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春

作者:脆皮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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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姑娘可算回来了!”

      接到谢家递回来的口信,顾氏院中的丫鬟秋玉得了命早早在大门侯着,见到江晚棠从谢府马车下来,她喜上眉梢,领着江晚棠与湘云二人沿卵石小径往霞飞堂去。

      江晚棠心切,“母亲可还好?”

      秋玉摇摇头,却也不敢多说,只道,“姑娘快些去看看,现下崔妈妈正伺候夫人喝药。”

      前院往霞飞堂的路上,三三两两走过几个丫鬟小厮,俱是脸生得很,江晚棠不住皱眉……

      三人赶至霞飞堂时,顾氏斜靠凭几就着崔妈妈的手正喝药,见江晚棠回来,顾氏如枯槁的面容露出喜色,雀跃道,“棠姐儿回来了!”连带着崔妈妈也一展愁容,笑了起来。

      当初生江晚棠时,顾氏月子没坐好落了病根,这些年一直将养着倒是相安无事,可江怀远出事后,竟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待顾氏吃完药,漱了口,江晚棠接过秋玉的帕子给顾氏擦拭嘴角的药渍,“阿娘身子如何了?”

      顾氏好些时日没见过江晚棠,心里欢喜得很,紧紧握住她的手,嘴里念叨着,“好好好,能见着棠姐儿就更好了!”

      崔妈妈是顾氏的陪嫁丫鬟,是顾氏身边的老人,与顾氏主仆情深,如今见着江晚棠回来,可算是盼着了,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姑娘莫听夫人说的。”崔妈妈护主心切,分外着急,“这些时日不知怎的,夫人吃的药都无甚大用,还整日昏睡。”

      江晚棠讶然,“早些日子不是才说大有好转了吗?”

      顾氏掩嘴轻咳,在江晚棠搀扶下慢慢后仰挨在靠背上,笑着柔声道:“莫听她的,都是崔妈妈大惊小怪,我本就身子差,近日天寒更加难免昏昏欲睡……”

      江晚棠并未接话,与顾氏又聊了些别的,眼瞧着差不多了,才寻了个由头将房中两个脸生的丫鬟支开。

      她几下琢磨,与崔妈妈直接问道:“母亲昏睡的这些时日,府中由谁掌持?”

      崔妈妈愕然,反应过来后小声道,“是二夫人。”

      江晚棠又问:“府中的丫鬟小厮可是换过一批?可都是二婶掌家的时候换的?”

      “正是,前些日子二爷与二夫人的院中盘点时说是发现少了好些要紧物件,夫人又是病中,便让二夫人自行排查,而后府中的丫鬟小厮便换掉不少人,连我们院中的下人也换了大半。”

      听着崔妈妈一五一十道来,江晚棠沉思,顾氏并非愚笨之人,明了过后沉声问:“棠姐儿为何这般问?”

      闻着二人所言不可多听,崔妈妈悄然退下,待房中只剩下母女二人时,江晚棠坦言道,“前些日子我去看过阿爹。”

      顾氏闻言倾身,眼眶蓦地泛红,“你阿爹可还好?”

      顾氏与江怀远都是出身江南,少年结发夫妻恩爱,一直以来琴瑟和鸣,两人本就商量好待除岁一过,江怀远便辞官与顾氏回江南,偏偏造物弄人这个节骨眼下惹上官司。

      “除了憔悴些,一切都好。”江晚棠暗忖现下境况,低声问顾氏,“自阿爹下狱后,二叔可有何异样?”

      “倒不曾发觉异样,况且我整日卧床,也瞧不出什么来……”顾氏摇摇头,忽而想起件事来,“你爹被带走后,你二叔上前院书房好几回,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有天他也问过我有没有见过一沓书信。”

      江晚棠追问,“是什么书信?阿娘可有见过?”

      “我也不知,可大理寺的人来过多少回了,真要有那信件,早就被带回去了。”平日里江晚棠鲜少主动问及她二叔二婶的事,今日频频提起,顾氏大约猜到一二,紧握住江晚棠的手急急问道,“可是与你阿爹的事有关?”

      江晚棠本就没有打算要瞒着顾氏,便将江怀远的交代说与顾氏知道。顾氏闻言,脸色不大好看,沉默着若有所思,手指在凭几一角细细摩挲,良久才开口,“若此事不假,那书信说不定是你父亲一案的关键。”

      只是现下这书信不知所踪,江怀洋找了这般久都没找到,指不定真如母亲所说,已被大理寺的人通通打包带走。

      可眼下最迫在眉睫的还不是这事,顾氏身子每况愈下,整日整日的昏睡,二婶趁机掌家,皆是这月内发生的事,怕只怕妯娌情深是假,谋财害命是真。

      若真是后者,她又不能时时在江府守着,母亲恐撑不过这一遭。

      思及此,江晚棠将崔妈妈和湘云唤入房中,仔细交代崔妈妈将阿娘的药方子找出来以及今日熬药剩下的药渣打包好,又命湘云寻个时机出府去西市找个脸生的大夫瞧一瞧。

      “此事可莫要让其他人发现了。”江晚棠神色凝重,崔妈妈与湘云不敢松懈,忙应下来便去办去。

      江晚棠心里琢磨了好些法子,可顾氏身子堪忧,再多法子也是使不上,“阿娘当听女儿一句,如今府中不太平,若二叔当真与阿爹一案有关,只怕二婶的心也不是白的了,让她继续掌家,恐有大祸临头。”

      顾氏长年喝药,周身沾染上了药味,离得近了这药味便越浓,崔妈妈体贴,走前点了香,恰好中和了这药味。

      冬日萎靡的日光穿过窗户的雕花投落在江晚棠的身后,顾氏静静端详,江晚棠虽已嫁作人妇,然才刚及十七,眉眼才稍稍长开褪去稚气,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若远山含黛,眸若秋水流波,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儿……

      顾氏抬手替江晚棠将鬓边一缕青丝拢到耳后,蓦地心生戚然,承蒙老天垂爱,与江怀远少年结发,恩爱两不疑,又生的江晚棠这样一乖巧女孩,人生走至当下,平平淡淡顺风顺水,当真从未有过险要处。

      她虽是后宅妇人,前堂之事她不懂,可若有人一心要败坏她的夫君女儿,败坏她苦心经营的家宅,她定不会放过这些人!顾氏几度斟酌,才压下眼底厉色,让江晚棠从衣柜里层拿出一个上了锁的红木匣子。

      她叹了口气,一边翻出钥匙打开木匣子一边低声道,“老祖宗说的话终究还是应验了,偏偏你爹这些年惦念着手足之情,不肯按老祖宗的话做……”

      顾氏拿出一封陈年书信交到江晚棠手上,书信年岁久远,纸张都是泛着黄,她轻轻打开,里头竟详细写着二叔江怀洋的身世,以及信函最后交代江怀远要和江怀洋分家一事,随信一同存放的还有当初二叔生母的奴籍文书和一份二叔的户籍文书。

      江晚棠诧异,她万万没想到二叔竟是祖父的私生子,生母乃是江南一名不经传的乐伎。

      江家虽非清流世家,然家规严格,未及四十不许纳妾,当初祖父一夜风流,没想到竟有了二叔,却又不敢让祖母知道,藏着掩着直到祖父病逝,那乐伎才领着一八岁的垂髫小童上江南江府认亲。

      “当时还是族中老人们出面游说,老祖宗才松口答应让你二叔认祖归宗,上江南江氏族谱记在她的名下,唯一条件就是不允许那乐伎入门。”

      顾氏仔细收好信件和文书,因着年岁久远,有些事已记得不是很清楚,“老祖宗不喜你二叔,留下他也是无可奈何,所以一直提防着,临终时她便千叮万嘱你阿爹定要和你二叔分家,但也深知你阿爹脾性,所以才将这些东西交与我保管,就怕你阿爹这一支受你二叔牵连……”

      江晚棠自有记忆以来,祖母便只是家祠里的一尊牌位,母亲娓娓道来的这些,连同母亲此刻的神情,于她而言都格外陌生。

      她细声询问,“阿娘可是有主意了?”

      顾氏坐久了,双腿有些发麻,撑着床板翻了翻身。自江怀远出事以来,便一直是江晚棠担起府中大小事宜,后来嫁入谢家也非棠姐儿所愿,然她也没能护住她,这早已成顾氏的心结。

      她拾起江晚棠的手,轻声道,“从前在江南时,有位算命先生给我占过一卦,说我是有福之人。”顾氏气若柔丝,能撑到现在已是了不起,她眼神坚定,“你和你阿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谁要是敢伤害你们,我定不会放过他们。”

      房中炭火滋滋作响,江晚棠照着顾氏的意思写了一封信,命崔妈妈派人迅速往江南本家送去,待做完这些时,顾氏已经筋疲力尽,江晚棠瞧着她睡下后才敢离开。

      父亲官职低,江家没落,在偌大的京城里,不过如那落入池中的石子,刚入水时还能听得清落水的声音,见得到那溅起的水花,时间一长,谁还记得这池中落入过什么。

      江晚棠不知不觉行至前院书房,她推门而入,房中摆设杂乱不同从前,江怀远最喜这一方天地,若是让他知道这天地混乱,定会嗷嗷直叫。

      心下一动,江晚棠不住弯弯嘴角,正要动手收拾,门外传来敲门声,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府中小厮来话,“大姑娘,是大理寺的沈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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