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杀手不正经

　　大昭先祖是造反夺取的江山，既然是造反，就不能少了帮手。当年太祖皇帝手下六名大将，在太祖称帝时都被封了异姓王，被指派到大昭最边缘的六州，为大昭镇守六方国境。

　　太祖当时这么做，既占了飞鸟不尽良弓不藏的好名声，又全了兄弟情谊，却苦了大昭后面的几位皇帝。

　　藩王若固守一方便是万事大吉，倘若心怀不轨，便是悬在大昭皇帝头上的一把利剑。

　　每个皇帝都想方设法削藩，至先帝时六方异姓王只剩下三方，其中陆千游掌三十万海军镇守东南边境，乃是藩王之中最强的。

　　先帝昏庸，亲奸佞远贤臣，当年听信贴身太监的话，任人在拨给东南水军的铁料里做了手脚，导致倭族来犯时东南水军沉船，出战的八万海军十不存一，陆千游最疼爱的儿子和女儿，都在那些船上。

　　后来陆千游血溅乾坤殿找先帝要一个说法，那太监被推出来抵了罪。

　　陆千游当然不信服，却惹得先帝震怒，借机剥了陆千游的军权，只留给他一个毫无实权的王位，发配到安州养老。

　　这事其实还是萧辞镜在背后捡了好处，若不是先帝这番骚操作，他后来悄无声息接掌东南军权时必不会那番顺利。

　　故此当年萧辞镜肃清朝堂内外，才留了陆千游一命。

　　虽说这事儿确实是萧氏皇族做的不对，但业已发生，先帝也已驾鹤西去，再弥补也补不了多少。

　　萧辞镜念及大昭安稳，不论于公于私，一起把陆千游砍了都是上上之选。

　　但萧辞镜到底没把事做绝，萧氏皇族到底欠了陆千游一把血债。

　　结果现在要杀他的墨字山庄跟朝堂本来八竿子打不着一缕关系，偏偏徐盛和陆千游是至交——这不让人多想都难。

　　内力运转，萧辞镜手指一攥，记录簿化作碎屑被风吹走。

　　他摸了摸阿雾睡得正香的脑袋，压低声音，“查陆千游。”

　　老甲心领神会，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几名影卫悄无声息的跃走。

　　只有一个多月的荒野求生倒成了两人难得的闲暇时光。

　　萧辞镜紧了紧抱着阿雾的手，在心底叹气。

　　往后的日子，可没有现在悠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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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川州翻山越岭，日夜兼程的赶路，抵达安州郊外时，也已经到了春末。

　　安州在遗江以南，江南水乡的春日最是温柔，连风都是和熙的。

　　这个时节正好，不冷不热，骑马踏青于城外，与二三好友同游，在溪边赋曲，在路边的茶摊浅谈人生，最是快意不过。

　　但这样的闲暇阿雾却是没机会享受的。

　　安州城外的简陋茶摊里，坐着三三两两的闲人，皆尽其貌不扬。其中有一位客人坐在阴影处抓耳挠腮，人也瘦瘦的，像极了那上蹿下跳的猴子。

　　那客人容貌平凡，一双眼睛却极亮，此时正盛着满满的怨气，对着旁边同样相貌平凡的一名男子撅嘴。

　　那动作，那眼神，都很娇俏。可配上那张黝黑还长雀斑的脸，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甚至恶心。

　　这二人，便是从川州远道而来的阿雾和萧辞镜了。

　　阿雾是第一杀手，除了天枢阁阁主，几乎没人见过他的脸。但萧辞镜不一样，安州城里的平民百姓或许不认识他，但跟萧氏皇族有血海深仇的陆千游、同陆千游交好的墨字山庄，一定有人认得他。

　　所以他想出了易容这个主意，还要拉阿雾一起。

　　偏他的易容技术不过关，阿雾常年不见光的皮肤又白嫩，□□往上一盖，又热又闷还痒，可不舒服了，还挠不到。

　　这才短短两个时辰的样子，阿雾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偏偏萧辞镜还告诉他两人要用这张脸混进城，不能掀，快给他难受死了。

　　萧辞镜也觉得自己捏的脸丑，平日白玉般的阿雾用这张脸做那些撒娇的动作，他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只能默默捂住脸，眼不见为净。

　　阿雾发现了萧辞镜的逃避，立刻不干了。但他又不能做什么，于是那干净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嘴一撇，刻意把声音放得很软，还伸手去揪萧辞镜的袖子，“哥哥~我好难受呀~”

　　杀手没有心——这个心特指羞耻心。

　　阿雾动作很自然，叫的也顺口。这声音磨人，这脸能杀人。萧辞镜听的一顿，本来只是盖住眼睛的手移到整张脸上，嘴角死死的抿起来。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辞镜算是体会到了。

　　隔壁桌一个小年轻听到这声音心底荡漾一瞬，看到阿雾的“长相”又捂着嘴默默转身。

　　看动作，是想吐没错了。

　　阿雾更不高兴了，他拉起萧辞镜的手晃，语气诱人又清纯，这两种对立的气质在阿雾身上总能融合的非常好。

　　“哥哥……”

　　这声哥哥快把萧辞镜的魂叫走了，他豁然起身，拉起阿雾就走。

　　阿雾踉跄了一下，看着萧辞镜匆忙的背影就知道自己的办法成功了，不由得嘿嘿一笑。

　　萧辞镜听到这声音就知道这小东西在幸灾乐祸。

　　怎么回事，他那么乖一个小杀手呢，怎么短短两个月，就变得这么狡猾。还小白兔，现在怕是进化成了披着雪白兔皮的小狐狸了吧，难道真是因为外面的世界是个大染缸？

　　老甲被特许跟在萧辞镜身后当随从，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默默看完全程，憋笑憋到胃疼。

　　忍住，不能笑，下属怎么可以笑主人呢？他要假装没看到主人捉弄小公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要假装没看到主人被小公子简单几句话就戏耍到落荒而逃……这还是他英明神武的主人吗？

　　老甲拍了拍脸，把笑意拍散，跟上两个匆忙离去的人。跑了没几步，就见自家主人把小公子拽进小树林，脚步一顿，非常有眼力的守到小树林外面，防止有人打扰主人的“好事”。

　　小树林里，萧辞镜把阿雾压到树上，修长的手指在阿雾下颌线周围摩梭，摸得阿雾身体颤抖。

　　阿雾握住萧辞镜的手腕，可怜兮兮的说，“我痒……”

　　这会儿倒是不像刚刚的狡猾了，桃花眼满满的都是委屈。

　　萧辞镜瞳孔微缩，顺着人皮面具的边沿将这张不合格的丑面具揭了下来。

　　阿雾白嫩嫩的脸早就被憋红了，眼角是被痒意折磨出来的泪水。他神情幽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遭受过什么揉佞。

　　他想伸手挠一挠脸，却被萧辞镜抓住手腕抬高压到头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萧辞镜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能愣愣道，“萧辞镜……”

　　萧辞镜拇指摩梭着阿雾的手腕，眸色深邃的鹰眼盯着阿雾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声音低沉，“怎么不叫哥哥了？”

　　天知道，那样语气柔柔，软软糯糯的一声哥哥，对萧辞镜这个母胎单身快三十年的人杀伤力有多大。

　　他是一名天乾，阿雾是他标记过的地坤，他的地坤。没有天乾能拒绝自己的地坤撒娇，铁石心肠的摄政王也不能。

　　阿雾不说话了，他一遇到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想说话，但其实他刚刚只是知道自己脸丑想膈应一下萧辞镜，哥哥这个称呼也是脱口而出，没想到对萧辞镜有这么大的刺激，光天化日就不做人。

　　阿雾迎着萧辞镜愈来愈暗的目光，觉得自己快要被亲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把头仰的高高，桃花眼忽闪忽闪，就差说快来亲我了。

　　萧辞镜轻笑一声，偏不遂阿雾的愿，低头在阿雾粉嫩的右脸上咬了一口。一口不够，他咬完右脸咬左脸，连鼻尖都不放过，还用舌尖轻轻舔被牙齿叼起来的部分。

　　阿雾被咬的心猿意马，这比把他亲哭还折磨人。手不自觉挣出来去圈紧萧辞镜的脖子，喉咙随着萧辞镜施力的轻重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眸中水意更甚。

　　那嗓音像小猫爪子似的挠萧辞镜一颗已经动了的凡心，他最后在阿雾唇上吮了一口，抵着阿雾的额头，喘了一口气，语气状似凶狠地说，“阿雾，本王迟早要吃了你。”

　　阿雾不懂这个“吃”是什么意思，也就没在意，他只觉得这样不够，他想要萧辞镜很重很重的亲他，于是把手收的很紧，几乎是贴着萧辞镜的唇吐气，“你亲亲我……”

　　那样浅的轻啄，才不算亲亲，咬的也不算。

　　萧辞镜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阿雾的直率折磨死。

　　他打定主意不亲，阿雾见怎么说都没用，只能哼哼着在萧辞镜锁骨上咬了一口，就撒开人，转身朝安州城门走，只留给萧辞镜一个背影表示他在生气。

　　真是惯坏了，这才几天就敢对他使小性子。

　　萧辞镜低头揉了把脸，心底嘀嘀咕咕，向来古井无波的鹰眼却藏着宠溺地笑。他抬脚跟上阿雾，心底腹诽，难怪说美人窝英雄冢，这谁抵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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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雾气归气，却也没忘了大局，到了安州城城楼下就等着萧辞镜一起。

　　萧辞镜缺德，直接搂着人进城门。这时候他还易着容，一张其貌不扬的脸配陌上公子般的阿雾，一时间回头率百分百。

　　萧辞镜不甚在意，阿雾就更不在意了。他被安州城主街道的繁华迷了眼，路边吆喝的小摊，高耸的酒楼店铺，都是他不曾仔细看过的景色。

　　日久生情的魅力大概就在于，你第一眼看着这个人觉得无所谓，越相处却越想了解对方更多一点。而越了解，越心疼。

　　萧辞镜看到阿雾对着路边的糖葫芦小贩两眼放光，心底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他覆到阿雾耳边说，“看上什么就买，我买单。”

　　阿雾十四岁就开始执行天枢阁的杀手任务，所得佣金四年下来是笔不小的财富。但那些都在天枢阁，眼下是身无分文，这些时候全靠萧辞镜在养。

　　当然，阿雾是意识不到羞愧的，他听到萧辞镜的话，眼睛都亮了。

　　萧辞镜把一袋金叶子放到阿雾手里，笑了笑，“敞开了玩，我陪你，好不好？”

　　阿雾捏着锦囊，笑的见牙不见眼，这会儿心底对萧辞镜捉弄他的那点怨气早就不见了踪影，牵起萧辞镜就去买糖葫芦。

　　老甲在后面沦为拎包的小厮，直叹世风日下，美人磨英雄骨啊！主人你还干不干正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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