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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
姜念尔抚着胸口躺下去:“害怕呀,女孩子一人住店,你没看过新闻吗,人贩子直接闯进来拉人。”说话间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好像有男有女,她突然支起耳朵:“是不是隔壁打架呢?”
陈实意味深长地觑她一眼,拉起被子盖住了她的头,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处,说话像响在耳朵边上,又热又痒的扫得她一缩脖子:“凌晨精力旺盛,打一架能睡个好觉。”
姜念尔忽然反应过来,红着脸把枕头也蒙在了头上:“这破宾馆啥隔音。”
两个人尴尬了一会儿,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清晨,陈实一开门,徐近东“咕噜当”滚了进来,上上下下把他扫了一遍,看他神色疲惫,凑过去压着嗓子问道:“昨夜累坏了吧?”
陈实大半夜都在照顾姜念尔,当然累坏了,他觉得这题他能答,便泰然自若地嗯了一声。
徐近东正要发挥伟大国粹呢,陈实已经拎着包拉着他滚了,毕竟姜念尔有工友同行,这要是逮个正着,那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社会原本就对做销售的女人有偏见,这要是让人看见她和陌生男人从一个房间里出来,那还得了!
陈实去了项目部,姜念尔神清气爽地和老师傅正要搭车返程,却突然接到程老板的电话:“小姜哥啊,你回了没呢?我这儿又有一台不行了,你还是回来吧。”
姜念尔白眼一翻,转瞬脸上又堆起了笑:“程哥,你运气真好,来接我吧。我和师傅这还没走呢。”
不多会儿,姜念尔和王师傅又回到了工地上,俩人凑过去听着那台动起来轰轰乱响的桩机,程老板在边上扯着嗓子问:“这台可是你新卖给我的,这也进浆了?”
姜念尔又凑近两步仔细听了听,进浆肯定是没跑了,可是这声音不对劲,轰隆隆的带着沙沙劲儿……不对,这台问题更糟糕,她当即使了个眼色给王师傅。
还不待王师傅开口说话,姜念尔立即拉住了程老板:“程哥,拆吧,把动力头拆下来拉回去,我现在就让厂里给你发台新的过来。”
“咋了,这台坏大发了?”程老板脸上顿时不悦。
姜念尔挥挥手:“哎哟,程哥,瞧您说的哪里话,这台动力头是我卖给您的,才3个月,这还在保修期呢,我给您换新的您还不愿意?那不然咱就修两天,反正又不是我出的进场费。你钱多你说了算。”
看程老板面色不悦,姜念尔上去攀住程老板的肩膀:“程哥,看你多心了不是?发一台新的中午就过来了,咔咔一装,下午就能干活儿。你这台要修的话,就又得弄到晚上,这不耽搁功夫更长么。这台我免费给你换新的,运费我出,哥们儿够不够意思?保修再给你延半年?实不相瞒,主要是我有点私事儿得赶紧回去。不然家里就着火啦……”
项目部二层小楼的栏杆上靠着两个人,徐近东撞撞陈实的肩膀:“陈实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是眼睛出毛病了,还是取向有转折,难不成还雌雄不辨?你瞧瞧你瞧瞧,那铁锤妹妹是个女人吗?那就是个混社会的野小子。”
陈实沉思不语。
徐近东不死心:“你真和那铁锤妹妹结婚了啊?”
“真得不能再真了。”
“那苏——”
“过去式了,以后不要再提。”
陈实看着不远处和包工老板勾肩搭背套近乎的姜念尔,叼着烟和老板说说笑笑,不禁微微蹙眉,他这是捡了个什么媳妇儿?
这女人瞧着挺糙的,其实粗中有细,比不得虎豹凶猛,却悍过野猫,倒像个心思狡猾又警惕的山猫,轻易靠近不得。
山猫,学名猞猁,外形类猫,中型猛兽。眼神很好,听力极佳,栖息环境多样化,喜独行,擅忍耐,性情狡猾谨慎,野性难驯。
唔,她就差了个好听力。
陈实打开微信给姜念尔的备注改为【山猫小姐】,空了两秒,又加了两个字:我的。
我的山猫小姐。
*
这程老板自然不是个傻的,有便宜不占是信球,免费换新还延保半年,那他还有啥不愿意的?当即就找人开拆,姜念尔和王师傅也立即回程。
陈实当日半下午的时候回程,自然要先去公司一趟,车子刚进园区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跨在一个特别大的电动摩托上打电话,头盔在车把上挂着,那嗓门儿都快喊破天了。他停在旁边饶有兴趣地听她说话。
“我说梁主任啊,这台480咱才卖出去三个月就坏了这不太适合吧?当时我们要是在工地上现场开盖儿的话,那咱们以后就崩了。就三个月啊,齿全磨秃了,这像话吗?得亏我赶紧让人拉回来了,这要是让人家看见,我以后还干不干了?我这张脸以后都得塞背包里,我没脸见客户。”
“什么运费得自己出?咱好意思让人家出运费吗?我没这脸说。”
“你说谁?什么玩意儿?妈的,那家伙说的是人话吗?我看中科院得特意为他开个课题,让院士们研究下为什么人身上能长个猪脑袋!”
“我就说他了怎么着吧,他都明着给我使绊子了,我还跟他对付个大头鬼,我踏马也不是软柿子……”
“我靠,糊弄鬼呢?梁主任,你要是这样算账的话,那我以后还混啥啊,我回老家种地去吧,我大学生迁户口不收地,责任田三十年不动,我家还有我二亩地呢,我种啥不够我吃口饭的?还有我老家搞不好要拆迁的,你以为我非得跟咱这儿苟着?”
“这是我挣多少钱的事儿吗?我……我,我去年买了个表,才花了五百块!咱们小卢爷都戴的江诗丹顿,说到底我还不是给你们老梁家打工吗?……啊啊,我说错了,给老卢他们卖命!”
那边可能把电话给挂了,姜念尔低低地咕哝了一句煞笔。
直到后面有车鸣笛,陈实拐了个弯直接把姜念尔堵在了路口,她黑着脸挂了电话没好气地摁喇叭:“哥们儿走不走?不走先让个道?”
车窗降下来,陈实探头出来:“好巧啊,老婆大人,你也在这个园区?”
姜念尔愣了,世界这么小的吗?
世界这么小她在这北三一园区晃荡五六年怎么没遇到过陈实?
她在华都上学工作加起来十几年怎么没遇到过陈实?
就这几天,怎么她去哪儿都能遇到他?
姜念尔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是挺巧哈,不过我现在要回车间干活,咱们下班见?”
陈实看着那个一溜烟儿骑走的背影,脑子里再次浮现出前天他们登记时她的模样,一身绣着蝴蝶的白色连衣裙,红色小皮鞋,清爽的短发,不烫不染,妆面温柔细致,像老电视剧里那种蒙了一层柔光的美人,说话和气含蓄。
当得起一眼惊鸿,不然他也不会临场叛逆,就地拉她去结婚。
哪像这两天的二混子,灰头土脸的,一身油污,一张口就是跑江湖的社会人。
一想到她抡大锤、拿焊枪的样子,他着实是想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分裂呢?
女娲娘娘捏人的时候,是多给她装了个脑子,还是少装了点儿脑细胞?这女人为什么有时候看起来一肚子心眼儿,有时候看起来又像缺根弦儿?
可一想想自己这股傻帽儿劲儿,他顿时也不再纠结姜念尔的分裂了。人么,有时候就是会不太正常,习惯就好了。
他暂时将那份调查资料撇到了一边,只当自己对她一无所知,下班后便守在园区门口堵她,一等竟等到了夜里十点!
好家伙,这女人是金刚不坏之身吗?连轴转不停,这么抗造?
姜念尔出门便被陈实的车堵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陈实下车冲着姜念尔抬抬下巴:“咱们俩是不是有必要认下门儿啊,我总不能天天在园区堵你?”他这是娶了个随机闪现的老婆吗?
姜念尔稳稳地坐在摩托上慢条斯理地把头盔系好:“我又不会跑,用不着你堵门儿。这两天我是真的太忙了,咱们周日约会,怎么样?我亲爱的老公?”
陈实被那甜腻腻的一声老公给激了个冷颤。姜念尔可能是在车间里洗过脸出来的,眼睛亮晶晶的,但他还没看清楚她脸呢,这人“啪”地把面罩给拉了下来:“太晚了,今天我先回家。咱们周日见!”
好吧,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陈实目送着她走远,上车后莫名其妙地想笑。好吧,他也不勉强,周日,不就再等几天么。
说来也怪,这几天里他们居然一次都没有在园区碰见,陈实有意去兰智门口晃悠几次也没瞧见她的影子,心里难免空落落的。就这几天等下来,他脑子里关于姜念尔的印象居然都开始模糊起来了,怎么都记不清她的五官。
唯独有一个一眼难忘的心头印象。
说来也是,他都没细细看清过她的脸,倒是凭着她那扎眼的左耳认出来的。
两个人偶尔发几句微信,也是说点无关痛痒的话,好像相亲的人在尬聊。可关键是他们已经结婚了啊,这么放不开,也属实太不正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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