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豆

　　星期五的时候蒋南枝专门去买了一副玉镯子，莹润透亮，戴在手上贴合体温。
　　许七天晚上来她家，刚好阿姨已经走了，于是两个人一起打了会儿游戏。两个人玩的吃鸡，叫上齐放一起随机一个路人，在跑毒的时候许七天瞥到放在桌子上的首饰盒，随口问了句，“怎么还买了首饰？学校不让戴的昂。”
　　蒋南枝开着小摩托横冲直撞，拿着把m416乱逛，她看也不看一眼，“明天要去看老师，给老师买的。”
　　许七天哦了一声，“给哪个老师买的啊？”
　　“江老师。”
　　许七天刚想问哪个江老师他怎么不知道，齐放击杀了一个人让他过去舔包，他立马快乐地跑过去了。
　　蒋南枝冷笑一声，“出息，快进决赛圈了你就击杀了一个人？”
　　许七天不服气，“不是，你就击杀了两个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更何况我给齐放打下手，齐放的人头就是我的人头，合在一起我跟齐放一共击杀了18个人!”
　　蒋南枝冷笑得更厉害了。
　　这么一弄许七天反而也不怎么在意了，他提醒了句注意安全，也没多问。
　　星期六多云，没什么太阳，其实不算个适合出门的日子。蒋南枝把头发盘了起来，低低的松松的一个丸子头，穿得也比较随意，但路过的人还是会忍不住看她一眼。
　　江意柠就住在工人路的莲塘巷，那里是一片精致的住房区，放眼望过去都是一片红幢洋房。蒋南枝按着地址找过去，门牌号还没看到，反而先看到了一个蹲着喂猫的人。
　　那人背影纤瘦，头发也松松散散地扎着，露出莹白的脖颈。
　　阴天有些风，那人身上的衣服宽大，勾勒她的脊背有些单薄。黑色的猫咪自己用脑袋蹭她的手，咕噜咕噜的声响顺着风隐约能听到。路旁的绿植被照管得很好，一簇蒋南枝说不上名字的蓝色花朵摇曳生姿，刚好就在蒋南枝的视线里，像是在轻轻触碰女孩的侧脸。
　　蒋南枝乍一看只觉得这画面还挺有意境的，她向来很喜欢美的事物，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多看了反而不对劲，越看越觉得这背影眼熟。
　　女孩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猛地转了身。
　　蒋南枝愣了一下，眼底漫上错愕。江北豆比她还要茫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蹲太久了，等蒋南枝笑起来，她才微微拧着眉毛，“你怎么来了？”
　　蒋南枝抬手朝她示意手上的礼品盒，“我来拜访一位老师。”她说完，又忍不住想跟江北豆闲聊几句，“你住这儿吗？”
　　江北豆点点头，又迟疑了一下，“算是吧。”
　　蒋南枝没多问，江北豆也不打算继续聊下去。两个人都开始走，蒋南枝继续按照朋友给的地址去找江意柠，江北豆也慢吞吞地回家。
　　等到了二十三号房的时候，蒋南枝停了下来，按了按门铃。
　　江北豆掏钥匙的动作一顿。
　　铁艺栏里头，一个身姿姣好的女人打开房门小跑了过来，她面容清丽，打开铁艺栏的动作都透露着一种优雅。
　　“南枝来了啊，快进来吧，”江意柠笑语盈盈，“糯糯，妈妈给你做了糖糕，就放在你房间里。”
　　蒋南枝的笑容一顿。
　　她身后的江北豆轻轻应了声，“好。”
　　蒋南枝有些发愣，她看向江北豆，江北豆却垂着眼睫，慢慢悠悠地往房门里走。
　　江意柠看蒋南枝还在发愣，没忍住问，“南枝啊，你和我们糯糯认识啊？”
　　蒋南枝随手揉了揉耳朵，“嗯。”
　　她突然有些不太自然，面对着江北豆的母亲。
　　江意柠笑了笑，“是朋友吧，哎呀你看我，我们先进去再聊。”

　　·
　　糖糕沾了点白糖，软糯香甜，江北豆小时候还挺喜欢的，现在咬在嘴里反而感觉一般。
　　她坐在电脑前边，随后放起一部热播剧，剧里的男主好像是什么远，最近打开各类短视频APP都能看到他。
　　其实江北豆很亲父母。
　　之后出了些意外，她看到他们会觉得很别扭。
　　所以找沈合说要住校。
　　可是……
　　江北豆突然觉得嘴里的糖糕没滋没味，她吃了一半，电视剧干脆就让它一直播着。躺倒在床上，她干脆找沈慢聊天。
　　沈慢最近在学琵琶，给她发了一段视频，就是她在一间明亮的教室里跟另外一个女孩学琵琶。
　　沈慢：那个女孩好像也是我们学校的，叫杨含越
　　沈慢：好可爱的女孩啊啊啊啊啊
　　沈慢：她妈妈也好好康
　　沈慢:我要一直学琵琶!
　　江北豆点开视频看，视角有点像是沈慢偷偷地拍了一下杨含越和教琵琶的人。
　　杨含越没扎头发，也没化妆，眼睛滚圆，微笑着和教琵琶的人说话。
　　教琵琶的那个女人穿了身酒红旗袍，脸上的妆容很淡，弯腰和杨含越讲话。
　　江北豆:她们两个是母女吗？
　　沈慢:[小鸡点头.JPG]
　　江北豆:所以你被美色迷惑打算一直学琵琶？
　　沈慢:玩笑啦
　　沈慢:我爸爸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他打算让我学个几周再去学学恰恰舞。
　　沈慢:[仙女喷火.JPG]
　　江北豆:我觉得
　　江北豆:令尊目光长远，至少你以后还有点傍身的技巧
　　江北豆:[大拇指.JPG]
　　沈慢:本来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
　　沈慢:但我之前都没学会啊
　　沈慢:[猛男落泪.JPG]
　　江北豆:……
　　她们聊了有一会儿，沈慢那边休息时间结束了，江北豆干脆也不聊了，把手机扔旁边又开始发呆。
　　她在想她会不会是在痛苦。
　　江北豆这么想了会儿，觉得自己别扭又没有道理。
　　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开始回想。甜蜜的苦涩的，愉悦的痛苦的，兴奋的无趣的，开心的悲伤的，甚至是令人惊悚的回忆。
　　有的时候，记性太好反而成了累赘。要是快乐的回忆还好，痛苦反而被一遍又一遍地撕开。

　　·
　　蒋南枝把礼物递过去的时候，江意柠很开心。
　　“你有心了，”她笑眯眯的，也不看看这个礼物是什么样大概什么价值，“刚好我上半年找人给你订了条礼服，希望还能合身。”
　　她的目光很温柔，“你长高了不少。”
　　蒋南枝一开始的尴尬劲儿也过了，她放松地笑了，“哪有，最多高了个两三厘米。”
　　母亲或许都有个通病。
　　闲散聊天时总会时不时就扯到自己的孩子，江意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眉眼弯弯，说到江北豆的时候整个人都兴致盎然，“我们糯糯就没怎么长高，又太瘦了，这样不好看。”
　　蒋南枝深谙中年妇女的个性，她微笑着，“没有，豆豆很好看，”她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耳垂，那里还是滚烫，“我们学校很多人追她。”
　　江意柠笑得更灿烂了，“其实我觉得小孩子早恋挺正常的，”她给蒋南枝又切了一块草莓蛋糕，“要是糯糯真得谈恋爱了，我希望她能告诉我，这样我好歹能帮她看着。”
　　她说着说着又惆怅起来，“以后我们糯糯就要离开我了……”
　　蒋南枝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孩子不会真正地离开父母的，”她很认真地说，“爱不会使人分离。”
　　她没忍住又问，“不过，糯糯是她的小名吗？”
　　提到这个，江意柠又来劲了，她摸出手机，“哎呀你不知道，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糖糕啊糍耙啊这些糯叽叽的东西，”打开手机相册，再点开一个xnn的相册，江意柠脸上又溢满了笑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你看。”
　　蒋南枝感觉耳垂越来越烫，照片里的姑娘雪白的一团，乌黑透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好可爱……”
　　她又想了想现在的江北豆，虽然瘦，但看起来也很软乎。
　　两个人这么兴致勃勃地聊，之后江意柠带她去试礼服，衣帽间很宽敞，一条蓬松的礼物被摆在正中间。
　　下摆很长，拖在地上像是一片雪。下身垂感很足，布料的质地又绵软，搭了两层薄纱，使它有了些蓬松感。腰部收紧，上身用刺绣着淡蓝色的铃兰。
　　“我一直想给它改改，但不知道你现在的尺寸，”江意柠说，“我记得你明年要去美基斯表演。”
　　江意柠笑得很淡，“这件礼服也不一定要穿，只是，这是我能想到的我能给你的最好的十八岁礼物了。”
　　蒋南枝眼眶微红，“谢谢老师。”
　　两个人都是弹钢琴的，蒋南枝跟着江意柠学了两年，当初出了意外也有江意柠的帮忙。
　　不过想到这里，她也有些好奇为什么之前没见过江北豆了。
　　“那个时候糯糯和她爸爸去国外学习了，我们那个时候是打算让糯糯一直在国外读的，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我再过去。”
　　江意柠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她量好了蒋南枝的尺寸记了下来。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电话响了，打完之后她一脸抱歉地看着蒋南枝，“南枝啊，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得出一趟门，你可以在这里随便逛逛，无聊了就回家吧。或者你可以去和糯糯玩玩，她的房间就在楼上……”
　　蒋南枝看她的表情也知道是急事，摆了摆手，“我没事的，老师你快去吧。”
　　江意柠走了之后，蒋南枝也没打算随便逛，她回到客厅，忍不住往楼上看。
　　既然老师都说了让我去找豆豆玩，那我只能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这么想着，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二楼。
　　那我就……
　　蒋南枝抿了抿嘴唇，抬手打算敲门。
　　门却突然打开了，蒋南枝差点一个没站稳，抬眼就看到江北豆正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蒋南枝看她眼尾红红的，脸颊有白，简直漂亮得没边。
　　话也没过脑子，没忍住就说了出来。
　　“阿姨让我来玩你……”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门已经被关上了，落锁的声响格外明显。
　　蒋南枝愣了一会，面颊爆红地蹲在了地上，用手遮着脸，小声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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