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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
竹云园的下人将正堂和室内的蜡烛点亮,火光闪烁,屋内通明。
休息了片刻,良珣起身将书房收拾好后,借着光亮在少爷写写画画的废纸中抽出一张较为干净的纸,拿起毛笔将今日学习之情况与不足一一写下,好为明日敦促他学习之用。
待写完,书案旁的灯柱上的蜡烛也烧了三分之一,良珣估摸着时间,将写好的纸收起来,唤来了丫鬟与他一同往去前厅。
就快到正厅时,便听到里头传出了声音,是范夫人,正用温柔的语气同在她旁边乖乖坐着的范子琮说:“阿琮回去把今日夫子所教的写下来,明日要拿来给为娘过目。”
范子琮一听,小脸装作委屈状正要说什么,便见门口站着两道身影,一看是竹云园的下人来了。
“老爷夫人。”良珣和丫鬟朝坐在正堂的二人行了个礼。
“嗯。”范夫人对来接人的良珣二人说道:“好生伺候少爷,让他早些入睡。”
“是夫人。”良珣低头应着。和丫鬟站在门边,等待少爷和老爷夫人行礼告退。
“阿爹阿娘,孩儿先回房了。”范子琮见良珣来心里欣喜不已,心里不知想了什么,眼神亮闪闪地看着他,让良珣有些莫名。
回去的路上,身边跟着的丫鬟见少爷走路走着有些不稳,一蹦一跳地也不看路,便有些担心地提出:“少爷不若让奴婢背着您。”
范子琮听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轻松:“不要,本少爷自己能走。”
结果话一说完,也没注意到前面湿漉漉的地板,走过去差点摔倒,好在良珣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还是让丫鬟背着您吧。”
“让奴婢背您回去吧,脚下地滑,少爷万一摔倒奴婢们可是要吃板子的。”丫鬟在旁劝道。
范子琮只好乖乖地让丫鬟背着。一路上寻着话头和良珣说话——
“阿珣,你困不困?”
“回少爷,小人还不困。”良珣一开始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但仔细一想,应该和范夫人让他写册子有关。
下一秒便听小少爷说:“阿珣给本少爷抄写今日夫子所教内容吧,本少爷困了。”
果然,小少爷就是有这个想法。
“小人今日为给少爷拿吃食,去了好些次厨房,夫子所讲小人听得并不全。”言下之意就是让他自己写,良珣并不想帮忙。
“无事,你给本少爷写你在时听的内容就好。”范子琮体贴道。
“……”无奈,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良珣也没有了能拒绝的机会。
“小人只能帮少爷这一次。”良珣还是给他提醒道。
他不会每一次都帮他做这些事情,学习是自己的。让别人代写,一点知识没学进去有何用。尽管他也需要学习。
范子琮可不管他这么说,他决定往后都要麻烦他帮自己写。
很久以后二人回想起今天,皆是感慨万千。
回去后,范子琮便被院门口等待的下人带去洗漱了。
良珣来到里厅,拿了案桌上的毛笔和纸张,仔细回想了今日听到的夫子所讲内容,十分聪明的仿照着范子琮的字迹书写,很快就写好了。
吹着纸上未干的墨水,便起身往少爷房中走去。
他本想拿过来让他确认一遍,谁曾想刚到门口便被守房丫鬟拦住了:“少爷已经睡下了,有何事明日再说。”
“……”既然如此,良珣只好回了自己屋,将自己收拾干净也上了炕闭上眼睛慢慢进入梦乡。
另一头,一座山脚处陵墓里。
禹族官兵们押着从梁国地界抓来的孩童,连夜运往到这里,根据上级指令,这些孩童不得杀害,要将其关在此处,他们也需长期守在这看管他们。
士兵们将一块块特制的身份木牌发到每个孩童手上,木牌上刻着数字,是从1到500。
等待发好木牌后,一名穿戴与众人不同的士兵走到至高处高声道:“从今往后,你们手上拿着的身份木牌便是你们的名字!在这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忏悔!忏悔你们梁国的皇帝对我们禹族所做下之事!你们应该感谢我们没有将你们与梁国皇室一齐杀害,而是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底下,拿着手里的木牌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陵墓里,对这地方心生恐惧,还不知道未来将要如何,耳边回荡着尽是犹如魔鬼般的声音。
就在这时,发放令牌的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到说话那人附近,拿着手上多出来的木牌晃了晃,朝他使眼色。
“怎么回事?”说话那人见此,停下话头朝士兵走去,震惊地看着多出来的一块木牌。
多出来了一块令牌就表明他们抓的五百个孩子有一个逃走了,这事关重大,若是让此时前往梁国皇都的陛下知道,就算不被砍头,也要被揍的去一层皮。
“回大人,属下,属下也不知。”那士兵话音颤抖,他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不是他区区一个低等士兵能承担得起的。
虽然他不是点数的人,但他是负责捆绑那些孩子的人,这事要是怪在他头上,他难逃一死。
“重新点过人数没有?”
“回大人,属下和另一个人数了两遍,人数都是499名。”拿着木牌的士兵照实回答,心慌不已:“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等明日范大人来了让他做定夺。”许鸿进表面一脸严肃,心里愁云密布,不停地揉着眉头。
“你去安排,将这些孩童都带下去,明日等范大人过来。”
“是,大人”士兵朝他抱拳行礼应道便立马安排了起来。
再说在地下站着的这些孩童,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徒步走过这么远的路。从遥远的梁国地界往禹族走,禹族崎岖的道路已让他们都忍不住吐了好几回。
此时被带到陵园里,尽管心里依旧很恐惧和害怕,面上一脸死色也显现不出什么其他的表情。
面对着凶狠的士兵他们已经知道了,无论怎么求饶都不起作用了。
一个个的都安静得不敢出声,跟着前面引路的士兵去往前方未知去处。
翌日
范跃新迎着朝阳赶来到陵墓处,昨晚入睡前便收到了陵园驻守士兵传来的急件。
他打开一看,便头疼不已。
信件上说少了一名孩童,这事急得他当即就想赶过来,可是被范夫人拦了下来,怎么说都不让他出门,他只好第二天再赶过来处理。
“你们从梁国押送过来,竟都没有发觉少了一名吗?”范跃新抓着许鸿进问话。
“回大人,是下属们疏忽了,此次押送的孩童人数过多,每日都有出现的问题,不仅要注意他们的人身安全,还需要……”许鸿进一五一十的说着押送途中的难处。希望能让范跃新在处理他们时能从轻。
此时有名士兵走了过来,在许鸿进身旁附耳道:“大人,出梁国皇城时有过一场小混乱,会不会是?”
许鸿进听言瞪了他一眼斥声怒骂:“怎么不早说?!”
被骂的士兵在一旁不停地认着错。
范跃新不解地在一旁看着,指着士兵问道:“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大人息怒。”二人齐齐跪在范跃新跟前,后对视一眼。
许鸿垂首解释道:“下属说,那日正要押着这群孩子回来时,在梁国皇都的城门楼曾发生了一起小混乱,有几个孩子哭哭闹闹地想要逃跑,官兵出言震慑反而更乱了,花了点时间才平息。”寻思了一下又补充道:“那名小孩有没有可能是在那个时候不见的。”
范跃新听着,忽然想起了他在官道上碰到的良珣,当时的他全身没一处完好的衣物,脸上和手遍布着青青紫紫的伤痕。
谁家孩子逃难的时候身上会遍布这些?
难不成他是那个逃出来的小孩?
“大人,这如何是好?”许鸿的询问将范跃新的思绪拉了回来。
后者怔愣了一会儿,背在身后的手不停摩挲着,对二人说道:“起来回话。”
“谢大人。”二人听言谢过后站起。
看着范跃新愁眉不展,许鸿提了一句:“是否需要派人再去梁国境内搜寻?”
趁离祭典开始还有半月有余,他们派人去往梁国境内搜寻孩童,再加快步程返回来,将人数补齐500名。只要中途避免陛下的人发现。
范跃新一听觉得此法可行,眼下那小孩也在他家住下了,当了他幼子的书童,再送过来似乎有点麻烦,说不好还会引祸上身。
“嗯,寻几名身手较好的人去。陛下的人此时应该也在重建那里,搜寻时尽量避开,注意,勿要惊动了……”
说话间,一名士兵急冲冲地从门口跑进来,朝说话的两人道:“禀大人,陛下来信。”话说完,便双手呈上信函递给了他。
范跃新接过信函打开,一看信上写着的内容,是询问陵墓与那几百名孩童的情况。
他下意识握着信件一角,心里有些发颤,让许鸿立马安排人去办他刚刚说的事情,再让其准备纸笔,他要给陛下回信。
“是,大人!属下立马去办。”许鸿行过礼,转头叫来一名官兵:“去给范大人准备笔墨纸砚。”
官兵应声离开。
他也赶忙去安排事宜了,时间不等人,况陛下今日还来询问了陵墓情况,更让他有些心急,此事一旦让陛下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过了一会儿等官兵拿来笔墨纸砚,范跃新坐在靠墙的石桌旁,提笔犹豫了一会儿,将信息模糊了一些写在回信上,重点告知了陛下陵墓祭典的准备情况,那几百名孩童的信息能略就略。
待他写好回信,外头天色已过午时,他瞧了瞧周围,唤来士兵,让他把信交给送信使让其带回给陛下。
士兵接过信件交还给送信使。
而后他来到一间巨大的石室前,看着里头那如一座座小山的牌位,心下酸涩不已。
这里是他们禹人那惨死在梁人炼药下的五百名孩童的放置牌位的地方。陛下专门命工匠耗费了几年时间建成这里,好安放这些惨死的孩童的牌位。
蜡烛的火光闪烁在一块块立着的牌位前,从入门处一直到石室尽头,数量之多让人触目惊心。
范跃新眼眶泛起湿润,心里悲恨那该死的梁人,用卑劣的手段诓骗了他们,借传授之口,将他们的孩子都用作炼药引子。
若不是他们安排在梁国内的人传回了消息,只怕到现在还在被骗着。
梁人,真罪不可赦!
范跃新缓慢地走着,来到了一块牌位前,牌位上写着的名字正是他长女之名。
他蹲下身,手轻缓抚摸着牌位,至上而下带起思念和悔恨,嘴里喃喃着:“梅姐儿爹爹来看你了,在这里你一定很害怕吧……”
“爹爹当初若是没有将你送进去往梁国的名单中……”
“你一定很恨爹爹,爹爹也无时无刻,不在悔恨着那日的决定……”
他哽咽着不停地对牌位诉说着自己的悲痛和悔意。
在一旁守门的官兵也湿了眼眶,他们无一不对梁国对他们所犯下的罪感到深恶痛绝,恨得咬牙切齿。
过了有一会儿,有人走了过来,是范府的下人过来寻人了:“老爷。”
范跃新起身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来人问道:“你来有何事?”
“少爷情况不大好,夫人让我寻您回去。”下人急切地说着。
范跃新一听顿时心里像是被巨石砸中一般,下人的话让他也丝毫不顾忌仪态,抓着下人便往陵墓外停马车处跑。
路上,范跃新不停催促马夫让他快些赶路,经过集市时,听着小贩的叫卖声,他掀开窗边的帘子,叫来贴身小厮:“去给小少爷买点甜的吃食,快去。”
“是老爷。”贴身小厮得了令离开队伍,往人群中去。
在马夫奋力赶路下,避开了热闹的集市,不多时便回到了范府门口。
车刚停稳,马夫正要提醒说话,范跃新就从车厢里头心急火燎地出来下了车,提着衣裙角往府里奔去,头上别的发冠眼看着都歪了几分。
“夫人!夫人!”范跃新高声喊道,到了竹云园外见来来往往的下人端着污水出去,又提着干净的水进屋,忙得他挤不进去。
范夫人听到喊声出门迎他,此时也顾不得礼数了,将他拉进屋简单说了情况:“上午丫鬟来报,今日她进屋里喊阿琮起床,但难以唤醒,一摸额头处滚烫得很。”边说着边用帕子摸掉脸上的眼泪。
他们已经没了一个孩子,若是这个孩子再有什么闪失,这让他们怎么活?
“夫人冷静,大夫怎么说?”范跃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他现在很想知道情况如何。看了一眼卧房里头,大夫正坐在床边扎针。
“大夫说可能是昨夜受凉,加上休息不够引起了温病,阿琮自小服用那药,寻常降温药物没法给他吃。只能让大夫先扎针稳定情况,再用浸了凉水的帕子一遍遍擦身散热。”
范夫人忍不住小声哭道:“妾身真怕他挺不过来……唤人去寻老爷时,看他小脸红得不成样子,怎么喊他都没反应。”
“阿娘……阿娘。”范子琮迷迷糊糊地喊着。
给他扎针的大夫听得不真切,但看他目前的状态是有意识的,便出声让人进来:“范大人,范夫人。”
一听大夫喊人,两人急忙进了里屋询问:“大夫,小儿怎么样了?”
“刚刚听着好像喊了人,是有意识的状态了。”大夫施好针,等待了片刻见人脸上红晕退了些许,便一一收好针,不紧不慢地说着:“好了,今日就给他用清水擦身降温吧。以后可要注意,莫要受凉了,小公子这病再起什么波折,都是……诶。”
他这些年也是时常来给范大人的幼子看病,病人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况且谁都知道范府的小小姐和其他宗室子弟一样,前些年遭梁人迫害,这范府就剩这一个孩子了。
大夫后面没说的话让两人心里一紧,意思是什么他们都十分清楚。
范跃新连连应下,谢过大夫后接过丫鬟手上的帕子,坐到床边亲自给儿子擦身。
手上也不敢使什么力,怕一使劲会让儿子疼。
范夫人用手上帕子捂面,小声抽泣着。
站在门外的良珣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耳边传来了丫鬟的窃窃私语:“小公子怕是昨夜又熬夜了。”
“昨夜可是芜荑负责看小公子入睡的。”
良珣听着,疑惑他昨夜还想找小少爷来着,来到他门口却被侍女打发了,那侍女还说着少爷已入睡了。
“那芜荑时常给小公子打掩护,这下出了事,她吃板子吃定了。”
“……”
良珣听完一时无言,这小少爷对待功课如此懈怠,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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