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无度日

　　那是一生无法忘怀的场面，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就如同生命中的印记般，无法去除。

　　“咯吱”一声，门缓缓打开了，眼前的景象悄无声息地闯入他的脑海里，灯没开，却如此深刻地呈现在瞳孔里，血腥味蔓延在周围，围绕在他的身边，身子里一股冷意涌了上来，他在无法克制般地发抖，手脚发麻，软弱得快要站不住，雨在那一刻似乎没了声音，特别地安静。
　　多年的回忆再这一刻彻底粉碎，真相巧妙浮出。
　　地板上铺满了各种药瓶，药片洒了一地，安眠药，抑郁药...白色的瓶子上划过一丝触碰般的红色，那是他的血啊，都是他的血。
　　夏安从来没有在此刻如此地恨过自己，他好恨自己为什么发现得那么迟，那种心情他记了一生，恨了自己一生。
　　心里难以压抑地疼痛，葛黯的身体好冷好冷，我的身体怀抱着他，靠着他的肌肤，我从未觉得他在此刻如此弱小。冷热交替，希望能给他带去一点温暖，却再也暖不回来他身上的冰冷，当时的我甚至庆幸自己身上发着高烧。
　　视线被画上了雾，目光下滑，手臂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迸裂的肌肤，翻卷的血肉伤口，地上的玻璃碎片努力拼出了一个相框的模样。
　　我的手似乎特别冷不停颤抖着，慢慢翻开被染红的白T恤，背上狰狞的伤口，也早已经结扎。我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却又什么都无所谓了，指腹抚摸着他凸出的伤口，那微微地凹凸不平滑过每一次，都在往自己的心上扎刀，血炸开来，那一刻好痛好痛。
　　我不知不觉“笑”出了声，我在笑什么呢？笑我这么傻没有这么早发现？笑他怎么可以笨，让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
　　他身体僵硬，手却握的很紧很紧，夏安用尽了力气才掰开，是一个个小小的已经扎进肉里的玻璃碎片，那是夏安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玻璃相框，而照片完整地拼好摆在地上，血模糊了那些之前留下摔碎的裂痕。
　　我的脸上粘糊糊的，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的身体似乎还是不肯放开他，似乎留恋于那冰凉的身躯，高烧的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快要倒下时，医护人员拉开了黏在一起的我们，噢不对，应该是我粘在他。
　　眼皮快要缓缓垂下，我留恋般望着他被抬上救护车，那时，葛黯的身影如此模糊，就像我再也见不到他一样。
　　后来，正如同那天血粘在地上，血印再也去除不了我们在一起过的痕迹，瞳孔里模糊的身影倒映着他再也没有了的生息。
　　白布正缓缓拉上那个相熟的人，而倒下的是奄奄一息的我。

　　夏安抱着手里小小一盒的骨灰，他穿着病号服，目光涣散。
　　“葛黯你还在的对吧？你在哪呢？”
　　“噢，你在我身边呢。”

　　旁边的护士眼睁睁地看着他对着空气说话，自言自语，时常傻笑，仿佛在对着某一个人。
　　病房里的窗户锁紧了，他已经自杀了无数次，好像窗外有人在叫着他。
　　护士拦住那时发病快要从窗户跳下去的夏安。
　　护士：“你在干什么！快下来！”
　　他傻笑说：“他在叫我回去呢，他说窗外有他，我去了就可以见到他啦，我好想他啊。”
　　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他在昏迷前最后一刻，虚弱的气音说道：“为什么你们要阻止我呢，为什么啊，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葛黯啊，他们说我生病了，我没有病啊。他们说你是假的，你在我眼前是假的，你不是在这吗，一直在我身边呀，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总是碰不到你呢。
　　葛黯你冷吗，梦里的你总是在发冷啊，你的身体好僵硬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就不能动一动呢。
　　我好讨厌做梦哦，他们说我清醒时你是不在的，我不信。
　　只有我“清醒”时你才在我身边的，对吗？对吧。
　　你要一直在我身边啊葛黯，不然我会活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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