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落在桂花树梢

　　怀中组织体检一向从简，学生在学校门口集合完毕，乘上学校租下的辆公交车，前往医院。

　　张仲秋抓紧拉环，靠在公交车内，闭目养神，睡了一周的地板，浑身腰酸背痛。周围的同学因为体检外出放风，都兴奋得不行，叽叽喳喳，整个车厢嘈杂一片。

　　头疼的抽抽，无奈睁开双眼，何一鸣和周围的男生在讨论体检项目，谈到要脱得只剩内裤，贱兮兮地看向张仲秋。

　　周围女生听得默默羞红了脸。

　　眼不见为净，张仲秋将视线投向窗外，绿化带里高大的香樟树向后漂移，树干广阔，叶片上面光亮，还未开花，传来清香的樟脑味，叫人忽视不了。

　　这和小区里那棵桂花树大相径庭，他想。

　　楼下的桂花树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也就只有花期时散发出浓香，才会吸引到路人的注意。

　　但在印象中，有一棵桂花树，不在花期也时常飘逸出芳香，不等他细想，公交车停了。

　　偷偷摸摸出门，是阿桂深思熟虑很久后下定的决心，上次融合的血滴，让自己突然发烧，朦胧之际，与张仲秋的接触让自己好受一些。

　　所以得知他要体检，自己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没有人可以看见自己，这便于自己在医院里寻找张仲秋，伺机接触到他的血。

　　她先是通过平板对手机的定位，知道了体检的地点在哪里，然后就是怎么过去了。

　　非常幸运，导航显示医院离这里很近，走路只需要十分钟。

　　阿桂快乐地出发了。

　　刚走到医院，就和学校的公交车不期而遇，张仲秋赫然在门口排队之列。

　　阿桂一个闪身就躲在了车后，随即想到没人能看见自己，除了躲着点张仲秋外，她完全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

　　走进医院，同学们纷纷领取到表格。

　　张仲秋正在查看检查项目，就被何一鸣拉去抽血室外排队，“当然是先抽血了，抽完就能吃东西了，我带了糯米鸡，等会分你一块”。

　　张仲秋奇怪：“你还会带早餐？”

　　何一鸣摆手：“还不是我妈，知道今天体检，起早包的。”

　　何一鸣先抽好血，就在一边等着，张仲秋的血管细，很不好找，护士按压半晌才下针。

　　抽好血的两人没有急着去做其他项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针孔下的血液凝固。

　　阿桂刚走上楼梯就注意到，两管血并列立在护士眼前。

　　张仲秋离这里也有一定的距离，现在是最好的时候。阿桂躲避着周围的人，慢慢向试管逼近。

　　在台前站定，阿桂一边注意张仲秋的动向，一边就要伸手去拿试管。

　　就在这时，张仲秋突然站起身，转向这边。

　　何一鸣扔掉棉签走回来，以为他按压结束了，“怎么了，你再压一会吧，小心还出血。”

　　张仲秋的凝血功能不是太好，小时候出血量就会比一般小朋友多，一旦受伤了不太能止住，现在虽然不至于大出血，但是比起早早拿下棉签的何一鸣来说，出血点将按压棉签染红了三分之二。

　　“没事，好像看到个熟人。”逡巡一周后，没发现什么的张仲秋又坐下。

　　蹲下的阿桂紧张到心跳加快，身上的桂香飘出丝丝缕缕，借着抽血的队伍躲过一劫，她轻按胸口，顺下一口气。

　　攀着窗台边缘起身，打算再次出手，刚看向试管的她傻眼了。

　　忍不住上手拨动试管，却找不到最初那两根。

　　随着抽血人数的增多，凹槽处现在已经插满试管。

　　这下阿桂呆住了，错过了最佳机会，现在要拿到试管的难度几何倍的增加。

　　护士见试管晃动，觉得有些奇怪，但排成长龙的队伍没有给她时间细想，摇摇头就将满载的试管端走，重新拿来一张空白的凹槽。

　　一会的犹豫，整盘试管就在阿桂眼下消失。

　　眼看这边夺取试管失败，阿桂不得不将目光望向张仲秋，他手正按压的地方，那被血染红的棉签。

　　——看起来含血量极高。

　　按压了大概十分钟，张仲秋试探地抬起棉签，针孔下的皮肤发青，好的是已经不再出血。

　　他将棉签扔进专用垃圾桶，就去楼上检查其他项目了。

　　原地站立了半刻，排除了张仲秋返回的可能，阿桂来到垃圾桶面前。

　　两道弯眉皱起，心里十分抗拒。

　　也许是受棉签上的血液吸引，阿桂的身体开始发热，指尖不收她的控制迁出一线细丝，直奔棉签而去，将其包裹成了一个蚕茧。

　　阿桂被动的感受着体内能量涌动，几个呼吸间，细丝消失，而刚被吸收的血，融化在她心脉周围，慢慢渗入。

　　垃圾桶内的棉签洁白如新。

　　无人发现的一角，少女昏迷倒地，渐渐碎裂成点点星光消散。

　　测量完身高体重后，张仲秋被何一鸣拉着就往走廊尽头，那里的房间时不时传来起哄叫嚷声，正是脱得只剩裤衩的检查项目。

　　快到时，他眼皮乱跳，感到一阵心慌，就地停靠在墙边。

　　何一鸣看他停下不乐意了，“你别是怕了吧。”

　　“不是，”张仲秋抚平眼角，摇头，心里发闷。

　　“快走吧你”，何一鸣发出怪笑。

　　张仲秋对好友的调侃不置可否，先一步向尽头走去。

　　金时小区解封了十来天，终于又恢复往日的氛围。

　　缀满鹅黄的桂树上，枝条无风自动摇曳，一束散光发射，茂密树冠内凝结出一位少女的轮廓，正是阿桂。

　　从医院瞬间移动来到这里，阿桂逐渐清醒。

　　熟悉的地方带给她安全感，双手探入桂树，这次阿桂没有直奔核心，细致感受着内里的气息，从深植土地的根系到枝头的每一片绿叶。

　　脉络清晰，纯粹，但是由于刚才她再次吸收了张仲秋的血液，能够体会到更深一层次。

　　仔细感受，树内流动着的金黄能量边缘泛着白光，与本身几乎相融，很难察觉不同。

　　就是这细微不同，让阿桂确定，第一次从树内吸收的血滴就是来自与张仲秋。

　　熟悉的感觉，第一次见面就对他难以言喻的信任，让那个问题重新横亘在阿桂眼前。

　　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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