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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接到电话的一瞬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件好消息。
“喂,请问……”
直到听筒的那端传来了嘟,嘟的忙音,我还是怔怔的没有放下电话,刚才听到的事情仿佛那么的不真实。
骗人的,骗人的……
“姜小姐,姜小姐,”有个声音将我唤回现实世界。
“怎么了?”我混混沌沌,“干什么?”伸手一摸,竟是满脸的泪水。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面前的女人神色焦急,是我这几次见面不曾看见过的。
“我要走,我要走。”我茫然的说,“我要回到那个地方去。”
“哪个地方?”她问。
“我家!”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和她在赶往机场的路上了,我只记得那是我说我要回家,好像听到了一句“我陪你回去”之类的。
“票已经没有问题了,”她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你振作一点吧。”
“我没事了,”我答道,“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呀!”她轻叹,“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我怕你出事,来照顾你啊。”
“谁用你照顾!”我脱口而出,又觉得后悔,“我是说我又不是个小孩。”
“哈!”她笑道,“会抢白就是好点了。”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在什么地方?”我问。
“刚才你的样子好吓人!”她说,“我问你你家在什么地方,你一直都不说,最后才松口,这不,我就立刻托人买机票吗?可是我不明白,你家怎么了?为什么你不回去?”她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疑问。
“你管别人的事情做什么?!”我没有好气。
“因为,”她直直的看着我,“我怕你出事,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心里有事情就要同别人说,多一个人听就多一个人分担,不然迟早憋出病的!”
“你?”我看了她一眼,“无所谓,反正你我今后就各走各路,将给你听听也不妨,你要到处宣传我也无所谓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原意把多年藏的最深的心事讲给面前的这个女人听。
“那就讲来听听吧。”她说。
“我18岁一考上大学,就立刻从家里逃出来了,”我开始说,悠远,很久不曾去回忆的记忆慢慢的涌现在我的眼前。
“我想离家远一点,所以我报了离家非常远的大学,就像我的家在云南,而我却报考了北京大学,就是为了不回去。自从我上了大学,就基本没有再回去过,如今已经七年了,我就连春节也只回去过两次,后来就再没有回去过。至于平时,电话更是是不打的。”提起这些,我突然决定自己的心在刺痛。
“为什么呢?”她问。
“害怕,”我说,“我害怕回去,那里的记忆就像是宿命一样无法逃脱,永远的牵绊着我,让我时刻都不得安宁。我爱他们,也恨他们,更怕他们,他们的关心让我无从遁形。所以我想躲开……可是……现在,电话告诉我说我的妈妈病了,日子没有多少了。”
我承认,此时的我,很诚实,这种诚实是对若满不曾有过的。突然,我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那你就现在回去好好的补偿他们啊。”她递过来一块手绢,我们已经在飞机上了。
“你给我手绢做什么?”我问。
“我说!”她嗔道,“你不要总是这样的憨好不好,你看看你,鼻涕已经到嘴上了!”
天!我慌忙用手绢擦,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竟然完全没有查觉到我在哭泣。
“可是我还是……”我犹豫。
“你犹豫什么啊!”她骂道,“子欲养而亲不在你不知道吗?难道你真的想到时后悔?!”
“你知道什么啊,”我闭上了眼睛,“我和你们都不一样。”
“那是哪里不一样!你说啊,说来听听啊!”
“我有一个妈妈,还有一个母亲。”我慢慢的把这几个字吐出来,就像把心里最深初一直背负的重担卸了下来。
“一个妈妈,一个母亲?”她吃惊,“你的父亲有两个妻子?!”
“不是”我停顿了一下,“我没有父亲,”我睁开眼,直直的看着罗婧,说道,
“我是母亲和妈妈从罗梭江边抱回来的,母亲和妈妈一直生活在一起,她们彼此相爱。”
“什么?!”她低呼,“你是由LES抚养长大的?”话一出口,她立即发觉出言莽撞,随即低下头道歉“对不起……”
“无所谓,”我说,“反正我从小就受尽了周围的小孩的欺负,每一个人都看不起我,每一个人都欺负我,我也问过她们我为什么没有父亲,结果,我被母亲狠狠的骂了一顿,她说什么我们给你吃给你穿你就这样的没良心之类的,还说什么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养条狗之类的话。”
“她们一起生活一定是很不容易的,”她说,“同性之间的生活往往比异性之间的生活更加的困难,来自周围的压力也会超常的大,而两个女人承受这一切真的很了不起。”
“我知道,”我说,“而且作为一个弃儿寄人篱下是不应该有任何的要求的,人家给你饭吃,给你屋檐避雨,就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了,又怎么可以给人家再增添烦恼?所以我从那以后就再没有提过这个的问题,我尽量的努力的学习,而且从不哭泣,她们待我好,我很清楚,可是……”我看她,“你见过箭猪吗?每当它们想靠进别人的时候,身上的刺都会刺伤别人也伤害自己,所以只能逃避,你了解吗?”
“我明白。”她认真的说,“你擦擦吧,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我擦着眼泪,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刚才她理解的表情是真的。
“那你呢?”我反问她,“看你的样子你并不喜欢崔晨羽?”
“是啊。”她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岂止不喜欢,简直是厌恶!”她皱着眉说。
“那你们当初又为什么结婚?”我奇怪,这个漂亮女人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政策婚姻!”她咬牙切齿,“崔晨羽家同我们家是世交,而两家在生意上亦有往来,崔晨羽的父亲去世前最大的期望就是让我做他家的媳妇,而我父亲又是注重承诺的人,况且,他就算是为了其他某些原因也非要我嫁给那个男人不可!”她的眼神渐渐的阴郁,“我真不明白我是为什么要生下来的!”
“那么,当时你不喜欢他可以找一个你喜欢的嫁啊?”我说。
“问题就在这里,”她睁开了眼睛,“那时我喜欢的人是不能嫁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滚落。
“为什么?”我问,“难道你喜欢的是有妇之夫?”
“不是,”她沉默了一会,慢慢的说,“不是有妇之夫,而是有夫之妇!”
“……什么?”我惊讶。
“是的,”她平静的说,“我不喜欢男人,你明白了吗?”
“……”我叹口气,“我现在理解你弟弟说的话了。”
“我弟弟?”她看我。
“上星期,就在我去杂志社后来晕倒的那天,你弟弟送我回去的。”我说。
“哦,我记得了,”她微笑说,“那天的你可真是不似现在,简直是一个疯婆。对了,那天你突然晕倒了,没有事情吧。”
“没事了,”我说,“后来,他送我回家,向我求婚了。”
“……”她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方才开口,“这真的像小天的风格,”她苦笑。
“是啊,你们家的人做事情总是这样的出人意表。”我说。
“那么,”她又笑,“你就快要成为我的弟妹了?那个是他送你的戒指?”她看到了我手上的戒指。
“是啊,”我点点头。
“咦?那个戒指是你祖上的吗?”她指着那个古戒指说。
“不是,”我老实说,“是我淘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神有些恍惚,“看到这个戒指我总觉得有些亲切似的。”
“真的?”我好奇。
“也许是我多心吧,”她说,“我们就快到了,你告诉我地址,下飞机我让司机送我们过去。”
“呵,这样偏僻的地方也有关系?”我打趣。
她只是笑,并不说话。
奇怪,我发觉我现在已经不再厌恶她,相反,我欣赏她的率性,她的敢爱敢恨。
在颠簸了近三个小时之后,坝荷村寨到了,这是一个位于中缅边境的小村寨,非常的偏僻,也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
“阿昕,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的脚步刚踏入村寨,从小看我长大的拉祜阿婆一边擦眼泪一边迎上来对我说。
“是啊,拉祜阿婆,”我抓住拉祜阿婆的手哭道,“我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阿婆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多了好多。我不禁一阵鼻酸,眼泪又落了下来。
罗婧在一旁看着我们,眼眶也是红红的。
“阿婆,我家阿妈……”我急切的问道。
“快,”老阿婆抓起了我的手,“快来!”
我回过头,看见罗婧还站在原地,脸上是犹豫,还有一丝落寞。便伸出手来,“一起回去吧。”
“嗯,”她笑了,追了上来。
“阿婆,我阿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边跑边问
“哎,”阿婆叹气,“作孽呀,真是作孽呀,玉梅一辈子没做过坏事,怎么就这样了呢?”
“阿婆,”我着急,“你到是说啊!”
“病来如山倒啊,”阿婆说,“那么漂亮鲜活的人,活活的给折腾成那样了!”
突然,一阵晕眩袭来,猛然记起今天是我和那个女子约定的日子,心中暗暗叫道:拜托,我现在没有时间,你可千万不要出来啊!
“没事的!”看到我的样子不对,罗婧抓住了我的手安慰道。
终于到了我家门口,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的我的家,到处都那么的整洁。
“进去啊!”看到我楞在了门口,阿婆推了我一下。
“是谁啊,”我刚准备抬脚,就看到了母亲从里屋里走了出来。
四目交接时,我们陷入了沉默,看到母亲斑白的双鬓,还有脸上的皱纹,一阵悲哀袭上,我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岁月竟是如此的无情!就在我上大学之前,母亲还是风情万种的。
“是我,”我首先打破了沉默。“我回来了,母亲。”
“嗯,”母亲点头,转身往屋里走去。
“妈在哪里?”我追问。
“跟着来吧。”母亲的声音传来。
我跟着母亲进了里面的屋子,罗婧则坐在门前的竹阶梯上,傣家的主楼总是四跟竹子把房屋架空,门前就用竹做阶梯铺下的,为的是防潮防虫。
拨开面前的珠帘,我终于看到了病榻上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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