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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耶律容领了调令,于次日就进了因云老将军被革职而空置的大将军府。将军府上下侍从都是老将军的人,如今转而服侍少将,渐渐的都平息了议论。耶律容心机颇深,平素低调不显山露水,如今一旦上任,却很有些雷霆手段。他治军严明,军令如山,那些原本就受过他调遣的将领们这一下都心服口服。不出三个月,宗贞听到的消息尽是对容儿的褒奖,心中大悦,多花了点时间在军队上面。
昭阳殿已经十余天冷冷清清,南宫玉命人重新掀开那些酒红色的窗帘时,阳光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一片明亮耀眼。他看着窗外的初春景象,微微一笑。北方季节明显,春天来到的时候更是处处显着生机。不过这样的生机也只能持续一小段时间,不出一个月就会热起来了,夏天总是比预想的要长。
心里忽然浮起方才狩猎时候宗贞的话,顿觉心情开朗。他本来也是个十七岁少年,高兴起来看上去仍然是个孩子,好象没心机般单纯的眼神让侍女们都看呆了心智。
“没有军功,要服众就很难。”宗贞说,“我准备把你派出东京,去崇光将军那里做个副将,如何?”
见他狐疑地望望自己,宗贞呵呵一笑,当即从马上跳下来,把他叫做“凌雪”的雪白乌蹄马勒住,伸手将佳人从马上抱了下来,手还没放开便道,“我知道容儿年轻,你信不过他,崇光是我亲自从民间提拔上来的,到现在也有了不少人望。”
“那就要多少日子见不到皇子殿下了……”
南宫玉轻声道。在林中狩猎,宗贞通常不要侍从们跟上来,偌大一片林子只有他们二人,南宫玉也不怕被人听到,“宗贞就不怕我在军队里变了心,看上别人了?”
“是你说的,若是想成大事,又怎么会在这些情事上看不开,我当然有自信让你一辈子都只有我,永远看不上别人。”宗贞笑了起来,“不过,我不放心的是你要上战场,刀剑不长眼睛,要是还没到能服众的时候就伤了残了……”
“尽说这些不吉利的,”南宫玉一嗔,唤来凌雪马就跳了上去,“我自然在关外给你呼风唤雨,扫宋兵战西夏平女真,换你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
佳人翩翩而去,心里想的还没说出口。
哪里是我信不过耶律容,新任没多久,你自己也不能信他罢。崇光此人才能固是盖世,想必忠心也是不二。难怪宗贞近日十分开心,原来是要他来监视着我。
想到这里,南宫玉心中万千滋味都涌上来,在马背上狠狠抽了一鞭,马疾驰如风,转眼间就追上了林中躲避不及的小兽,他张弓搭箭,鸣镝有声。
想起方才的景象,南宫玉推开昭阳殿的大门,转过回廊直奔殿后的园林。耶律宗贞自从微服到江南走了一趟之后就对园林爱不释手,不顾南北方气候差异一定要在宫中安置一处“浮生园”,中引水成湖,冬季白雪覆木湖水尽冻,倒也是一处胜景。
初春已至,湖水皆半融。冻底之时人可行走其上,可是现在冰厚不过一寸,常人站上去必然碎裂。南宫玉挥退了侍从,举步上去。
他练武到现在约有一年,宗贞让宫中最好的师父教他,剑术半成,轻功却颇有造诣。只见半融的冰晶莹剔透,一袭红衣的少年凌波缓行,身姿曼妙,足尖触处冰面虽裂他却没事一样继续前行。偌大一片湖面,只有他一点火焰轻轻燃烧。
出了宫又是一个世界。
他心中五味杂陈,知道宗贞的计划毫无破绽,只有得了军功才有人望,如今这个四分五裂的天下,有多少人在为了功过征战。
猛地拔出腰间镶金短刀,他挥刀凌空舞,锐利的风声划过,冰面开了个巨大的口子,冰冷的水柱哗地涌出,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出七彩来。晶亮亮的水柱中竟然还有一尾红红的鱼,从冬眠中被惊醒,啪嗒啪嗒甩着尾巴。
春,上京惊变。
太子仰仗多年的太傅被指与外族有染,一时间京中最大的势力倒了台,连太子也危在旦夕。宗贞与太子是一母所生,太子连夜派人求救于这个弟弟。
“危,宣南安王火速进京。”
看着明黄色的密报,宗贞坐在那里静静地扣着桌面。十七岁的面庞忽然就染上了肃杀之气,俊秀的轮廓反而令人胆寒。
“倾城,皇兄小的时候,可是个很可爱的哥哥呢。”
“他可以给我脱下袍子来避寒,自己被冻得发抖,还可以揽下我犯的错误向父皇请罪,最后弄得两人都被罚跪在祠堂里。”
说这话的时候宗贞一直不看身边的人,眼睛缓缓在密报上游移。
“可是,成大事者,毕竟只有一个人啊。”
语调平淡,南宫玉接下去道。宗贞诧异地抬头,看见他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化,还是微微笑着的,顿时放下了密报,“说清楚。”
“臣是说,皇子如果想趁此机会一登大统,那就不能为私情耽了大事……”话未说完,耶律宗贞一巴掌扇过去,在他洁白如玉的面颊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大不敬!你也敢撺掇本王篡位!”
“臣不敢,臣不过是说出猜测而已。皇子恕罪!”急忙跪下,叩首请罪。耶律宗贞沉默了一刻钟,挥手叫他出去。
红艳的袍子扬动着消失在台阶上,宗贞望着他纤细姣好的背影,微微动容地叹了口气。
不错,南宫玉,本王等你回来。
春,三月,南安王调护卫长南宫玉出关,任骠骑将军崇光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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