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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公元前124年。此时的霍去病将将17岁。
羽林营内,身材挺拔的少年正逆光而站,修长分明的手指紧握闪着寒光的长矛,从那身上分明可见刚毅、正气。
视线上移,棱角分明的面庞,鼻梁挺而拔,薄而小巧的嘴唇因运动过量的缘故而微微张着,呼吸着军营内的空气。光就嘴唇而言,每个见到的人第一个从脑海中蹦出来的词语必定是“唇红齿白”,这也令这个词语第一次有了如此具体的感官。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少年的眼眸,漆黑如墨,明亮温润,好似一块上好的白玉,温和地映照着他眼前的人世间。本身俊朗的外表之下,偏偏眉毛生的尖细,酷似人们常说的柳叶眉,因而给这阳刚少年平添了一丝阴柔,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阳刚与阴柔相对,集中于面前这个少年身上,竟是说不出的俊美之感。如此姿容,可谓是应了那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刘彻伸手挡住了身边将要通报的奴才,与本朝大将军卫青一起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正在烈日之下挥洒汗水的少年。
汉武帝负手而立,眉间带着些许赞赏。
卫青看着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外甥,早已从牙牙学语猛地窜到比自己还高了。
霍去病自幼学武,酷爱军事,更是擅长骑射,自打记事起便跟随自己的舅舅整日整日的泡在军营里,论起这小子的抱负,卫青心里更是跟明镜似的。
或许,也该让他历练一番了。卫青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注意着皇上。眼下见皇帝没有说话的意思,卫青也只好安静地陪着他站在那里,看底下的士兵们挥汗如雨。
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汉武帝这才长叹一口气,拍了拍卫青的肩膀,“走吧。”
于是乎,几人安静的来,安静的去,训练场上的一众士兵,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两个身份尊贵的人。
“卫青——”汉武帝拒绝了轿撵,正和卫青缓步走在路上,“我大汉王朝自古以来备受匈奴的困扰,近年来尤为严重。”顿了顿,皇帝扭头看向落后自己半步的卫青:“况,河西走廊此地尤为重要,一旦匈奴人与羌族形成联盟,将会对我大汉王朝构成不小的威胁。所以朕想——”刘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一般说道:
“让你带兵,出击匈奴,攻打河西走廊地区!”
“舅舅!”刚从羽林营回来的少年脱下战衣,还未来得及收拾一番便被下人告知卫青有事寻他,因而刚一进门便急匆匆地赶往卫青的书房。
和大部分武将的书房不同,卫青的书房极少放置兵器,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书。兵书、古书、文书......甚至于,很多市面上见都见不到的书,在卫青的书房内都可以寻得一二,倒是不辱没了“书房”这个名称。
“舅舅找我何事。”霍去病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然后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了卫青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凳子上。
这对舅侄之间向来是没什么礼仪分别,除却在外人面前需要做做样子外,平常的时候这两人相处的倒像是兄弟一般。
卫青挑眉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之间竟是无法将他与在训练场上英勇的样子联系起来。卫青清了清嗓子,一把将摊在椅子上的少年拉了起来,“你看看你一进家门就站没站样坐没坐样的,你这个样子,我还怎么带你出兵!”
“舅舅,这书房里就你和我,又没有外人,再说我在军营里训练了一天,回来连——等等,出兵?”霍去病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猛地坐起身来,激动万分,“舅舅,你刚说带我出兵?是真的吗?何时出兵?我该准备什么,我带领多少人马?我——”
卫青被自家外甥吵得一个头两个大,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打断了他:“是,带你出兵。”
还未等霍去病兴奋,卫青正了正神色,开口说道:“如今匈奴屡次进犯我大汉王朝,且占据河西走廊这一重要地带。因而圣上要求我出兵攻打匈奴,斩断匈奴对我朝的威胁,一举打通河西!”
经过最初的兴奋,霍去病也冷静下来,顺着舅舅的话接道:“是了,河西走廊一带尤为重要,匈奴占据此地,便西可控西域,南可与羌族形成对抗我朝联盟,因而对我朝西部构成威胁,若是不采取措施,只怕连我中原地区都要遭受到匈奴的压迫。”
卫青心里大吃一惊,这是两人第一此如此直白的谈论朝政。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外甥一心只扑在兵器、打仗上面,没想到今日看来,他对于局势的把握和分析竟如此深入,不觉对霍去病更欣赏三分。只是心里这样想着,卫青的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不错,因而这场战役,我们非打不可,而且是要打他匈奴一个措手不及!皇上已经同意你以嫖姚校尉的身份随我出征。”
深知霍去病的抱负和野心,卫青又加重了语气嘱咐道:“切记,此次出兵只是让你历练一番,积攒经验,因而在战场上你切不可擅自行动。”
这场初始于公元前123年的战役,是霍去病第一次真正有机会上阵杀敌,领略汉军的英姿的战役。也正是这场战役,使他的人生轨迹,渐渐清晰明了,却也渐渐走向另一个方向。也许就是从此时,就是从此刻开始,这个少年的一生已经大不相同了。
公元前123年冬。
天气极端,此时的皇城内已是白茫茫一片。漫天的大雪覆盖了寂静幽冷的道路,竟堵得人迈不开腿去。
“今年可真是冷。”负责打扫宫内道路的太监们小声抱怨着,从口中脱出的话语转瞬之间变成了白茫茫的寒气,给这本就冷的彻骨的天气更添一分寒冷。天子脚下,哪有敢偷懒的人呢?尽管这寒气入骨,却仍旧没有人敢停下手中的活计,只是拼了命的挥动手中握着的扫帚,借此来寻得一丝温暖。
卫、霍二人就是踏着这极端的寒气开启了前往西域的征程。
一身裘衣的霍去病立于马上,稍稍落后于卫青半个肩膀。此时已接近正午时分,可这漫天飞雪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将军——”风雪夹杂,即使只有半步之遥,却让霍去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天气严寒,又接近匈奴势力——”
此时长安城内都已天寒地冻,更不用提这遥远边塞。寒风从众人的缝隙之中呼啸而过,将霍去病的话语吞去了大半,传到人耳中的只剩呜咽的风声。卫青勒住马缰绳,活动了一下因寒冷而僵硬的手指,转身下达命令:“众将士听令——原地休整——”
“原地休整——”
“原地休整——”
一声一声的呼号夹杂在寒风的呜咽中向后方传去,传到军队的后方竟用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舅舅。”霍去病的脸因极度寒冷而变得通红,气息也染上了几不可查的颤抖,“按照这个速度,最快今晚便可到达,只是——”
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指,霍去病继续道:“只是当时制定的策略恐有不妥......”
“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到底是缺乏实战的经验,”卫青打断霍去病的话,重重咳了几声,顺了顺气,“此次计划是几位将军商讨的结果,你这小子,这次就在营内好好学着点——”又咳了几声,卫青笑着拍了拍霍去病的后背。
只是少年却没有再开口,只是轻轻伸出手指,看片片雪花纷飞,积落在自己的手上。雪花落满了少年的肩头,世间寂静。
一切宁静的像一幅重新勾勒的画。
只是下笔之人,仍未出现。
又过了两个时辰,风雪渐止。
卫青接过副将递过来的地图,沉思片刻,“就在这里扎营吧。”一声令下,十万大军开始走动起来。
数十盆炭火燃于主营帐内,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将寒冷的温度烧的滚烫。
“校尉还不歇息?”
将士的声音让霍去病猛然惊醒,不动声色的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玉佩收了起来,点头应了声,复而转身向外走去。
将将及至帐口,还未来得及迈出脚步,霍去病突然转身开口道:“这玉佩,从我少时就佩在身上了。”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仍立在原地的将士愣住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霍去病说的是什么事情,刚要开口回答,却发现他早已走出了营帐。只留下那名将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舅舅,”思来想去,霍去病还是走进了卫青的营帐。“明日你还是不会改变计划的,对吗?”
卫青一愣,见是自己的外甥,随即笑骂道:“你这孩子,不是和你过了,明日的计划照常进行吗。”说着,一边将自己身旁的椅子收拾出来,想要让自己的侄儿坐下。霍去病听后叹了口气,也没挪动脚步,只是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能改变吗?”
这下卫青终于起身,皱起他那又黑又密的眉毛正视霍去病:“为何要变?”只是霍去病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不再开口,就这么退出了卫青的营帐。
山里的夜晚更为寒冷,只是没有了风雪夹击,倒是比白天的时候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倍。霍去病捏着那块从小就佩戴着的玉佩,抬头仰望。
朗朗星空,树影斑驳。松树的枝干再也承受不住积雪的压迫,“咔”一声断裂开来,没入厚厚的雪中,砸出一个小坑。
月下的少年遥望天边,给人一种无比寂寥的孤独感。少年独自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片刻宁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这是真正的自己,才意识到这个鲜活的生命仍是属于自己的。
罢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听的,历史也不会因我一人而变。
我,唯求你此世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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