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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
兵器斗来斗去,最终一道暗镖更胜一筹。
它自缠斗脱颖而出,追上天边人影,贯胸而过。
半空撒下热血,浇了贞三不一头一脸。
人影接而坠落,摔在不远。
“占天君!”空中追来一声怒斥,“方才乌云罩顶,你究竟占了什么?!”
占天君布头缠面,支着胳膊试了试重伤难起,干脆躺舒坦了。
他道:“老倭瓜,你追我一路,要问的居然是这等无聊事。我都写在忘了崖上了,你自己去看不就得了。”
暗镖主人现出真身,果然腰粗腿短如倭瓜一般。
他火冒三丈道:“你那狗爬字,谁能认得?!”
“这倒成我的不是了。”占天君:“看你追的辛苦,不如我帮你算算姻缘之事,看佳人几时得遇,略作补偿?”
“呸!”老倭瓜唾道:“程子封今日将死,南山亦不例外。你若识相,就将刚刚占得一字不落说全乎,我善心大发,或能饶你一命!”
占天君嗤道:“我占得天命本相,寿数不过五息,你是哪颗葱蒜,敢妄言饶我一命。”
老倭瓜气得跳脚,正待施法逼问。
他脚下忽然山石大震,摇得站立不稳。
他跌坐在地,两眼正对南山,惊得几乎脱窗,“山,山怎么……”
贞三不同向看去,见一条飞索绕山盘盘,将巍峨山体拔至浮空。
山巅露一点霜白,尾缀长星,向南急掠而去。
占天君手指稍动,掐出是吉是凶,顿长舒一气,闭目陨命。
老倭瓜赶忙爬起,凑前确认占天君身死无误。
他运器飞天,向悬空的南山冲去。
贞三不顶着一头一脸的血,看了场六十年前的大戏。
他摇头道:“无聊,无聊。”
然只嘴上轻松,暗镖贯穿的仿佛正是他本人,浓厚寒意自胸而发,所经之处,生机断绝。
若任它蔓延下去,必僵死在此。
贞三不开扇,缎面莹莹,脱手掷出。
扇于他身游走,所经之处,扑扑索索落下大块漆屑,其形其色,近似石壳。
贞三不再动手脚,灵活如常。
好像也没说的那般可怖嘛。
他如此想着,伸手去接回转的扇子,抓了一把空。
咦?哪去了?
贞三不看看脚旁,没有落下,蹲身去摸,一无所获。
他有些惊慌,抬头看看左右。
不远处占天君尸首手里,正握着一把扇。
为何会在那?
贞三不困顿难消,他走到近前,俯身去取。
还未拿到,便瞧着这握扇的手,变了。
变的有些粗糙,两指带茧,肤色略黑。
贞三不大惊。
一个惑跳了出来,贴着他脸问,“死在此处的,是谁?”
答案令他心神俱骇。
他赶紧解开尸首缠头的布条,那露出的五官融融糊糊,浮现另一人的模样。
贞三不手指颤颤,触上尸首脸侧,一时分不清自己与对方谁更冷。
他泣道:“为何是你。”
他心如死灰,从尸首身上摸出把短刀,其刃薄如蝉翅,秀美绵情。
“罢了。”贞三不:“我与你同去。”
薄刃极利,一挨颈上,立刻溢出血线。
贞三不持刀划颈,毫不犹豫。
他腕忽被强力一扯,薄刃脱手,落地无声。
贞三不醒过神来。
他颈上破了条长长血口,沁入汗渍,丝丝作痛。
地面揉动,将短刀与尸首吞没,恢复平整。
贞三不再看自己腕上,丝线仍在,方才一切,全是虚相。
还未得完。
天地突变,风起云涌,阵内白日几经折叠,压作薄薄一线精光。
此光锐、狠、煞。
似强锋,似利刃,似黄蜂尾后,似毒蝎尖勾,蓄至杀劲最浓最郁,夺命而出。
贞三不只见眼前一片炫光,前后左右无半步可退之地。
这阵恐怖如斯,顷刻三置他于死地!
他要是死了,麻烦大了!
贞三不:“师叔!”
白岩破虚而来,拇指一挑,将手中碎银弹出。
银子击中飞卷而来的精光,如以石击水,荡开数道涟漪。
这精光现出本体,竟是重重水幕。
碎银去势不减,穿梭其间,凿出一线水窟窿。
水幕继而炸裂,化为万千水珠从天而降。
珠内各置一景,景景不同。
贞三不抹抹虚汗,擦擦血渍,见水珠间舞一翩翩蝶影,尾垂金须,磷磷落粉,正是幻蝶模样。
白岩双眼不见幻物,需得他给指向。
“师叔,”贞三不指道:“那。”
白岩对着一甩虫笼,合上盖子,摇摇给贞三不看:“在里面吗?”
贞三不透过窟窿眼往里瞧。
“有!”他夸道:“真准!”
白岩得了夸奖,笑眼眯眯,将虫笼挂在腰上。
贞三不定了定神,于万千水珠之中,找到一滴内藏青山雪顶,接在掌心一握。
清风袭来,裹浓浓草木之气。
岩壁凝露,滴在青石阶上,叮咚连响。
贞三不领着白岩上了青阶,往前几步,迎来一扇黑崖,上刻占天卜辞。
打眼开头,即是两句“星石无,邪剑出”,接着的就如泥鳅打滚,辨不分明了。
贞三不盯着瞧了会,道:“也还好吧。”
他过崖望远,青石长阶在林间曲曲绕绕,通往南山大殿。
大殿东侧,又有六角高楼,通天而竖,为要地卷楼。
贞三不问白岩:“师叔,幻蝶到手,下一步该做什么?”
白岩即答:“回去睡觉。”
“不对不对。”贞三不:“你抓到了幻蝶,现在该去楼里换酬劳了。”
白岩抿嘴:“好吧。”
他朝贞三不伸开两条胳膊。
这意思是又叫背啊。
贞三不认命蹲下,叫白岩趴他背上,一鼓作气,起!
……颤巍巍地站起了。
唉哟,漫漫长阶,慢慢往上爬吧。
这师叔啊虽说不算沉,但也是个大人的分量了。
今日耗的体力远超寻常,明日会不会腰酸腿疼?
……
贞三不胡思乱想半天,决定说说话转移注意。
“师叔,”贞三不:“你为何生任师兄的气?”
白岩:“他罚我了。”
贞三不:“罚你什么?”
白岩:“扣我的点心。”
贞三不:“就因为这?”
白岩不乐意道:“他一日才许我吃一回。”
”那是罚嘛。”贞三不:“扣你不稀罕的,哪算的上罚?”
白岩:“……”
贞三不:“他为什么罚你啊?”
白岩:“你和他一边,不和你说。”
贞三不:“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你偷偷赌钱了。”
白岩捂嘴不言。
贞三不:“要我说啊,师叔你逢赌必输,不让你赌,是为你好。特别最近,山里有些人不大老实。”
“你不睬他,他嘴上不说,心里难受。”贞三不将白岩往上耸了耸,“就别同他闹脾气了,如何?”
白岩:“没听见,我睡着了。”
贞三不禁不住笑了笑,“行吧,您老睡。”
白岩:“呼,呼,呼……”用嘴仿打呼噜的声。
再走一会,贞三不缓过了劲,脚步轻松起来。
他上到半腰方台,忽听前方一声尖锐鹤啼。
他抬起头,白岩亦抬起头。
一只白肥大鹤从林间挣扎而出,双翅大展,飞向山外,其背上似有人影,掠过二人顶上时,落下个亮晶晶的玩意。
什么东西?
贞三不还没看清,那玩意就精准无比“砰”地砸中白岩脑门。
白岩甚至未吭一声,直接倒在贞三不肩头。
完蛋!
贞三不赶忙将白岩放下。
他看看白岩脑门……
一点红痕没有。
摸了摸……
也没有肿包。
贞三不再瞧瞧白岩别处,哪也好端端。
他找找身周,空空如也,没哪个像刚刚掉下来的玩意。
“奇怪,我发梦了?”
他正挠头,听着有鹿蹄声“哒哒”从上方来。
来的是只花鹿,鹿背上坐着个黑皮少年郎。
少年郎仰面朝天,应当也是瞧见大鹤了。
他低头瞧见贞三不,眼珠一移,瞧见白岩平躺在地,而贞三不蹲在旁,神色莫名。
“你,”他眯了眯眼:“闯祸了?”
贞三不:“……你能不能念我点好?”
“念念念,好好好。”少年郎敷衍道。
他从鹿背下来,走近一愣,“脖子怎么了?”
贞三不一低头,拉到口子,“嘶,破了个皮。”
少年郎:“你不是带师叔下山看戏吗?怎还带伤回来?”
“是看戏。”贞三不:“捎带,抓了个幻蝶。”
少年郎眉一皱,抬脚踹了贞三不一下。
贞三不捂住腿侧,龇牙咧嘴道:“疼疼疼。”
少年郎:“不是叫任己带他去抓吗?”
“他们闹别扭,”贞三不移开了脸,“我有什么法子。”
少年郎盯着贞三不猛瞧,盯的他心头发虚。
“你肯定是故意的。”
少年郎抬手就打,贞三不一晃闪开。
林子正巧钻出来个南山弟子。
他身上披个褂褂,印了张大芝麻饼子,是自南山兽院。
弟子瞧见两人,问好道:“舒念师伯,三不师兄。”
舒念赶紧将打人的手背到身后。
贞三不同弟子见礼。
弟子问:“两位瞧见大鹤去哪了吗?”
贞三不给他指了向,“你要去追?”
“哪能呢。”弟子笑道:“莫师伯去了,区区小贼,手到擒来。”
贞三不:“那你是?”
“师兄,有没有瞧见什么东西落下来,”弟子:“我刚才远远好像看见个亮闪的。”
“亮闪?”贞三不:“不曾见,什么东西?”
弟子:“我也不知,没见就不碍事了。”
“哦对了。”弟子向舒念道:“师伯,之前兽院派个幻蝶外务,师父说百物锦囊还差几样,若是有人来取报酬,让他直接到兽院吧。”
舒念:“知道了。”
弟子再向二人一拜,“弟子告辞。”
话罢,转身离去。
贞三不瞧着弟子背影,道:“不对劲。”
舒念:“哪不对劲?”
贞三不:“这真落了个东西,你想法找找。”
舒念指白岩:“那他呢?”
“带他去兽院,”贞三不:“一会就醒。”
舒念:“那你呢?”
贞三不:“刚刚那弟子,我追去看看。”
舒念:“……”
他再踹了贞三不一脚。
这回贞三不不叫痛了,道:“我知你来是想接我,别气,我很快找你。”
“……”舒念:“嗯。”
他拿出个布子,给贞三不将脖子遮上,“别沾水,一会擦药。”
贞三不:“一会就好了。”
舒念:“好了也擦!”
贞三不笑着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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