他们还在期盼着,海南能够拿出点劲头与他们对抗,让这场小组赛盛大而又华丽地落幕。

      但很明显,他们的希望落空了。

      随着星野一个华丽的上篮,两队的比分拉大到了20分——他似乎体验到了得分的快感,全身的细胞都沸腾起来,进攻变得更加紧凑。只见他在夺得球后,面对对面4号位球员花拳绣腿一般的防守,突然一个假动作晃过对方,完全没有给对方一毫一厘的反应时间。随后他灵活地变换脚步,向篮筐发起猛攻。对面中锋急忙展开拳脚,意欲拦截他的路数。他依旧面不改色,一个急停之后将球传给了一边的中岛。中岛指挥若定,灵活运球突破对面协防,在星野跑到篮下后,他将球再次妙传给星野。这一次星野高高起跳,将球轻轻抛出,球华丽地命中篮心。哨声落下,比分变成了48:28。

      对面的高头教练终于坐不住了,喊了暂停。他把队员们都叫过去,然后用全场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喊:

      “你们颓够了没有!你们打成这个样子,对得起我们‘王者海南’的名号吗?大桥、松野,你们两个前锋在干什么?扭扭捏捏的,连个一年级的新丁都防不住?源,你作为一个分卫今天为什么一球都没射进去?你平时训练的成果呢?还有你,渡边,你作为一个中锋,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樱木从你手下抢了这么多篮板,让他盖了这么多次帽还不提高警惕?!

      你们这个样子,清田他知道了怎么想?知道你们牵挂他,但是你们觉得你们这样的表现他会开心吗?他需要你们这样的‘牵挂’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到底还打不打?!”

      对面的球员们似乎被触动了,沉默半晌后是震耳欲聋的呐喊:

      “教练,我们打!”

      他们振臂一呼,以表决心。

      正在号召队员们稍作休息的樱木听到“清田”二字后,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清田为什么缺席了他高中生涯最后一个比赛周期?为什么高头说担心他、牵挂他?

      他料定清田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但是他不敢接着往下想,越想就越令他不寒而栗。

      暂停时间结束,比赛继续。海南全队受高头教练影响,状态回春,积极展开进攻和联防。两个前锋大桥和松野脚步加快了许多,眼神也不再涣散,而是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坚毅——似乎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又似乎是一种壮士不还的悲壮。中锋渡边也开始认真了起来,樱木终于感到了来自他的压力。他们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誓死捍卫海南的尊严。

      可是,由于先前比分拉得太大,而且樱木的状态太好,进攻太猛,最终随着樱木一个大力灌篮,比赛结束。湘北以绝对的优势获胜,曾经的神奈川不败神话——海南大附属也终于在小组赛第一轮就黯然退场了。海南的队员们虽然面含沮丧,但又好像藏着一种命中注定一般的麻木与淡然。

      樱木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一蹦三尺高地庆祝这场胜利,而是一个箭步冲到中锋渡边身边,问道:

      “你们清田队长,到底去了哪里?”

      渡边听到樱木问清田的去路,突然双泪直流:

      “队长他......”

      樱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清田他怎么了?!是出事了吗?!”

      渡边开始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副队长源见他说不下去了,走过来拍了拍渡边的肩膀,示意他先退后,随后红着眼睛对樱木说:

      “清田队长他......恐怕以后也打不了篮球了......他得了很严重的白血病住院了......现在在北村......综合病院......”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源的眼中涌了出来,“是我们对不起清田队长,输了比赛......但我们真的非常牵挂他......”源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其他的队员也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破防。

      樱木一下子愣住了。那么骄傲、那么活泼、那么桀骜不驯的野猴子清田信长,怎么会得这种病?樱木虽不懂医学,但他也知道,得了白血病,基本上就与篮球彻底告别了。纵使樱木神经再怎么大条,也没法不感到心痛和惋惜。

      比赛结束后,樱木去了北村综合病院,决定去看望一下可怜的野猴子。这一路上他都在回忆野猴子的各种,包括野猴子的天赋、身体素质、高光时刻......从他高一时被野猴子背手扣篮、力破三井绝杀,到隔扣202cm鱼住、以178身高强力灌篮;再到自己全国大赛受伤,对方提着美食来看望,用一种有点傲娇的语气汇报他们全国亚军的战绩,再送上真诚的祝福,住院自己早日康复;然后就是秋之国体上两人一起切磋球技、一起吐槽流川、一起被双方的队长爆锤......每一帧画面都是他记忆中的野猴子,都是有天赋还不失努力的、活力四射的清田信长。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以前有点臭屁却又不失善良与温暖的野猴子,为什么会遭遇这些。

      樱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于是在比赛彻底结束之后,一个人去了北村综合病院,准备去看一看野猴子。他不愿意相信清田真的要和篮球告别了,那样朝气蓬勃、骄傲凌人的野猴子,天生就是要与热血的运动为伴,岂可以就这样被拉下地狱?

      来到医院之后,樱木向前台打听清田信长所在的病房。前台的值班护士说,清田现在在血液科的410病房,情况不太好。樱木不禁咬紧了嘴唇。怎么连病房号都要这样的巧合?其实满打满算,清田只比自己大四个月,和自己一样还是个17岁的少年,奔跑在阳光之下、挥汗在赛场之上才是他的人生剧本,为什么这场戏,老天爷却要让清田以这种极端而又残酷的方式演砸了呢。

      穿着尚未来得及换下的汗湿球服,樱木心事重重地敲响了410病房的门。

      “樱木?”一个沉稳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来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的老对手——“中年人”牧绅一!牧绅一已经升入大学,现在在京都大学校队效力。他似乎比以前更加健壮了一些,皮肤也越发地黝黑,一看就是球队的劳模。

      “中年人?好久不见。”樱木象征性地朝着老对手问了个好,随即恢复了急切的语气:“清田怎么样了?”

      牧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轻叹:“我都听教练说了,今天的比赛是你们赢了。祝贺你啊,带领湘北战胜了海南,进入了下一个赛程。”

      樱木见牧故意岔开话题,不愿意正面迎击自己的疑问,心中更是生出几分焦急。他看向病床的方向——病床周围围着一圈人,有海南的高头教练,今天和自己交手过的源、渡边、松野、大桥以及其他队员,还有过去的对手神宗一郎、武藤正、宫益义范、高砂一马......而病床上躺着的人,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头发全部被剃光了,身形也不似从前的精壮健硕,而变成了一副纤瘦干瘪,弱不禁风的样子,同之前那个活力四射的男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副皮囊套在一个年仅17岁的运动健将身上,任谁都会觉得实在是太过凄惨。

      樱木不再纠结于牧有没有回答他的话,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向了野猴子的病床。为什么,你这个杀千刀的野猴子,你应该做的是在球场上大放异彩,和我吵架,和我对抗,和我在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儿的夏天中交手,和我在尚未凉透的秋日一同扛起神奈川的大旗,和我在凛冽的冬季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再次相遇。你本该如此,而不是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等待冰冷的针头,等待成罐的药物,等待命运的宣判啊。

      清田无法完全聚焦的眼光辨认出来了走向他的那鲜艳的一抹红。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难以让人解读清楚的微笑——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参透他现在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可能是对于自己的队伍输掉比赛的无奈,可能是对于樱木突然来访的惊喜,也有可能是对于自己在“濒死”之际没有最爱的篮球相伴的遗憾。素日他对于篮球的感情炽烈而纯洁,为了篮球他可以拼尽一切——这表现在他可以无数次为了截球撞断了指甲、为了跳得更高加强脚步练习、为了保证全队进入全国大赛之路无虞而挑灯夜读。他对于篮球的热爱不比樱木和流川少,在篮球上吃的苦对于他来说甘甜如饴。而如今命运却给他开了如此巨大的玩笑,他除了不甘,还有几分凉薄和自嘲。

      “红毛猴子,你来了啊......恭喜你赢了......”清田气若游丝地说。他收敛了笑容,眼里含着泪光。他的这句话仿佛一记闷锤击中了樱木的心口,令他有点喘不过气。“你,你这个死猴子,为什么......”

      “樱木,别说这种重话......清田他刚做完骨穿,身体状况非常差......”神宗一郎坐在清田的床边,双手不断摩挲着衣角。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眼角也微微泛红,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似乎是不久前刚刚哭过,很明显是为了他这个命运多舛的学弟意难平。

      樱木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调整了表情,意图将即将喷涌而出的情感从脸上抹去,再隐入尘埃。这是他头一回赢得胜利之后没有喜悦之感。

      最爱热闹的孩子,如今却要在寂静的没有一丝生气的病房倒数着时间,最有活力的孩子,如今却被禁锢在四方角的病床上丈量着自己与开满曼珠沙华的彼岸的距离。倘若世间万物都有轮回,不知道清田还会不会选择现世这种活法,这具身体,这个灵魂——他本来觉得自己的心灵已经强大到坚不可摧,但面对命运的不公,在无数个夜里被不甘的泪水与愤恨的情绪裹挟之际,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正当樱木杵在原地发呆之际,牧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到病房外去。神也站起身来随着他们走出了病房,并且不忘轻轻地把门关严关死。病房的门隔音性能很好,从里面几乎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牧语重心长地对樱木说:“樱木,恭喜你首战告捷!之前我有回海南大附属看过他们训练,我能感觉到,新一届的球员远远赶不上当年的我们,所以输了也正常。特别是清田的缺席,这场比赛我们会输就更没有什么悬念了......毕竟现在的你,真的很厉害。”

      樱木听到牧对于自己的夸赞,少见地高兴不起来。不只是因为年龄增长而多出来的一份气质上的沉稳,更多的是对于朋友未卜的前途的忧虑与迷茫。

      牧似乎看出了樱木的心事,叹了口气,把手搭在樱木的肩上:

      “樱木,本来我们不想告诉你的,觉得你知道了无益。但是既然你都来到这里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清田得的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非常凶险,必须要靠移植骨髓才有治愈的可能。但是......

      清田的血型是非常稀有的RH阴性B型,骨髓库里目前急缺清田合适的骨髓......虽然他因为自己血型特殊经常定点输血,但是等到他自己需要的时候,他却等不来了......

      如果不能及时移植,他可能就......”

      樱木听到牧这么说,心情酸涩无比。他可是海南队的逸才啊......

      “野猴子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对吧?”樱木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

      “樱木......”一旁的神不再缄默,缓缓开口:“我是医学生,我知道清田的病是什么层级的,我也不愿意相信......”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东北大学医学部的神,听说清田病倒之后,第一时间就请假赶回了神奈川。当他看到清田的诊断证明书的时候,他头一回希望自己过去的几个月没有好好学习——纵然他只学了一点点专业课,也知道清田病历单上各种高危的指标都是昭示着他生命垂危的事实。虽说清田年轻火力壮,再加上过去做运动员给自己打下来的体质基础使得清田不至于很快丧命,但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后果也不堪设想。

      “神神,你的意思不会是......”樱木极力克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神看了看樱木,心情复杂。他料想过樱木这个重情重义的人一定会为清田的命运鸣不平,只是他没想到,当年那个在赛场上凭借本能将自己的三分球盖了火锅的愣头青,如今竟然将隐忍情绪这种技能操纵得如此熟稔。

      “不一定呢,清田很坚强的,一切顺利的话是很有可能转危为安的。”神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在安慰樱木还是在安慰自己。

      “那他还有可能打篮球吗?”樱木还是没忍住抛出了这句话。

      “或许......有吧。”神迟疑半秒,还是选择把那句“应该几乎没有可能了”咽回了肚子里。他不忍心说出这句话。

      “好,那我等他回来,野猴子要是不回来那他就完了!”樱木不会委婉地表达情绪,还是用这样粗枝大叶的词汇来表达当下的最真挚的情感。

      牧见樱木对于清田的病情持乐观态度,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微微上挑:

      “清田知道你晋级之后很高兴,他说你是他认识且信任的最后一个有机会打入全国大赛的人了。他很希望你能够叱咤赛场,再创辉煌。你接下来要好好表现,清田也会很开心。”

      樱木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无声无形之间又背负上了清田的梦想。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樱木说完这句话之后,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岁月荏苒,两年前的神奈川三个最强一年级新锐如今只剩他一人,他接受了流川寄托的思念之后,又被清田的愿望加码。他只有更努力,比以前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才能解锁更全面的技术,站上更广大的舞台,成为更耀眼的明星。彼时他才能够真正成为匹配流川的宿敌,以及足够有资格与流川缘定终生的挚亲。

      约莫今天的第一道晚霞终于攀至天空后,樱木意识到自己该回去组织训练了。他走回病房,同清田告别。清田用他已经瘦骨嶙峋的手抓住樱木的球衣下摆,轻声轻气地说道:

      “红毛猴子,想去美国的话,拿下全国大赛,别懈怠了啊。”

      “懈怠?切,你在说什么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屁话。”樱木低声说道。虽然他还是用了调侃的词汇,但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沉重而坚毅。

      “持球手五指张开,引球位置胸部靠下,快速摆臂,双脚微侧,脚前掌蹬地发力,后脚掌凌空。记住我这句话,这是你要学会的最后一个技能。”樱木临走前,神最后嘱咐了他一句。

      “什么意思?”

      “你更上一层楼的必经之路。”

      神并没有直接告诉樱木这是三分球的投射要领,他知道樱木是一张白纸,只有他自己能决定往上填涂何种颜色,自然也是要靠自己的悟性来掌握更多的诀窍。所以他选择了隐晦的说法。牧也默许神的做法正确,他作为曾经神奈川的帝王,比别人更能发现樱木的亮眼之处。他也很清楚,只有樱木自己能够成为自己这块璞玉浑金的雕刻家,自然是只有靠自己的巧思才能创造出上等仙品。

      樱木回到湘北篮球馆之后,时间刚刚好一秒也没有浪费,正踩在每晚例行练球的时间点上。他顺理成章地开始组织训练。

      “大家,我们今年说什么都要拿下全国总冠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如炬,语气掷地有声。

      “什么嘛队长,今天刚刚一场恶战,还不让我们歇会儿嘛?”星野明显有点不乐意。

      樱木一个箭步冲过去,给了星野一个头槌:

      “我看你出来的时候开宝矿力的拉环轻松的要死,而且回来的时候还蹦蹦跳跳的,你真的很累?”

      星野见自己摸鱼的意图被拆穿了,只好吐了吐舌头:

      “那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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